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晚自习后回到宿舍，杨丽娜正和周媛媛谈笑风声，我见她们说的很开心就问怎么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乐呵乐呵。杨丽娜说没说什么。周媛媛说丹宁你知道丽娜的男同桌吧。我说他怎么了，周媛媛说你要是知道一定会觉得奇葩。我急忙问杨丽娜怎么回事。杨丽娜说也没什么，他就是和别人有点儿不一样。我说没看出来，哪儿不一样。
周媛媛开玩笑道丹宁你不会暗恋他吧。我说我还以为他暗恋丽娜，被丽娜发现了。杨丽娜说拉倒吧，他才不暗恋我，接着又说他每次错了不该错的题时，就会扇自己，下手特别狠。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人真事。杨丽娜说我同桌说不对自己狠，以后别人就会对自己狠。我说他竟然对自己下得去死手。杨丽娜说是啊，我第一次见他那样都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他犯羊癫疯。我说搞不懂，他不会有自虐倾向吧。杨丽娜说我也不理解他，但能肯定他没有自虐倾向。
我只好说你同桌看上去人不坏，只要他不伤害你，你也别想太多。
杨丽娜和周媛媛两人还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躺进被窝里后，不由想起杨丽娜同桌，他个头又高又瘦，戴着一副白色近视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这样奇葩和他那个人完全对不上号。
有一次杨丽娜借了他的辅导书，我看了感觉不错也想借来一看。杨丽娜让我找她同桌，书是她同桌的，她做不了主。我说他会借吗，杨丽娜说他人不错。
我满怀忐忑去找他借书，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反而弄的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杨丽娜回头告诉我，说他夸赞我懂礼貌长的也好看。杨丽娜笑着说她都吃我的醋了，和他做同桌这么久都没见他夸赞她一次，不仅不夸她，反而说她又丑又笨。我说你可要小心哦，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就是这样的剧情才恋爱的。
杨丽娜的眼睛瞪的又圆又大，本来她的眼睛就大，我真怕一不小心掉下来。杨丽娜说我俩谁也看不上谁，不过他要是改掉这个毛病，说不定有可能。我听杨丽娜口气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杨丽娜和周媛媛相视一笑。
杨丽娜说他有喜欢的人，他暗恋他前女同桌，说她温柔好看学习也拔尖，我有自知之明，就学习好这一条我就被他pass了，我就不上赶着了，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我们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杨丽娜说丹宁，他可佩服你了，说你敢和班长公然对抗勇气可嘉，他一个大男生都不敢这样。我有些惭愧地说哪有，只是你们不和班长一般见识。杨丽娜说不仅他佩服你，我们好多人都佩服你。
对北方人来说，好像没有春天和秋天，过了夏天就是冬天，过了冬天就是夏天。春秋两季穿什么的都有。走在大街上，你能看到穿薄袄的，穿毛衣的，穿褂子的，让你不免怀疑自己穿错了衣服。
雪一下，冬就来了。
晚饭刚吃完，我和郑榕榕进教室时，从教室后门听到歌声：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还别说，这首歌真应景，也不知道谁那么大胆子在教室公然放歌。我快走到自己座位时，唐亚飞冲我直笑，眼睛都笑没了，第一次见唐亚飞笑成这样。我心里直犯怵，说不定他又要捉弄谁了。刚坐回座位，唐亚飞转身就问李丹宁，这歌好听吗。我刚想说俗，唐亚飞还没等我说，就说老高说这歌好听，他见外面下雪，非要放这首歌。
我心想，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管不着。唐亚飞见我不说话，就问怎么不高兴了，谁惹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我不喜欢唐亚飞这样的口气说话，也不喜欢他说这样的玩笑话。唐亚飞见我不说话，转回身去和郑榕榕说话去了。
奇怪的是，这次高一鸣不按常理出牌并没引起大家反感。教室氛围比以往热闹许多，像是唤醒沉睡已久的内心，大家叽叽喳喳，脸上散发出孩子兴奋的光。唐亚飞永远和高一鸣步调一致，高一鸣站在座位伸着脖子望向窗外，唐亚飞也不例外。也许唐亚飞看够了外面的世界，笑着说班长你把歌关了吧，影响我学习了。
教室一阵大笑。
高一鸣说刚吃完饭，你着急什么，难道你没听说过听歌有助于消化，我让你听还没你收钱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好像说小品。
