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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思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一株株红豆在了南国生根发芽。

私塾中穿来朗朗书声,先生正讲起《红豆》,自己念一句书童们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念着。

“先生,为何书中说红豆最相思呢?”柳青对此不解的问道。

闻之,先生忽的一愣,接着似记起了什么难以割舍之事,拿着书的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先生长舒了一口气道:“红豆啊,又叫做相思子。昔者有人役于边,其妻思之而不得,哭于树下卒。乃得相思子,暗道此物最相思……”

柳青离先生近,看到了先生说起这红豆来眼角分明噙着泪,还有那极力隐藏的悲伤。

先生这是为何,莫不是身体不适染了风寒?柳青心里念到。

先生姓江,是有大学问大见识的人,听人说先生曾经是京城里的大官,但不知怎地却这穷乡僻壤里教书。

先生生性良善又饱读诗书,不似那些个世俗之人计较黄白之物,对于孩子们的学费收取甚少,有些家境贫寒的甚至分文不取。对于柳青就是如此,柳青父亲早些年因病去世,由柳青娘一人拉扯,日子过的十分紧凑,先生不仅不收取柳青学费,反倒时常接济柳青家。

先生的作为,村里人看在眼里,虽然寸丁不识,却是打心里感激,因此先生不管走到哪儿都颇受人们尊敬。即便是那蛮横无理的泼皮无赖见了先生也恭恭敬敬的喊声先生好。

柳青回家后对娘说起先生似乎染了风寒,柳青娘二话没说就煮了一碗柳青直咽口水的红豆汤让柳青给先生送去,并叮嘱柳青说是煮多了的。

“先生,先生,俺娘煮了红豆汤让我送来,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红……红豆汤……柳青啊,怎么煮了红豆汤?”

“俺娘煮多了的,让俺给你送一碗过来。”

先生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又看着直咽口水的柳青,便又拿出一个碗,倒了半碗红豆汤下来。

“柳青,我吃不了一碗,我们一人一半。”

“先生……这……”

“莫说了,快吃了吧,在等些就凉了。”

柳青三口并作两口“呲溜”的一声喝下了那半碗赛过人间美味的红豆汤。

先生看着碗里的红豆汤伫立良久,眉头皱了又展,展开又皱,长叹了口气。

“先生你怎么不吃啊。”柳青舔了舔嘴唇道。

“你可知这红豆又叫何物啊?”先生叹了一口气问道。

“红豆又叫做相思子,先生今天课上说过的。”柳青自认为满意的答道。

“那你可知何为相思啊?”先生继而问道。

柳青这回是不知了,而先生这次却也没有解答。

只念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旁的柳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的是云里雾里,哪里知道什么相思长相思短。

先生又长舒了一口气端起那半碗红豆汤一饮而尽,脑子里却是回忆起了许多往事。

那一年,桥头柳岸送风亭。

卿折柳与我,我赠君红豆。

我许君功成名达,共赴天涯。

卿许我花前月下,青丝变白发。

…………

我与云月共归来,黄袍骏马归故里,

送风亭杨柳岸依旧,未见卿之红袖……

却是坟头蒿草正凄凉……

落得个生死两茫茫……

埋葬罢,要这探花郎如何!

也埋了这探花郎罢,从此再无探花郎……

先生仰着头看着天,眼里却是情思无限一声深沉冗长的叹息似乎穿越了时空,在孤寂的夜里彳亍着。

少年不识愁滋味,柳青还只是个孩子哪里懂的那些个忧愁,亦不知先生为何喝了这红豆汤如此悲伤,只是认真听得先生念着那首《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最相思……

自那以后,先生对柳青的功课管的愈加严格了,时常给柳青讲那些个儒家经典,京城富贵地上的稀奇事儿,也讲一些《山海经》上的奇闻异事。柳青包括他们的祖祖辈辈自打小便是在泥巴洼里长大的,哪里知道这些事物。只是柳青觉得先生所讲的远比玩泥巴要有趣,倒也认真听着记下了。

时间久了,先生说的多了,柳青记的也多,学问自然也就深了,也算是除了先生以外最有学问之人。有了学问自然就腹有诗书气自华了,柳青走到哪儿别人也都是老远就打着招呼。

除了听先生讲,柳青也时常去先生家借书看,不求甚解,只是觉得远比那些在地里抓蛤蟆要有意义。

读的书多了想法自然也多,柳青脑子里也就有了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的繁华京城,那些个豪情盖天的游侠,还有先生所说的窈窕淑女……至于那首《红豆》,柳青倒是能倒背如流,但却是不知为何红豆又叫做相思子,也不知那晚先生为何如此悲伤。

或许柳青不久之后便会懂,但先生心里却是希望柳青不要懂何为相思,这相思,思之不得,念之不能,自古相思断人肠。

……

时光啊,就像柳青喝的那碗红豆汤,“呲溜”地一下就过去了,这些年柳青将先生家的藏书看尽了,说话做事来也像先生一般颇有风度,尽得先生真传。

柳青常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天,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些个山外的别样,京城的繁华,总想走出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一番山外的风姿百态。

