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韶华回到风华时就已经一点半了,简单洗了澡换好衣服,下午上课的学员就开始陆陆续续来报道了。
这节是成人1班的课,一共14个人,从下午两点到三点半,中途看情况休息。
成人班的学员大多数是上班族,有的是想跳跳舞减减肥,有的纯粹是小时候想学舞没学成,圆梦来的,当然也有爱好者。
大家来这里的目的各不相同,只有零基础是成人班大多数人的共性,所以成人班的舞蹈以比较简单的流行舞为主。
而今天这堂课继续上次课的《The lazy song》。
首先莫韶华会带着学员们把上次课教过的部分整体连贯地跳一遍,以做复习,然后开始教新的动作。
“第一遍连贯演示,大家注意看,和之前一样可以跟着跳。”莫韶华面对着镜子,伸开双臂做好上个小节的结尾动作,“五六七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一小节整体演示一遍后就会开始分解动作。
“衔接上一小节双臂水平打开的动作,一,双手向下回收,五指自然张开放与胯骨两侧靠前位置。二,双肩后扩向前挺胸,面部同时向上抬。之后三四左脚向后退一步,右脚靠拢,再左脚退右脚靠拢。”莫韶华一边讲解一边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示范,然后将刚才的几个动作慢速地连起来,“这就是第一个半八拍,一二三四。”
“接下来的五六七八,五,右脚向前一步,左脚跟随着在原地小幅度旋转,形成侧身向前,同时左手自然垂下,右手臂前移向上划圆,手臂平行于地面时停止。六,抬起右脚跟,足尖点地,腿不动,身体转回正面向前,双臂垂于身体两侧,五指并拢,手腕上抬,使掌心与地面平行。七,双肩先左后右向上耸,身体同时后倾。八,左右耸肩身体前倾。连起来就是,五六七八。”
学员们都跟着莫韶华做了一遍分解动作,接下来要将这个八拍连起来。
“五六七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莫韶华一边缓慢地连接,一边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的人,在一遍遍重复中,纠正学员们不规范的动作。
“挺胸抬头时稍微用力一点,头发可以甩起来,这里要表现的是酷,是帅气,好,再来,五六七走……”
“身体后仰前倾都要把背挺直,看起来才会精神,对,很好,再来……”
四五遍下来学员们就基本掌握了这几个动作,然后再学下一个八拍,如此反复地分解连贯,直到所有的动作都学完,再将整支舞蹈衔接起来,跳了两遍,这次课就差不多结束了。
“我们最后跟着音乐来一遍就下课,注意听节奏,我会喊节拍,好,开始。”
轻快的音乐响起,伴随着莫韶华数节拍的声音,学员们略显“凌乱”地跟着她把这支舞蹈完整地跳了一遍。
“音乐节奏比我们之前练习的节奏要快,所以大家现在还有点跟不上,这是正常的,下次课我们把节奏加快,多练习几次就可以跟上音乐了,”莫韶华关了音响,转过身来面对着学员们,“好的,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辛苦了,下次课见。”
互相鞠躬后,学员们换好衣服就向莫韶华挥手告别了。
“老师辛苦了,下次见。”
“下次见。”
其实成人班的学员大部分年龄都比莫韶华大,不过莫韶华对待舞蹈总是那么认真,上起课来也足够专业细致,加上她沉静的气质本就让她看起来没那么青春活泼,就使得这些“姐姐们”都能心甘情愿地叫她一声“老师”。
热情的学员们一个个地跟她道别,整个教室里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直到最后一名学员将工作室的门关上,莫韶华面上的柔和才渐渐褪去,就像是要配合这空荡下来的教室一样,换上了一种淡漠的平静,或者直白一点就是:面无表情。
莫韶华低头,双手轻轻拢住好像有些抽搐的面颊,感受着它一点点恢复至平静,才抬腿往更衣室走。
更衣室的柜子两种都带锁,一种是小格子的,方便学生们放东西,另一种就是一整面墙的大衣柜,一直都是莫韶华在用。
这个衣柜是当初风华刚装修好时白梨挑的,莫韶华觉得太大了,可是白梨却笑着对她说:“不大,总有一天你的舞蹈服会多到这个衣柜都装不下,说不定还得再买一个呢。”
虽然说那时莫韶华答应买这个衣柜只不过是因为它好看,但如今打开衣柜才不得不信了母亲的话。
除了一点日用品外,衣柜被各式各样的舞蹈服塞的满满当当,几乎一眼就能让人体会到曾经那么多次站在舞台上的热烈与欢喜。
莫韶华看着衣柜里的舞蹈服,伸手一件件抚过,感受雪纺的飘逸,丝绸的柔顺,蕾丝的精致,欧根纱的松软,突然就觉得心情舒畅了。
有什么的呢?我有多优秀,我自己知道,你错过了,是你的损失。
下午5点,莫韶华驱车回到了家里。
“韶华回来了。”云姨把手里的果盘放到茶几上,递了把叉子给白梨,又把另一把放到果盘边,“快来吃水果。”
“好,云姨。”莫韶华把包往沙发上一甩,半跪着拥抱白梨,“妈妈,今天怎么样,腿有没有很疼?”