高一鸣转过身和他身后的男生有说有笑，不巧的是，他望向教室后面时，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碰个正着。我感觉自己特像个偷窥者，赶紧低下头看书，过了几秒，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唐亚飞朝着高一鸣问，老高看你高兴的，你是当新郎官了还是考第一名了，笑的都合不拢嘴了。高一鸣没搭理唐亚飞。唐亚飞说新娘是谁啊。高一鸣说滚。唐亚飞说老高，咱两换下座位，你坐我这儿，我坐你那儿。高一鸣说我不敢坐你座位。唐亚飞话里带话，好像故意让我听似得，说你坐我这儿还怕谁吃了你，你都不怕班主任还怕谁。高一鸣说你说我怕谁。唐亚飞笑着说我知道你怕我们区长。
好多人朝我这儿投来目光，我急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骂唐亚飞不是好人。一群男生见状瞎起哄，我恨不得站起来狠狠骂他们一顿，但我不能站起来，省的落下口实，成为笑柄。
唐亚飞说我请不动你，让我们区长请你，我看你敢不敢拒绝。大家跟着看热闹，我的头低的更低了，却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声地刺向我，直扎我的自尊心。
我害怕高一鸣回答，又害怕高一鸣不回答。在我看来，不管高一鸣回不回答，都像冷嘲热讽，都像轻蔑不屑，我感到自己的自尊被踩在脚下肆意践踏，被大家取乐消遣。
高一鸣好像没听到唐亚飞说的话，没作任何回应。
毫无疑问，没人给我解围。我眼前一个字也看不清，眼泪不知何时滴在字上，一滴又一滴。
张海峰低头学习，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有那么一刻，我迫切希望张海峰挺身而出说句公道话，救我于水深火热。
不知多久，唐亚飞说班长，能不能换首歌，你说你宿舍听，教室听，上厕所也听，你不嫌腻，我都嫌腻。高一鸣说我喜欢你管不着。唐亚飞笑着说能不能换成《冲动的惩罚》。高一鸣坚决地说不换。
那年冬天一个叫刀郎的歌手横空出世，火遍大街小巷，我不明白他怎么就火了，我也没听出哪儿好听。《冲动的惩罚》《情人》《披着羊皮的狼》，一听这些歌名，我都觉得俗，俗不可耐，浮夸之极。
那年冬天很多歌一夜爆火，火的一塌糊涂，火的莫名其妙，没过多久就被新出的歌曲淹没了，有些歌竟成了那个年代的怀旧经典流行歌曲。很多爆火的歌都被用作手机小灵通的彩铃，彩铃都是收费的，比如《老鼠爱大米》《一千年以后》《那一夜》等等。那几天下雪，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在教室里就没停过，听的多了都能随便唱上几句。
现在再听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时，却发现没那么俗了。
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总是自动过滤掉那些不好。三十岁以后，我才深刻体会到成年人的艰险和不易，尤其注重感情的人特别容易受到伤害。
那天晚上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始终无法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学习。那天晚上刀郎动情地唱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沧桑悲凉。那天晚上的雪花下的汹涌澎湃，壮怀激烈，像是祭奠死去的人。
那年冬天父亲辞去了化工厂的工作，回家和母亲专心弹棉花轧棉花。母亲说父亲好心带着大飞一起去化工厂上班，却被大飞出卖了。大飞在领导面前打小报告说父亲的坏话，说父亲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傻，还说父亲在村里出了圈的懒。好巧不巧，大飞说的话被父亲全部听到了。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父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回家弹棉花竟然做的风生水起，生意兴隆，都在临界的SD省HEB省叫响了，获得一致好评。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慢慢有了口碑，打开了市场局面，比父亲到他们那里上门收棉花还强一百倍。
好多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千里迢迢，开着拖拉机三把子，载着满满的新棉花上门。大清早四点敲门让父亲母亲给他们弹棉花轧棉花。父亲开始并不明白他们怎么知道我家弹棉花轧棉花。
那人告诉父亲，他家亲戚来这儿弹轧过棉花，说父亲不仅要价低，而且管饭、管吃柿子、管吃酒枣、管吃月饼、管好酒好菜，就差管住了。父亲问他家亲戚是谁，那人报了名字。
父亲恍然大悟，原来有人免费做宣传广告。
父亲说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人家大老远来了，就是看得起自己信任自己，自己也没把人家当外人，总不能自己吃着，让人家饿着。
父亲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柿子树和一棵枣树，刚搬进这个院子时，这三棵树就已经长了两年。就拿情怀来讲，我们是看着这三棵树长大的，这三棵树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这三棵树每到秋天都能结满一树果子，反正是自家种的，不打农药不上肥料，谁想吃谁就摘着吃，也不用清洗。
