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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澎湖的陌生男子(1)

各位!你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风柜尾荷兰城堡,明朝天启二年,公元一六二二年,由荷兰人所兴建,为全台最早完成之西式城堡,位于马公风柜尾所突出的小半岛上,俗称蛇头山,与马公半岛共同扼守马公湾,具有相当重要的战略地位,颇具文化、历史价值,我们在此预计停留二十分钟,请大家等一下准时集合,谢谢大家!一个手拿小旗帜的领队,向一群刚从中巴走下来的游客解释之后,大约二十人的团体就散开来了。

何香芸这时也在城堡内,但她不是参加旅游团,她是单枪匹马的背包客,与唐德安办完离婚手续后,没多久她就搬到刚装修完成的青田街房子,她也去了一趟基隆将寄在那位姑姑房客那边的一些爸妈遗物搬回来安置好。感觉好像一切都就定位了,她才松了口气,她可以重新出发了。在这之前,她就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假期—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之所以选择这地方,是几年前爸妈空难那次曾惊鸿一瞥过澎湖,她只记得这儿的海一望无际,这儿的天空好蓝好蓝,她没有住马公市区的旅馆,她是纯粹来散散心的,于是她在网上找到了一家大型民宿,在山水沙滩前面的观海别墅,昨天下午到达时,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民宿的建筑有南洋的风情,房间外有个阳台可以眺望沙滩与大海,感觉上就好像沙滩与大海从你脚下一直延伸出去,让人在瞬间打开了心扉,忘却一切世俗……

昨晚在房内看了旅游介绍之后,决定今天早上先到风柜去听涛声,她换上了牛仔裤,米色短羊毛衫,外头还加了一件薄的格子纹夹克,看起来既俏丽又休闲。

有人说,到澎湖游赏的人,一定要到风柜听听涛声,否则便不能算是到过澎湖。风柜听涛为澎湖知名的景点。风柜里位于风柜半岛的尾端,所以以前被称为风柜尾。聚落南岸的玄武岩柱状节理十分发达,因为波浪侵蚀造成狭长的海蚀沟,海蚀沟的底端被侵蚀成海蚀洞,再由海蚀洞顺着节理缝隙形成一个通到地面的小孔,每遇涨潮时长浪顺着海蚀沟灌入,海蚀洞内空气受挤压,海水由缝隙喷出,发出呼啸声,犹如鼓风炉的声音一般。

当那辆中巴开走之后,这儿就显得更清爽了,她信步走向海岸的玄武岩上,今天有点风,所以海浪拍击着岩石也激起了丈高的浪花,她很佩服自己的睿智,为自己加了件夹克,上衣就不会被打湿了。

突然,她发现在礁岩的前端有道细缝,竟长出了一株不知名的小白花,在一片黑色礁岩中显得十分清丽,于是她走到了更前端俯下身去想摘了它,突然一股浪涛拍击过来,啊!她吓得叫了一声,往前倾的身子,就突然被人抱住了。

妳想自杀,别选在这个地方!一个粗暴的男人声音在身后吼着。

……她不是被浪花吓了,而是被这个陌生的男子吓着了。

只见对方大约三十过半的年纪,身形高大,方正的脸一副有棱有角的模样,浓眉大眼、鼻梁很直,嘴角还有着细微的纹路,他刚刚抱住她转了个侧身,所以浪花就打在他身上,脸上湿了前发垂在额前,虽然很凶,却有点狼狈……

她挣开了他,谁说我要自杀?

不然,妳为什么向前靠得那么边边,一副要跳海的样子?对方睁大眼睛问。

摘朵花也不可以吗?真扫兴!她说着,往后头走回去。

真是活见鬼了,那地方哪会长什么花?他跟了上来。

你不懂,就不要乱吼,好不好?她停了下来摊开手中的小白花。

啊!这……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对方这才恍然大悟,马上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哦!香芸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个人的心地还满不错,会为一个陌生人着急,只觉刚刚很凶的脸,也变得柔和了,谢谢你!她道谢了一声。

哪里,不过,刚刚我真的被妳吓了一大跳!对方很诚恳地说着。

香芸看他前发还在滴水,就递过了小方巾说道:你把脸擦一擦吧!

谢谢!对方也不客气接过了小方巾将脸擦干,然后再把方巾反折递了回来,香芸注视着他这些动作,心想:看不出这个人虽然长得很粗犷,心思却很细腻。怎么说呢?将别人的方巾用完之后,会将自己使用的那一面折到中间去,如此对方要使用时,就可以接触到干净的另一面了啊!

妳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他笑着问她,她只觉他一笑,整个脸部轮廓又不一样了,好像又呈现出无比温柔的另一面了,我是在看你原来并不很凶!

我当然不会很凶啊!是妳自己不了解罢了。对方笑着回答。

我干嘛要了解?香芸心里嘀咕着。

对了,我叫谭宇杰,请多多指教。他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香芸接过之后,没看就往口袋里放,对方好像有点失望。

我叫何香芸,无业游民,没有名片。香芸笑了笑说。

妳是昨天来的对不对?谭宇杰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香芸觉得好奇怪。

因为我昨天在大堂见过妳,妳正在办理登记,我也住那家民宿。

哦!还好你不是私家侦探,不然就逃不过你的眼底了。

难道妳是逃家的女孩吗?

女孩?这个人的嘴巴未免太甜了,女人与女孩是有段距离的!