又是一年春,人们早早的在地里种下了红豆,盼来了几场贵如油的春雨。

红豆生根发芽,长势日益渐好。

风,轻轻柔柔,拂过大地,略过北国的大漠羌笛,吹散了西湖的柳絮,落在了南国,掀起一阵芳菲如梦似幻。

先生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人生在世就应当见识一下世间的万千风情,感受一番人情冷暖。

这一年春天,红豆苗长的正旺,一天一个样的往上窜。

也就是这一年,柳青要进京赶考了。

柳青娘听说这事儿可是乐的合不拢嘴啊,自家的娃要去京城赶考了,这在村子里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别提有多光彩了,出门走道儿都不一样了。

柳青娘高兴,村里人也高兴都来嘘寒问暖。

柳青出门赶考的那天,村子里老老少少都来送。

柳青娘牵着柳青,一面眼角含着喜忧参半的泪千叮咛万嘱咐,一面往柳青的行囊中塞哪怕是过年也舍不得吃的东西。

先生送给柳青一身崭新的蓝布长袍,一些碎银子,平静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期望。

就这样,柳青在众人的相送下离去,随着牛车消失在了路口。

……

几场雨落了下来,滋润万物,红豆长了豆荚愈发丰满。

儿行远方母担忧,柳青娘总会在村口张望着柳青何时回来,望眼欲穿。

这一转眼,就到了秋天。

秋高气爽,果瓜飘香,到了红豆丰收的季节,柳青娘千盼万盼的揭榜日子也到了。

这一天村口一大早便是一阵喜鹊登枝叫,接着就是一阵子敲锣打鼓。县太爷满脸红光,亲自送来了喜报,柳青高中,如今乃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柳青娘知道自家的娃有出息,但却没想到居然能高中探花,还见了真龙天子,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一时高兴的不知所措,喜极而泣。

村子里的人听说了也都高兴,这穷山沟子里总算是飞出了只金凤凰,他日出去也好炫耀吹嘘一番,于是纷纷带着礼物来访。

这十里八乡的人们也都知道了老柳家出了个探花郎,茶余饭后长谈此事,赞叹不已。

当然,除了柳青娘以外最高兴的莫过于先生了。自己教的学生高中了,看在眼里那心里可是比吃了蜜还要甜哩。

县太爷也高兴,今年的探花郎居然落在了自己管理的鸟不拉屎的地儿,对县太爷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他日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县太爷张罗着置办了酒席,事无巨细,亲自过问,比伺候自己老子还上心。

酒席上村里人一个不少都来了,好不热闹。柳青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亲戚们也都不请自来了,一个个都满脸奉承献媚地夸柳青娘生了个好儿子有出息。

县太爷喝了几杯酒后与柳青勾肩搭背,大发言论,谈天说地,还一口一个柳老弟叫的好不亲热。

先生是纯粹替柳青高兴,对于县太爷那个祖宗无德回回席上发酒疯的货色,却是嗤之以鼻。

吃完了酒席,火红的炮仗朝天响,柳青也这火红响亮的爆竹声里新官上任了。

柳青上任后不久把娘接过去住一回大宅子,本想把先生也接过去,但先生不肯去。柳青娘住不惯那些个富丽繁华的大宅子,一段时间后也就回来继续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柳青上任后能力出众,大小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深得皇帝老儿的欢心,这一路青云直上,加官进爵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就连原来那个芝麻点小官的县太爷也是一路加官,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不用多说,自然也是大变样,可谓鸡犬升天。

这时间啊,一转眼就又是几年过去了,柳青成了南国最年轻的礼部尚书,可谓少年才俊,国之栋梁。

那些个与柳青一般大的,早就娶妻生子了,孩子都满地追鸡撵狗了。

柳青也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这不柳青家的门槛儿早就被一波儿接着一波儿的媒婆踏平了好几个。高马大轿,穿金带玉,都是一些个京城里的富贵人士,达官显赫,柳青娘哪里见识过如此大的排场,早就不知所措,全交由柳青抉择。

不管来人是谁,哪怕是当朝宰相,柳青也都一律回绝。

这倒是让柳青娘心中颇为不快,自己还没报上孙子,这如今亲事也只能干着急。柳青娘与柳青说过许多次,但柳青说现如今自己身居要职,公务繁忙,以此为辞。于是,此事也就一拖再拖,但柳青家前来说媒求亲的人却没有少过。

日子啊,像长了脚一样,同村口的水车一般转悠转悠地飞快。

柳青的婚事一直也没有着落。

田里的豆子收了一茬儿又一茬儿,村里的许多老人们也都见不到了。柳青娘也苍老了许多,鬓角爬上来了白发。先生身子骨倒还算是硬朗,继续在村子里教书,但却在没有教出个像柳青一般飞出山沟子的金凤凰了。

