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咳咳~咳咳!”
“小兄弟,给口水喝怎么样?”老头在一旁注视着少年脚边的破碗,碗里是浑浊的污水。
“没有,快滚,离我远点!”许世忧愤怒地骂了一声。
自己这一辈子,刚从家里仗剑天涯出来,就被劫匪几棒子打晕,此生到目前唯有这一败,也正是这一败,他和彩莹失散了,也失去了自己的配剑。
那个和自己关在相邻笼子里的老头是个坏心肠的小偷,后来因为讹人被打个半死,赌博欠的一屁股债没钱还,又没有子女,就被愤怒的债主卖给了奴隶贩子。
胡子拉碴的老头听了许世忧一骂,非但没有生气,还乐呵呵的数落他。
“我这一辈子也舒舒服服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什么女人没玩过?反观小兄弟你啊,年纪轻轻,毛都没长全呢吧!”老头声音沙哑,舔了舔嘴唇道。
“给你,拿去,别让我在听见你说这些混账的话!”许世忧镣铐一动,哗啦啦的声响传开,周围的众多囚徒都是投来诧异地目光。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啦!”老头欣喜地接过破碗,把只有半碗的污水喝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什么琼浆玉露。
身下的马车晃晃悠悠,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许世忧肿胀的脑袋最开始浑浑噩噩,导致现在完全不清楚方向。
这批商队是新加里贩奴团的一支小分队,整个新加里贩奴团也不过是一位老板手下众多贩奴团中的一支。
商队队长看着炎热的天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等跑完这一趟他就该退休了。漫长的路途已经走了大半,他们从上泱南域的港口登陆,穿过大半个南域和北域,再绕道东域从冥海帝国的沿海城市坐船回中泱。一趟下来,最快也要走三年,期间还要不停的买卖人口和奴隶。
这支商队对新加里贩奴团来说只是一支小分队,可也有着一千五百名骑手护卫着,车队浩浩荡荡,行走在大陆公路上。
凡是经过地区有卖奴隶的,他们就收;有购买奴隶的,他们就卖。黑暗遍布的人间从来不缺罪恶的交易,至于为什么卖?为什么买?买去干什么?就是不贩奴团要关心的了。他们只是听大老板的话,赚取着源源不断的财富而已。
“队长,前面就是冥海帝国的边境城市布拉格了,按照计划我们要在那里出售一批奴隶的。”一个管事模样的骑手来到商队队长身边,拿出了厚厚的账本和计划书。
“嗯……不错,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美酒和姑娘了。我们要加快脚步,这天气也太热了。”商队队长已经是不止一次抱怨着这里的天气,干净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气,太阳的光芒炙烤着大地。
许世忧坐在囚牢里,这些笼子坚固异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的。没有工具根本就不可能破开这些笼子,可就算有武器,外面游荡的骑手也是逃跑的最大障碍。
令人失望的是,世忧身上什么都没有,连离家时的锦衣都被那帮穷凶极恶的悍匪扒去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娘娘腔穿上自己的衣服时显得特别高兴。
现在许世忧穿着“破布”一样的粗布衫,和众多被贩卖的人一样衣不蔽体。
车队里的人太多了,有孩子有壮汉,有老头也有妙龄的女子,不过这些都是坐车的,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把握的可怜人。
一开始,刚来的人还试图逃跑和反抗。可自从几个壮小伙子被那些残忍的骑手拖在马后变得血肉模糊之后,整个车队就陷入了死寂中。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反抗的,逃跑又跑不掉,吃又吃不饱,没得力气。也只有乞求乞求管事的老爷们多给点稀粥这样才能勉强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的,我现在超喜欢在车队的,笼子又通风,身边的朋友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真想一辈子在车队里的。”一个八字胡,眼睛明亮的奴隶这样说,他洒脱不羁的样子引得新加里骑手们一阵好感。
“切格瓦拉,你小子小嘴挺甜啊,喏,这个给你,爷爷们昨晚吃剩的猪肘子,我包里还剩着一个,都馊了。”一个盔甲上沾满尘土的骑手从马背上的行军包里掏出半个猪蹄。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切格瓦拉拾起新加里骑手扔进笼子里的馊猪蹄,也不嫌脏,口水直流就狼吞虎咽下去,直到吧所有的肉丝都舔干净,才恋恋不舍地把猪骨头往笼子上一砸,用手指抠着里面的骨髓细细的品味着。
看着脚下笼子里那个吃货,许世忧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某段遥远的岁月里,这个乐观的家伙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喂!你叫切格瓦拉是吧?”许世忧低头看着身下笼子里那个正沉醉在骨髓里的家伙问道。
“小兄嘚?有什么事吗?”切格瓦拉抬头正好看见许世忧破布似的衣服没有护住的身下漏洞。
“哎呀……大!……不是,辣眼睛啊!小兄嘚,快遮起来!”切格瓦拉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呃……抱歉……”许世忧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把身上的衣服往身下塞了塞。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切格瓦拉?”许世忧好奇的问道。
“哎呀!说了多少次了,我没得钱嘛!打工又不会打,字又不识得几个,只能去偷一下马蹄铁这样子来维持生活的。”切格瓦拉睁着炯炯有神的明亮大眼睛,操着一口家乡话说着。
“有一次啦,偷马蹄铁的时候遇到一匹头铁的混血马,一蹄子就把我蹬飞出去了,再醒来就在这里了的,现在我超喜欢这里的,也不用回家,家里什么都莫得!”切格瓦拉搓了一下手,把猪骨头的残渣揣进了怀里。
“我叫许世忧,至于我嘛……”许世忧把自己悲惨的经历小声的一一道出,显然是想从切格瓦拉这里得到一些生活的启迪,“到底要多没心没肺才能乐观活泼成这样?”