每年父亲和母亲都会腌一罐酒枣，到了大年初一五更拜年磕头时，母亲都会拿出来招待走动串门儿的亲戚朋友。虽然酒枣算不是上好的吃物，但好多人都喜欢吃那个味儿。
那人笑着说我们就是冲着你家吃的才来的，你们也别说我们嘴馋，说我们嘴馋，我们也不怕。
大家笑成一团。
父亲笑着说欢迎欢迎，要是爱吃柿子和枣，走的时候想带多少带多少，反正家里柿子和枣有的是，管够。
那人笑着说别忘了还有小米酒。
父亲说哎哟，你怎么知道还有小米酒。
那人笑着说都是我家亲戚告诉我的，他说他第一次见这样弹棉花的，太稀罕了，我一听他说有这么多好吃的，哪儿也没去，直接来你家了。我们邻村也有弹棉花轧棉花的，就是不管柿子酒枣和小米酒。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父亲说什么你都知道了，想藏都藏不住，不想让你喝二两小米酒都不行了，看来你惦记上俺家小米酒了。
那人笑着说要是酒好了，赖在你家不走了。
大家都笑了。
中午，父亲摆上好酒好菜招待这个人。那人说要是都像我这样，都把你们吃穷了。
父亲笑着说都是自家种的，就小米酒酿的时候花钱了，你要是爱吃，看得起我这个人，走的时候，想带多少带多少，吃完了，还可以来拿。
那人说兄弟，我活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你们两口子都是好人，实打实的好人，少见的好人，你们挣个钱也不容易，还是自己攒着吧。
父亲经历了太多的冷嘲热讽，见了太多人心的恶，经那人一说，想起自己过往的辛酸苦辣，忍不住落泪了。
父亲说我总教育我家孩子吃亏是福，吃亏是福，这不就遇见你和哥，要不然你们怎么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我这儿。你们能来，我特高兴，比挣钱还高兴。以后你们过来，要是不嫌弃，就当这儿是自个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我买得起。
那人握住父亲的手说，兄弟，你说这些都见外了，我一听我家亲戚说你这儿好吃好喝招待，我就知道你是个实诚人，靠得住，所以我才愿意来你这儿，你放心，我把话儿撂这儿，你以后要是去我们那儿，我做东，这次我回去一定给你好好宣传宣传，光我知道的都有好几家娶媳妇嫁闺女，他们都得做新被子，到时候我直接让他们来你这儿，这个大话我给你许下了，至少有五六家。
不管那人许下的诺言能不能承兑，父亲都没想着能成。父亲说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千万别抱太大希望，不能对别人抱太大希望，也不能对自个儿抱太大希望，这样就算不会实现，心里也不会有太大落差，更不会心生抱怨和怨恨。
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有三户慕名而来弹轧棉花，一问才知道是上次那个人去他们家推荐来我家，他们听完以后就来了，还说他们三家着急用新棉被，过几天剩下三家也会来。
通过这件事，父亲对弹棉花有了很大信心，也更加对来家里弹棉花的人实心实意。
为此，父亲经常教育我们做人要善良，热情，真诚。
张海峰从书店借来一本外国经典小说，问我看不看。我问什么书，他说《简·爱》。我问他看了没有，他说他从书店借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迫不及待翻开看了。我问他能不能给我讲讲里面写了什么内容，他说主要写的简·爱，她是一个追求独立，公平，尊严的人，她的追求的爱情也是如此。我听他说的太抽象，说你给我讲一遍故事情节，我就不用花时间看了。张海峰说我给你讲和你自己看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把我看的讲给你听如同嚼好馒头喂你吃，你说你吃的时候还有什么滋味。
那么厚一本书，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完，我决定先不看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这本书也不是绝版了。张海峰见我真的不看，再三提醒说我会后悔的。
我听张海峰说的这样好，于是借来熬夜看了一宿，第二天把我困的要死要活的，一上课就盼着下课铃声响，恨不得立刻趴在桌子痛痛快快睡十分钟。这种想睡又不敢睡，最让人受不了，生不如死。
下课，张海峰问我小说怎么样。那时我看小说只看人物对白，直接跳过场景，心理活动，小说结构。主要是我没耐心细嚼慢咽，太浪费时间。
张海峰见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问我熬一宿看了什么。可能我太困了，特别没有耐心，直接说忘了。张海峰不太相信地问忘了，你才多大，忘性就这么大。还没等张海峰说完，我就说我睡会儿，太困了。
谁耽误我补觉，我跟谁急。
后来，张海峰又想和我说这本书，我急忙打住说不要问，问也是白问，一句话忘了。张海峰说我原本以为你没那么俗，现在觉得你真俗。
我不明白张海峰为什么说我俗，就因为我看完忘了吗。说实话，我根本就没看懂《简·爱》写的什么。每次看外国翻译小说就感觉像是看天书，根本不知道表达的什么，读着特别别扭，怎么读都是病句。在看小说方面，张海峰比我仔细认真，这点我知道自己比不过他。我对张海峰说你这么爱看小说，而且每次看完都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不自己写小说，我敢肯定你写的小说肯定特别受欢迎，不写小说浪费人才。