这一日,柳青娘正在做饭,却突然听到柳青的声音。满怀欣喜的出来,当即怔住了,面前的柳青肤色蜡黄,消瘦的不成样子,仿佛像一根随时可以被风折断的豆苗一般。

特别是那双眼,涌现出孤星愁月一般的枯寂。

“青啊,这是怎么了。”柳青娘一把握住柳青的手一阵心疼。

柳青眼里带着血丝疲倦的道:“娘,我辞官了。”

“青啊,你咋消瘦成这个样子了,咱们不去做官了,在家好好养着。”柳青娘摸着柳青的手心疼道。

“娘,我想吃红豆汤了。”

柳青娘听了连忙去煮好红豆汤,柳青望着那碗里粒粒分明的红豆,内心却是肝肠寸断一般痛苦,眼角的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柳青望着天,此时他是懂了那首《红豆》了,也明白了当初先生所说的相思为何物了,相爱而不得,思念而不能,好一个相思,好一个相思入骨。

自那以后,柳青娘每天都为柳青煮红豆汤,柳青娘没问柳青为何辞官,只知道儿子心里苦,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一心一意为儿子煮红豆汤以及把那些前来拜访的人一一“逐出门外”。

柳青辞官回来后,除了自己家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先生家了,有时也会坐到教室的后面听着先生讲课。

只是每次听书童们念起《红豆》,柳青便会回忆起那段最美好的时光,心中便如刀绞一般,相思,相思,思而不得。

先生的学生们不知道这位自京城来的大官为何会坐到教室里听课,只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希望给这位大人物留下个好印象。

先生依旧将柳青当做他的学生,不管他是否名声显赫,是否失意落魄。可能这就是先生以前常对柳青说起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罢。

这一晃啊,就是冬天了,寒风萧瑟。

沉重而深邃的天空下忽的飘起了漫天飞雪,一团接着一团,一簇拥着一簇……

柳青是个大官儿,回来时间一久,自然引起人们好奇,都想知道一些个大人物的消息,相互打听,各种消息自然是如飞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其中有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据说探花郎柳大官人颇受帝器重,就连当今公主对柳大官人也是青眼有加,二人年龄相仿,自然郎才女貌是情投意合,欲私定终身。但谁曾想到世事造化弄人,皇室之人,命不由己。公主居然要被嫁到番邦去联姻,而探花郎因此伤心欲绝,再无心做官,也不愿留下京城便辞官回老家了。

这一消息的广,人们也都认同。甚至传到柳青耳朵里也不见柳青有何说法,人们愈加相信了,私底下都为柳青暗暗惋惜。

柳青听到也不做理会,所幸没有也哪个不长眼的跑上门来,柳青就看着这漫天飞雪,慢慢的天与地连成了一片,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雪在乱舞,柳青的心也跟着起伏……

……

雪,本是碧宇上成对的云,却给寒风撕扯碎了。落下了人间,沾染了许多离情别绪,相思情长,慢慢地,也就成了絮,纷纷扬扬,被风一吹就四处飘洒。飘过了南国繁华的京城,飘过了离人心伤的送风亭,兜兜转转居然飘到了这北漠异域。

静姝公主呆呆的立在房前,眨巴眼睛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不知何时怔住了,不知是梦似幻。伸出手,雪花在纤细白净的指尖划过,慢慢融化。

这八百年都不下一场雪的北漠居然有了雪,静姝感受着雪花在自己的肌肤上融化,抬头望着天空上漫天飞舞的雪,像极了南国的雪景,苦笑一声叹道,但却终究不是南国,哪怕雪景再相似,却已物是人非。

静姝走到雪地里,张开双手,闭上眼睛任由冰冷的雪落在自己的身上,慢慢融化。此时的静姝脑子里面满是南国,南国的水乡雨巷,烟雨迷蒙,自小长大的皇宫,皇兄……

雪,一直在下,一点一点,落入人间,却也落入了静姝的心中。

这雪,就像一把看不见刀锋的刀,在静姝心中深深的铭刻着,铭刻在心中的痕迹,原来是柳青的容颜。

原来,相思真可入骨。

雪,静静的下着,寒冷愈加重了。

可这寒冷,却慢慢地透入了身体的每一寸,

那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消失了,霎那间一切都陷入了虚无。

那日金殿上,皇兄主持殿试,静姝第一次见着了柳青。

俯仰顾盼生华彩,双瞳暗藏星辰海。孔秀儒袍美少年,翩翩公子若谪仙。

不知是否静姝公主一见钟情,堂堂一国公主在柳青面前竟有了一丝小女儿作态,三步一回头,带着一丝女儿家的情愫掩面而去。

柳青哪里第一眼便知道女儿家尤其是一国公主的心思,只是心念诧异。

……

这柳青啊,虽是寒苦人家出身,但做起官来对朝堂之事百姓之福祸处理的那是井井有条,百姓们也都是对这位柳大人极为满意。即便是素来以刚正著称言官拾遗大臣也是在皇帝面前对柳青赞赏有加。于是乎……这借着新官上任的喜庆气儿一股脑儿的加官进爵,几年后做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礼部尚书。