我走了!香芸说道。他们已经走到了平地路面了。

等等,妳还要去哪里?我有车可以送妳。

没特定目标,我只是随意走走而已!

那我也一样啊!为什么不一起走,否则等一下妳又想去跳海?

这是哪门子的幽默?要泡妞也太老套了吧!香芸心想。

不必了,何况我对跳海一点也不感兴趣,BYE!

说完,香芸摆摆手就一路走下去,想不到路上竟没遇到出租车,走了十几分钟后,她就在一个公车站牌下候车,顺手点了一支凉烟,望向海面。

一阵子之后,没听到车声,却听到有人对她说:小姐,要不要搭车?

香芸将香烟弹掉,回过头来,噗!地笑开来了,原来是谭宇杰他骑着一部自行车正停在路旁,他说的我有车,竟然是一部自行车,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人还真是懂得幽默的。

你这车子装不下我这么胖的人哪!香芸说道。

哪会,这种越野车可以承载二百八十公斤,扣掉我七十五公斤,妳应该还不到二百公斤吧,虽然我不大会看人……谭宇杰笑着说。

嘿!香芸笑了一声,她有点被对方逗乐了,那我要坐哪里?

可以坐前面啊!而且不必绑安全带就有我的左右手可以保护!谭宇杰比了比车把下方的横杆。

你就骑这车子回住的地方?香芸心想:那可有一大段距离!

不!我这车子是在前面海上乐园那边租的,到了那边就把这部还掉,换一部大的回住的地方去。谭宇杰向她解释着。

那还好,不然屁股可会受不了。香芸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当然啊!否则我怎么敢邀妳上车,来吧!

上路之后,香芸觉得她穿牛仔裤坐上来还不至于太难受,同时海风徐徐吹着,感觉还满惬意的。

妳最近才剪头发的对不对?谭宇杰问她,他上身坐得挺挺的,怕太靠近她,让她产生尴尬。

咦!你真的没在跟踪我吗?不然你怎么知道?

香芸是在三天前才把长发剪掉的,她想让自己重新开始。

那是因为妳后颈的皮肤比脸部的皮肤白,所以我想妳以前应该是留长发的,再说妳的短发,给人感觉就是最近才剪的,所以发下还很整齐,如果超过十天以上一定会有些参差不齐了。谭宇杰侃侃而谈。

哦!看不出你对人还那么有研究,一定骗过不少女孩子了吧?香芸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对他能如此观察入微而暗暗佩服。

那我骗到妳了吗?

当然没有,因为我早就不是女孩子了,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真可惜,那妳……老公是怎样将妳……骗到手的。

我没老公,嗯,虽然曾经有过。

啊!Sorry!

没事的,那你自己是怎么将老婆骗到手的。

哈!我没有骗到手!

怎么说呢?

本来是的,后来她就被上帝接走了,就在预定结婚的前两个月。

Sorry!这次换香芸向他道歉。

好几年前的事了,就在这里发生的!谭宇杰指了指天空。

啊!你是说空难!华航CI611空难事件!

吱!谭宇杰抓住了煞车,将自行车停了下来。

妳怎么一猜就中!?他惊讶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父母也是在那次意外中走的……香芸黯然地说。

难怪……谭宇杰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

让我下来走走!前面不就是海上乐园了?香芸说着。

于是,谭宇杰牵着自行车,陪香芸走向租车的方向去,他说:人生真是很神奇,想不到我们身边的人,还有这种因缘。

对啊!我做梦也想不到会与相同遭遇的人碰在一起,尤其是两个人都是从外地来的!香芸喃喃地说:你也住台北吧?

谭宇杰点点头,说道:谁叫妳不看我名片!

回去再看不行噢!香芸赏他一对卫生眼珠。

现在的他们,好像已变成多年好友那种感觉,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有相当熟悉的共同伤口吧?

不是不行,只是失望。还好刚刚妳有搭我的车,否则我还会以为妳不会理我了呢?谭宇杰低低地说。

你是不是受不了被拒绝呢?香芸有点恶作剧。

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应该说是可以谈得来的人,如果被拒绝的话,那真的很伤啊!谭宇杰本来想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可是他怕自己太露骨会流于轻浮,会让对方吓跑了。

你去还车吧!香芸指着前面的车棚说着。

那妳等我一下,谭宇杰看了她一眼,征求她的同意,待会—还是一起走吧?

香芸看他眼中的恳求神色,就默默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中午,他们在乐园附近简单地用过餐后,谭宇杰做出了提议。

刚刚我问了店家,他们说从这边可搭船到桶盘屿。

桶盘屿?香芸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啊!听说那地方,素来有澎湖的黄石公园之称哩!谭宇杰解释着。

真的!?那就去看看吧!香芸同意了。

于是,他们搭上快艇,向耸立在海中的桶盘屿进发。

桶盘屿是由玄武岩组成的石头上,由形状像石柱般的一排玄武石岩壁所组成,从下方看上去十分壮观,他们走到西南海岸时,谭宇杰指着一个经过海水长期侵蚀的平台,说着:妳看,那边是不是像一个莲花台。

是啊!好像。虽然口中如此回答,但在意的却是对方口中的何小姐,已经变成香芸了。

今天算我们幸运,遇到了退潮才会看到,平常它是会被海水淹没的。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是个旅游高手,你常来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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