“挺好的,没有很疼,看你云姨把毛毯都翻出来了。”白梨摸摸女儿的头发,扯了扯身上洁白的毛毯,笑意温柔地叉了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
莫韶华张嘴吃了苹果,像哄孩子一样念叨白梨:“好,一定得云姨好好看着你才行,热了也不可以掀开,知道吗?”
“就是,小梨姐你可得听韶华的话。”云姨拿了新的叉子坐到白梨身边的沙发上,叉了一块水果吃,也笑眯眯地打趣白梨。
“我哪有不听话了,这不好好的盖着了嘛。”白梨“狠狠地”咬下一块哈密瓜,面上竟带着点孩子般的不服气。
“好,你最听话,奖励你一块梨。”莫韶华好笑地叉了一块梨喂给她,自己也坐到沙发上一起吃水果。
“早晨林老师打电话过来,”白梨吃着水果,轻轻地提起了话题,“‘靛青杯’开始报名了,林老师问你今年要不要参加。”
林老师是莫韶华在校时的古典舞老师,一直非常看好她,有什么表演或比赛都会来问问。
而“靛青杯”舞蹈大赛,是一场两年一届的全国性古典舞比赛,是古典舞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也是古典舞舞者追逐的最辉煌的梦想。
只不过这一切好像都吸引不了莫韶华:“不去。”
从林老师第一次提出让莫韶华报名参赛开始到如今,她已经拒绝了四次,林老师都已经没有信心直接给她打电话了,可惜找白梨也没用,莫韶华依旧拒绝得干脆且面色平静,一如之前。
白梨静静地吃着水果,说不出任何一句劝说的话,她自然知道女儿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
万千舞种中,莫韶华最喜欢的,最优秀的,就是中国古典舞,可是靛青杯从七月开始进行地方性海选,一层一层比赛历时将近三个月,直到最后在都城进行决赛,角逐出唯一的优胜者。
要完成整场比赛,莫韶华就需要离开白梨长达三月之久的时间,这是莫韶华绝对做不到的。
就算家里有云姨照顾着,只要超过两天见不到白梨,莫韶华就会像一条被搁浅在岸上的鱼,每一个扑腾都只是在垂死挣扎,只有白梨才能带来浪涛,将她再次卷回海里,带着她再次投入水中。
莫韶华叹了口气,放下叉子,将手覆在白梨的腿上,细致地按摩着她的膝关节,一边按一边轻声说道:
“妈,你知道有些话不用再说给我听了,你也知道我不需要重复的那些话是什么,我们对彼此太了解了。”
“我们都经常想要改变对方,初衷也都是因为爱,可是你要相信啊,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真的不需要多想,更不用愧疚,这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孩子,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心疼啊。”白梨咬着水果,含糊着没将这话说出来,仿佛那不想表露出来的部分就随着果汁被吞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