……

静姝公主之后几年总会在各种巧合之下遇到柳大才子。

但二人初结知己时互知心意却是于一场大雪。

静姝公主与柳大才子一起赏花赏雪悠哉悠哉。

说是赏雪罢,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主似有意无意秀口一张便即兴而作,君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瑶瑶白雪与君落,万千风华及过眼。

那在公主眼里若翩翩谪仙的柳大才子却是扬起笑容似懂非懂,诗句也是自口中缓缓道来。玉沙不及峨眉妆,俏丽秀雅朱颜藏,比邻羞怯珠樱雪,唯有佳人羡海棠。

天地良辰映雪景,成双璧人画中仙,如此恍若三生世,情悦四目情意绵。

此刻虽无言,却胜千万言语,那丝情愫生根发芽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

……

就这样,二人一齐欲定终身,春来与君赏花,夏至闲听雨荷,秋风起而望月……这最令人心醉的倒还是冰玉一般无暇的冬。

年年岁岁,冬又至。

“静姝,你说天上落下的是何物”

“自然是雪咯,又叫玉尘,寒英,银栗,莫不是还有何等我不知道的别称。”

“若是在别的地方这自然是雪,但是此时,这翩翩落下的却是如雪一般的思念。你可知否?”

“哈哈哈,想不到柳大才子也学得如此……嗯……油嘴滑舌。”

“这哪里是油嘴滑舌,这是天地可鉴。”

……

脉脉含情,侬侬爱意,这雪飘飘落下却成了陪衬,整个天地也只剩下这对人儿,远比天上神仙来的潇洒。

……

“静姝,你可知这是何物啊?”

“不就是一枚红豆嘛,有何等稀奇。”

“非也非也,我手中握着的乃是相思。”

……

“静姝,你可知……”

“静姝……”

“……”

常言道风云变幻,世道无情……却总叫有情人难成眷属……

那一年,那一日,城中的花一夜落下了许多,静姝与柳青沐浴于花雨之下,情深几许,却隐泪作笑颜,落花雨凄美如斯。

花开花落是无情,谁教无情却有情……

良久无声,风花也散……

“静姝,你……你果真要与北漠可汗联姻……你……”

“柳青,我是皇室之人,自古以来皇室之人命不由己,我身为一朝公主,应以天下百姓为先。你我这段情缘……便舍去了罢,你继续做你的柳大尚书,前程无限。我……便去了北漠罢……”

“公主殿下……臣知晓了……”

静姝含泪掩面而泣,柳青一字一言一心伤。

离别总是一番苦楚,从此天地间多了一对相思而不得苦命的鸳鸯罢。

……

繁华的皇城内,各大酒家门前都挂起了鲜艳的红绸缎,街道上也都处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这位不知多少次以泪洗面的人儿,如今是头戴朱玉芙蓉宝钗,身着红霞舞凤凰,凤袍霞帔鸳鸯袄,银钗金钿珍珠冠。好一番富丽堂皇的皇家气派,好一个高贵大方的静姝公主。

凤鸾花车向北行,巧工侍从十余里,从此一去罢便在难返,昔日,故人如此难舍难离皆成了静姝眼角滴落的那滴泪。

静姝出嫁不久,朝堂之上正值大好前途的柳大尚书告病辞官,百官不得其解,只是后来听闻一些个风声……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秋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这相思啊,一种相思,两处离愁。

话说,静姝公主嫁到这荒凉北漠与可汗联姻已经有了两年了,今年这场雪下完便是第三年了。

这北漠可汗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静姝在这两年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处可是观察了许久方才得出这个结论。

北漠可汗叫做塞尔达,是个集隐忍、心胸、魄力、手段等诸多城府为一身的奇男子。文武双全,气质翩翩,若非要从鸡蛋里挑骨头说有些缺点,那无非是此人相貌的确是丢到百八十名大兵里头认不出来的那种,但绝不算是丑。

两年前的新婚之夜,塞尔达视远道而来的静姝公主为座上宾,恭恭敬敬,全无半点荒漠之人的野蛮与粗鲁,反而言谈举止衣着打扮都像极了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这可让先前本欲宁死不从的静姝公主松了口气,再至后来的日子里对静姝还真是以公主臣子之礼相待,未得静姝许可连门也不进。甚至也未曾如一般王侯一般纳个几门妾,在外人眼里看来可汗对公主可真是情深意切。但静姝却是知道此人是个极为隐忍的人物,试问有几个地方土皇帝能够忍住不碰女人的。

可汗日日挑灯苦读兵书,研习中原典籍。不仅如此,这可汗塞尔达操练军队如若战时一般,下达的命令诸多剽悍的将领没有哪个敢来伸长脖子试一番锋芒,平时对将士们奖赏极为大方,可谓一张一弛恩威并施。

静姝心里说句公道话北漠这样的领袖可是远比那在皇宫内歌舞升平的皇兄要贤德、有魄力的多。敬佩归敬佩,静姝总不至于如同那些世俗女子一般主动脱衣侍寝吧,最多就是也以礼相待在外人面前给足这为有魄力的北漠可汗颜面。在敬佩之余,这北漠可汗如此了的,对南国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天知道北漠会不会哪天一举攻破南国,静姝心中也升起一丝丝不祥的预感。