“你姓许啊,那我以后就叫你老许好了,我姓金,全名切格瓦拉·金。”切格瓦拉也很感兴趣这个气质不凡的少年,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和他一样有震慑马匹的天赋。
许世忧没想到这个切格瓦拉脑袋里想的是他是怎么样的,只是想先倾听切格瓦拉的开导。
“老许啊,你能拿着把破剑从家里出来带着小姑娘浪迹天涯,这是浪漫;你刚出来遇到劫匪被打晕卖钱,这是现实。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啊老许,就像我们这一车马上就要被卖钱了,这是命运。”切格瓦拉依然眼神明亮,小小的八字胡微微抖动。
“哪里来的消息?”
“军爷们聊天时候我听见嘞,就是下一个城市,好像叫什么……香格拉~”切格瓦拉嘟囔着,眼神看向车队外围那些游荡的骑兵。
“是布拉格吧!香格拉是东南沿海的一个港口城市,也是车队的最后终点,没被卖掉的奴隶最后都会在那里被处理掉,那里的斗兽场最欢迎我们这种廉价的饲料了。”老头纠正了切格瓦拉的错误,明显年纪更大的他也拥有更加丰富的阅历。
“那你对布拉格有多少理解?”许世忧斜看着老头,他对这个家伙感官很不好。
“早年我年轻的时候,可是纵横上泱的大盗,只可惜老了,手脚不灵便了,才有了晚年的报应,不过老子活过了,这一辈子也不亏。”老头始终不愿意透露名姓,或许那个被无数失窃者咬牙切齿的名字永远消失最好。
“那你的钱都干嘛了?大盗还能缺钱去讹人?”许世忧不太相信这个满嘴胡话的老头。
“马上就要死了,说出来也无所谓,当然除了我的名字,否则我可能就不会爽快的死了。”老头拿起破碗,似乎是想要喝口酒,可里面连污水也没有。
“小时候我也是一个大夏国的世家子弟,习得一身家族的绝传轻功,后来家道中落看不惯世间的丑恶就做起了盗贼,有时候也劫富济贫,帮助穷苦的可怜人。”
“直到在我二十岁那年,遇到一个女子,她就像是传说中修行仙道的仙子,那比玉石还要光滑的肌肤哦!还有精致的像老林头的木偶一样美丽的五官。”
“那一年,横行大夏的大盗也被偷走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那个女子偷走了他的心。大盗痴痴地追求了女子三年,可最终女子嫁给了一个满嘴流油的胖子,那个胖子是大夏国一个亲王的傻儿子,连人话都说不清,是亲王跟他堂妹——大夏七公主的私生子。”
“大盗疯了一样,他连夜闯进婚房,绕开无数高手供奉的防守,偷走了女子,也偷走了那个死胖子的心脏。后来整个大夏国都再也没有大盗的容身之地,大盗无奈远走他乡。”
“四十岁的时候,大盗决定金盆洗手,他积累的财富足够他挥霍几辈子的了,而且那个神仙一样的女子也生下了一个女儿。”
“时间再推迟,大盗四十五岁的时候,女儿病了,只有大夏国国库里的灵药才能治好。于是大盗迫不得已重操旧业,潜入了整个上泱最机密的重地偷出了灵药,可也被皇宫的供奉隔着十里一掌击碎了身上一半的经脉,大盗废了。”
“成了废人的大盗养好伤,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家里的时候,他又一次疯了。”
“家没了,大火不知多久前就烧干净了这里的一切,他的财富被洗劫一空,妻子和女儿早也就无影无踪。”老头说到这里,浑浊的老眼里几滴不争气的泪水滑落,他用干枯的老手擦了擦。
“后来呢?”切格瓦拉也屏气聆听着。
“后来没有了,一个坑蒙拐骗的老头被债主卖成奴隶,坐在你们旁边回忆着一生的放荡不羁。”老头呵呵笑了几声,闭上眼靠着笼子边缘休息了起来。
“人生都是何等的不易,有没有什么办法减少这些悲剧的产生?”许世忧担忧的看着没有云气的天空,刺眼的阳光怕是也清除不了世间的丑恶。
“想那么多干嘛?我们现在连自己都被这些黑暗吞噬了的,生死都在管事老爷们手里,哪还有心思替整个世界操心?”切格瓦纳乐观活泼,开导着许世忧别再瞎想。
“战争……死亡……混乱……流离……”许世忧的眼光愈发深邃了起来。
“如果以后我还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这世间的黑暗不在,让动乱消除,让每一个人……哪怕是每一个凡人都不因祸乱而痛苦而死去!”许世忧看见了天空上有一条路,那条路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可它确实存在着,在他的眼睛里呼唤着,呼唤着一位愿意踏上漫漫长路的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