大雪落下无声无息,掩盖了世间诸多纷杂,似乎也掩盖了许多的人心……

南国,千万里冰封雪飘,雪景美的醉人,诸多文人雅士顺带捎上那些个附庸风雅装模作样的三粗大汉都在饮酒赏雪,披着狐裘作诗。皇帝老儿更是在众马屁大臣的吹捧下借着酒劲大肆封赏,看的那些个猴腮嘴尖的臣子们眉飞色舞,毫不吝惜言辞。

这京城虽繁华万千,大雪好赏景。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终究是频发不穷。那些个身披狐裘尚不暖的富贵人物哪里知道下层百姓穿着个草鞋麻布衣裳过冬如搏命的滋味,口里说着施教化,行王道,恐怕他们到死也不知道如何施展王道之法。

但这贵为前礼部尚书的柳大官人柳青却是个例外,柳青自穷苦人家出身,自幼便见惯了各类民生疾苦。当地百姓在这度日如年的时候多少都接到了柳青的救济,不求能吃饱穿暖,但求能留一条贱命活到开春便可。

几个简易的棚子,两大锅热气腾腾的粥,锅内有许多祛寒除疮的药材,锅下边大灶台里烧着烈火。不管是谁,哪怕是逃难的外乡人,每人每天都可以喝到一碗热腾腾的救命粥。这可让民以食为天的穷苦百姓们感恩戴德,在心里边可早就将那个只知自己享乐的狗屁天子踹倒一边,将柳青扶上那顶宝座。现在柳青就是他们心中的青天大老爷,哪怕柳青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丝毫不皱眉头。

柳青此等举动也是作为一个真正读书人应当做到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然柳青之前为官清廉,并算不上多么富贵,只是辞官之余借助人脉做了一些正经生意,勉强够救百姓一命罢了。

先生和柳青站在棚子里看着百姓们,不管是二者的命运还是气质都格外的相似,这几年先生与柳青感情愈发深厚了,亦父亦师。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这二人的身份,只觉得是百世修行都难得的大好人。但若是有心人一看站在棚子里的两人啊,恐怕得眼皮跳上三跳,这二位呀,别的不说,单单是两代探花郎这身份就足以令人汗颜。更何况柳青还是上一任礼部尚书,如今礼部尚书之职一直空缺,若是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这位啊不简单,连皇帝老儿都给人留了后门,将礼部尚书之职位空下来。

这位教书的江先生啊本事也大的很,一身学术造诣可谓博古通今,更是知晓兵家之格局,甚至江湖传言这位江先生乃是通晓道家之术的高人。可惜人家无意为官,若是人家为官,那少说也是个国师级别的奇人,就连皇帝老子也得给足人家面子。

这也就难怪有这两尊大神坐镇,没人敢来闹事,若不然以那些个朝廷上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腌臜货色岂会不来捞一些好处。

这人啊,差别到底是大,也难以琢磨。比如这两位都是有真本事的高人,却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来这里过一些寒苦日子。朝廷上那些个脑子里塞草肚子里造粪的货色大有人在,却个个身居要职。

如此可见……南国危矣!

不过话说,这皇帝老儿还算是有些眼力劲,不然也不会变着法子弄出一些香火情来讨好这两位。

“柳青啊,你可知这天下大势会如何啊”被一些明眼人敬如神人的先生开口问道。

“达官贵人者闲情逸致,却可怜天下百姓……南国怕是要危矣啊。”

先生点了点头,眼里却似思索着什么。

“柳青,你以为读书人应当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我辈仕人难啊,上青天容易,仕人难……”柳青似乎别有见地。

“那不妨说一说,难在何处?”先生对这个无意中收的关门弟子似乎极为满意。

“君子之行,任重而道远啊。”柳青似乎像小时候回答问题一般,自认为极满意。

先生却对柳青的回答未做言语。

“咳……我辈仕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灵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啊。”柳青似乎觉得回答有些欠缺接着又说道。

先生深深道:“这四者当为我读书人之追求啊,但要实现却不容易啊。”

忽的,先生眼睛里似乎冒出一道精光一般,散去了沧桑,但却又是瞬间低沉了下去。

先生心里那瞬间想着什么无人知道。

暮色至,但即便再深点暮色被这白茫茫的雪一照也是淡了。

先生自那次柳青赶考之后就在没有教过柳青什么。这次却是把柳青叫到书房,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柳青没有读过的书籍,古朴而又像先生一般沧桑,上面都是先生的笔迹。

柳青也是很惊讶,看着书中所记载似不像平时所读的书。

先生一如既往的严肃,似回到了儿时教柳青之时。

先生对柳青说道,如今南国危矣,我们身为南国子民,自然要以天下为己任,如今我教你兵法。待日后保家卫国,最不济可保你自身无恙。

柳青一听随后一愣,心里念到,先生还会兵法,从前却是从未听说,但也从未怀疑,他自己就是先生一笔一画教出来的,以寒门出身却能力压群雄,足矣说明先生之奇。

柳青对待先生一向尊敬,尤其是先生传道授业之时,故不敢有一丝怠慢。

柳青从此就随着这个似乎有无尽知识的先生学起了兵法。

花开花落……

……(未完待续)

话说自静姝公主远嫁北漠后,两国之间相处的和和气气,边关再无战事,北漠年年派遣使臣前来进贡奇珍异宝朝见天子,更是带来一种皇帝老儿及满朝文武从未见过的稀奇药草。点燃之后异香扑鼻,闻之心神荡漾。皇帝老儿第一次见这等稀奇物品龙颜大悦,大赏北漠使臣。朝堂之上那些个嘴里似抹了蜜一般的臣子也趁机向皇帝大放甜言蜜语,因此那赛过水桶一般粗的腰上又不知赚了多少银两长了多少斤肥肉。

皇帝在一位尖嘴猴腮的“忠臣”建议下特许北漠之人来南国做生意以示两国之友好。从此来南国的北漠商人驼队络绎不绝,带来了许多南国没有的物件儿,更是传来一种香料,于炉中点燃熏香绵久久不散,一时受到各大风雅之人的热捧,琉璃烟花巷之中更是需求极大。从此柳巷风月之所生意好的出奇,连那些个朝堂之上的大人物也常常掩面光顾,来寻这些个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滋味。

这样一来,两国看似十分交好,边关无战事,朝廷无忧患。皇帝老儿大肆纳妃专注让皇室兴旺繁盛之道,修建诸多繁华可比当年阿房宫之类的歌舞楼台。这朝中文武百官除了少数能够坚守本职的臣子外大多也都专注享乐。军营中的将士也是慢慢懈怠了起来,巡逻边关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朝廷之中即便是有一两位闲若比干的臣子也无计可施,只能在心中大骂昏庸蠢笨的皇帝敢怒而不敢言,毕竟有当年比干的前车之鉴唯恐掉了脑袋。

至于百姓们的日子倒是没有太大的转变,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朝代兴亡如何,百姓皆是过着苦日子。日日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在田间当牛做马,还要时时担忧着官吏的搜刮,似乎这些早已脑满肠肥的货色肚子是个无底洞一般,怎么都填不满。这也得亏是个无战事的太平年代,若是搁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那些个肥头大耳的官吏早就被不知从何而起的好汉砍了脑袋分了家财。

山中无岁月,弹指一挥间。柳青跟着先生学习兵法倒也有三年了,这兵书都被柳青看了个遍早就啃熟了,那些个什么计谋兵法先生也早以传授给了柳青,先生也教柳青一些君子武艺。而今柳青可谓是文武双全,缺少的只不过是沙场点兵当一回指点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威武大将军罢了。

……

都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更何况这北漠有这这么一个雄才伟略野心勃勃的可汗呢。北漠可汗这些年看似给南国那个皇帝老儿进贡俯首称臣,可是则却是在给南国下足了麻醉药。让南国上至皇帝,下至九品芝麻点儿的小官都生活在如梦似幻的仙境之中,吃穿不愁不说,更有异域美女乐师伺候着。如此这般待遇即便是神仙也不愿醒来吧,更不要说生性贪婪的人类。

一时间朝堂之上笙箫奏乐不断,美人歌舞不断,哪来的朝堂金殿的威严。如今皇帝老儿日日沉溺于美人肚皮不在不早朝,怕是再修建个上个酒池肉林就比得上当年的商纣王吧。奸佞小人当道,太监掌权,忠肝义胆的臣子却连连遭到莫须有的罪名远贬他乡,实在令人寒心,此等南国亡矣……

却说,今年北漠使臣如往常一般带着诸多车马进贡而来。

皇帝在一众美人怀中极为眷恋不舍的出现在朝堂之上。

使臣一行九人,匍匐在天子陛下。

行过朝礼后,为首的使臣取出一物,形状大小若竹简,上等美玉之色。对皇帝说道:“此物乃是我北漠的嫡传宝物,用之如亲临仙境,可汗特命小人献给皇上”。

皇帝乐呵呵道:“如何有仙境仙境之妙,你倒是演示一番,若真犹如仙境,朕大大有赏”。

只见北漠使臣转动那个形似竹简的东西,一阵浓浓的紫烟自内弥漫散开,转眼就覆盖了整个金殿。皇帝与一众臣子突感如梦似幻,面前蝴影翩翩,笙歌漫漫。更是有身着轻纱的美艳女子围绕在周围起舞弄清影,可甚者更可揽入怀中一亲芳泽。

这可真是如仙境一般,恐怕是个人都不愿意醒来吧。

可这真的如此仙境吗?

那北漠使臣一众早已以湿布掩住口鼻,脸上在无丝毫恭敬之意,只是满眼的鄙夷。北漠使臣大呼一声:“动手”。一行九人抽出藏着靴子中的兵刃扑向大臣们,而那些轻歌曼舞的女子脸色也是一冷,眼神中在无丝毫柔情蜜意,抽出发簪插入酒色之徒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皇帝哪里料想到这些个如仙子般美艳的女子会如此这般,看着面前的臣子一个一个挣扎着倒下,猩红的鲜血流满了金殿,瞬时吓白了脸,大呼救驾,可那些个忠臣早已被驱逐出京,此时哪有什么人可以就自己的。

北漠使臣带着狰狞的面貌一步步向皇帝紧逼,退无可退的皇帝似乎想明白什么似的瘫坐在血泊之中……口中痴痴的念着什么……

与此同时,就在金殿上血光如虹之时,那些个来南国做生意的北漠之人脱掉一身伪装摇身一变成了武功高强的死士拔刀冲向城门口,大开出门。

城门外,暗中入境北漠的铁骑早已蓄势待发,以直捣黄龙之势杀的南国都城一时间血流成河,浮尸千万。

金殿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人,此人正是北漠那位雄心勃勃的可汗,隐忍而蓄势待发,终做成了北漠历代先祖都不曾做到的伟绩,此时可谓是春风得意。

那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如同一条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狗一般瘫坐在台阶下,口中痴痴的念到:还朕的江山,朕的江山……

南国都城就此一日沦陷,已经痴傻的皇帝被囚禁于猪笼之中,可谓南国千百年以来的奇耻大辱。

各地手握重兵的王侯一时间慌了神群龙无首,即便手中有这可以与北漠一战的兵力也不敢贸然出战,都在各自观望。

这一日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长安王,于风城集结各路诸侯共商大计。这皇帝被北漠囚禁起来,都城沦陷,对于南国来说自然是灾难性的打击。但有些王侯似乎对此极为高兴,心里更死盼着皇帝早死,这皇帝一死,自己干什么还有哪个管得了,到时候哪怕自己自立土皇帝也无人管得着。于是,这风城之中议论纷纷,有些热血将军提议要立刻出兵救出皇帝,也有些居心叵测的小人作出反对意见要深谋远虑方可作出决策。

一众人商议两日尚无决策,而南国都城此时可谓处于一片水火之中。

又三日后,长安王领军亲征,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三万兵马浩浩荡荡的朝着都城进军。

南国都城,北漠可汗料到有人前来救这个昏庸无能的狗皇帝,早已暗中调动北漠兵力在此以逸待劳。

都城下,风萧萧兮,战鼓擂,肃杀气,冲云霄。

两军对峙,虽有万千人,但却寂静无声。

杀!!一声若雷动三千,长安王威风凛凛,一鼓作气击的北漠兵马节节败退。

都城城门大开,长安王乘胜追击。

杀!然而,长安王军队后方突然袭来一直军队,这一时间杀的长安王措手不及。

战局顷刻反转,长安王军腹背受敌,只得转为防守阵型。

阵营中长安王怒极,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作出这等谋反事,可悲,可怒,可恼……

城门楼上,北漠可汗看着突然袭向长安王的军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数十年如一日的谋划啊,南国军队早就有三分之一被自己收买了,以南国兵力自相残杀,可不伤北漠一兵一卒。

长安王的军队苦守一天一夜后,再也支持不住了。

几名长安王贴身侍卫带领着一只小队人马冒死掩护长安王突围出去。

这一战,长安王惨败,险些丧命疆场。

先生没有料到北漠动作如此之快,都城沦陷时便和柳青赶往风城,但到了风城长安王却早已出兵,无奈只得在风城逗留等长安王回来。

长安王在几名侍卫的掩护下重伤回到了风城,休整三日后接见先生与柳青。

长安王显然是知晓先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见到先生极为激动与恭敬,连忙起身行礼道:“求江先生救救南国,南国危在旦夕,如今只有先生能救南国了……”

先生扶起长安王淡然却道:“我无法出手,南国命运自有定数。”

长安王惨笑道:“先生无法出手……那先生可有解如今危局之策。”

先生示意长安王看看身边柳青。

长安王原本对这位南国立朝以来最为年轻的礼部尚书柳青只是略微点头示意,却没想到先生指出解救南国要靠这位恐怕连杀只鸡都难的文弱书生。于是也对柳青微微行礼道:“柳大人,方才本王怠慢了,还望柳大人勿怪。不知柳大人可有救国之良策。”

柳青来此之前先生便已经交代过,行军布阵等战事全由柳青一手安排,于是柳青还礼道:“长安王不必如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曾经还是朝廷臣子。如今为势所逼我定当竭尽全力。”

长安王心里有些迟疑道:“不知柳大人良策如何,本王一定全力配合。”

柳青眸子闪过一丝精光看向长安王道:“好,我需要执掌帅印,一切大小事务皆听我号令。”

长安王看向先生,先生却无丝毫表情。犹豫片刻后,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果断将军权帅印交于柳青一切大小事务皆有柳青抉择。

从此,柳青便从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为了执掌三军大权的威武大将军。

柳青掌权之后,为了迷惑北漠可汗明面上长安王还是统帅,实则亲自担任柳青副将,一力镇压各种反对意见。

一旬后,柳青派遣大军在都城前十里处安营扎寨,看似蓄势待发欲一战到底,实则暗中已经派遣出了一小只人马潜入北漠皇宫接出听闻南国都城沦陷而面无血色的静姝公主。

半旬后,柳青又派遣三支军队,一支直攻取北漠本营,一支在南国前往北漠的要道上设下埋伏,最后一只绕道南国都城之后埋伏待命。

北漠可汗也是计谋过人之人,对于这番围魏救赵之计策自然一眼看穿。

但这真只是围魏救赵之策吗?或许只有谋划之人柳青才明白其中玄妙之处。

这一夜,乌云遮住了月亮,一切都沉浸于夜色之中。

南国都城城门大开,北漠军队悉数出动,前往北漠本营。

半路上被早已埋伏好的长安王军队伏击,一时间北漠军队竟然如同散沙一般被击杀的丢盔卸甲。

长安王领军之人心生疑惑,命人查看北漠军队的残骸,竟然发现这些哪里是北漠大军,分明就是穿着北漠战衣南国都城的百姓。

随后,后方穿来一阵马蹄声,北漠可汗亲自率领军队前来,长安王伏军难以抵抗,眼看就要被全部击杀时,后方又是传来一阵马蹄。长安王亲自率领埋伏在都城之后的一只军队赶到,北漠可汗大惊,腹背受敌,阵营不断缩小防守范围。

北漠可汗如此奇才,今日便要惨死于此了吗?

但看北漠可汗丝毫没有惊慌,反而朝着长安王说道:“长安王,你这手伏击确实打的漂亮,若是换了别的将领今日定要被你斩下头颅。可惜你遇到的是我,今日注定你长安王要祭天了”

说罢,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北漠可汗数十年来早已布下的南国棋子此时发挥了作用,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大批原属于南国的私人军队出现在战场之上,谁也没有料想到北漠可汗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后手。

即便是秘密带领军队准备战后收割的战事谋划之人柳青也没有料想到战局会出现如此逆转。不过幸好柳青也带领了一支军队,战局不至于一边倒,但注定是一场生死难分的苦战了。

原本预计吃定长安王的北漠可汗见居然又有一只敌军在埋伏之中冲出,一时间也眉头紧锁,显然也是大吃一惊。

显然,不管是柳青还是北漠可汗都没有预料到对方有着隐藏如此之深的后手。这一战,两人都没有把握能够打赢,只得生死各安天命了。

两军厮杀着,不断有人马倒下,脚下的这片土地渐渐被鲜血染红,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不知何时,天以拂晓,双方厮杀了一夜。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大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

柳青挥舞着长剑斩下一颗头颅,浑身浴血,模样极为狰狞,北漠可汗一身雪白的貂毛战衣被血染的通红,脚下踩着成堆的尸体。

二人如电一般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着,显然这二人都已经知道了此人就是自己这一生遇到的最大的对手。

风止住了,云不再漂游了。

柳青与北漠可汗都在一瞬间如同一头怒狮一般扑向对方。

这是属于两军主帅之间的决战,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插手。

二人手中的长剑与战刀不断碰撞出火花,刀光剑影,寒气逼人。

二人愈打愈烈,刀剑上皆沾染了对方的鲜血,二人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二人体力早已透支,能支撑到现在不过是凭着一股子执念罢了。

两颗眸子冷若闪电,长发散开,在空中乱舞。

二人拖着破碎不堪的身体,最后一次向对方扑去,那一瞬间天地仿佛只剩下这两人,任何悲壮都成了二者的陪衬。

战刀穿透了柳青薄弱的身躯,柳青眼里渐渐失去了战意与神采,缓缓跪伏在血泊之中……锋利的长剑同样划过北漠可汗的脖颈,鲜血喷涌,缓缓倒下……

两军主帅一齐战死,两方军队没有继续厮杀,而是在哀鸣声中带着各种主帅的遗体撤军。

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只有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失败者。

静姝公主看着柳青残破不堪的遗体没有哭,这个曾经与自己吟诗作对的柳大才子回不来了。

泪,一滴一滴流下,有时候,无声的哭泣,才是真正的悲哀。

恨,却没有用,恨皇兄为何如此昏庸?还是恨自己没用与柳青一起远赴天涯做一对鸳鸯?

一旬后,静姝公主登基,称为史上第一个女帝。

大肆整理朝政,斩杀奸佞,重振南国国风。

三月后,柳青被追封为镇国大将军,礼部尚书,柳青娘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柳氏一姓同国姓。

三年后,三场雪过去,似乎掩盖了所以的恩怨纠葛,南国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先生在柳青死后便在没有教书了,甚至一身本事也没有传授何人,只是如同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老人。

这一日静姝公主宣布退位,从此长安王登基为帝。

退位后静姝公主就消失了众人的视野中,没人知道静姝公主去了哪里,只是从此世间多了带着骨灰罐四处漂游的奇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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