张海峰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好吧，我也只能对张海峰笑笑，以解尴尬。
后来，每次在书店或图书馆看到《简·爱》这本书时，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张海峰。我想张海峰那么爱看小说，读完还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写小说。如果我告诉他我已经写了两本小说，他会不会损我说别人写的小说都看不懂，竟然异想天开自己写小说，写出来的小说能看吗。
谁知道呢，我们早就断了联系。
别人都说睹物思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睹物思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近如昨天，只是岁月催人老。
年终期末考试，由于学校考场已满，我们班和隔壁班都被安排到校外考试，好像叫教师职业发展中心，当时我看见门口挂着好几条长长的窄窄的白板，其中有条白板写着某县教师职业发展中心，心想教师还能发展什么，就算发展不还是教师吗。
由于时间太久，我记不清白条板上刻的是不是这个名字，只是记忆里有这个印象。为此，写到这个地方，我专门从地图上查了，很遗憾没有查到。男生一听在这儿考试，一个比一个兴奋，激动地直拍桌子。原来，男生宿舍就在这个院里。唐亚飞说考试考到了宿舍门口，就算期终考试也不用起那么早，一下床就是考场，别提多方便，这下总算让住学校宿舍的女生尝尝什么滋味。
第一场考试六点开始考试，五点半就得进场，所以天不亮我们就到了指定的校外考场。很奇怪，我并没从任何人脸上看到紧张。相反，不仅男生兴奋，女生也很兴奋，好像大家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本来我没有蹲厕所的欲望，一时紧张很想去厕所。走出考场，我完全懵了。天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玻璃窗户透出的那一点点光亮完全看不清外面。
正当我焦急的朝四处张望，找不到厕所惊慌失措时，突然听到身后说，丹宁，你怎么没进考场。我回身一看是班主任，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找到了救星，但是话到嘴边却忘了怎么说，班主任盯着我几秒，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肚子疼，想去......结果茅房两字卡在喉咙，像一根刺吐不出来。班主任急的一副恨不得替我说话的表情。
我的内心不由矛盾起来，眼前这个人可是班主任啊，要是我说“茅房”，她会不会觉得我土，“傻冒”，会不会给她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心想“茅房”用在这个场景肯定不合适，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代替“茅房”。
班主任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用一种疑问地口气说厕所啊。我顿时脸火辣辣的，急忙点头，特别尴尬，心想自己真是从农村出来的，真土，土的掉渣，平常都知道说厕所，wc，从来没说过“茅房”这个词，这次怎么就冒出“茅房”，差点说出来，还差点在班主任面前说出来，想想都觉得丢人。
我心里不由骂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
班主任好像意识到什么，笑着指了指说，厕所在那边，赶快去吧，马上要考试了，别迟到。
两天后，考试成绩就出来了，大家的分数不分上下，同分的都占一大部分，很难拉开名次，甚至差个零点五分，中间都有十几个人，可想而知，学习竞争有多激烈。想想也是，我们不仅要和同班同学竞争，还要和应届生竞争，更要和外校生竞争，一个小小的县城一中只收三千名高中生，其余都会被无情的刷下去。
没办法，学习就是这么残酷，达尔文的优胜劣汰此时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好多人数理化满分，可惜我的数学差十分满分。虽然我的考试成绩没有名列前茅，却让我对数理化，尤其对物理化学充满了自信心，成功激发了我学习物理化学的浓厚兴趣。
我不由觉得还是城里老师比乡下老师教的好，怪不得好多人拼命进这个学校，托人找关系也要进来。原来进了这个学校就相当于踏进重点一中一只脚，剩下的就看自己的造化。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我从一个学习差生教成一个学习不那么差的学生。我不由感激小龙父亲，感激妹妹，感激我的父母，他们的想法是对的。
化学老师走起路来一高一低，就算这样也遮挡不住他帅气阳光的脸。我很少见他笑，心想要是他爱笑就好了，笑起来肯定特别阳光灿烂，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一个瘸子。化学老师才二十多岁，却自带一种饱经苦难风霜的感觉，完全和他这个花样的年纪不符。
不过我很感激他，希望他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赢得大家真正的尊重。
也许是受化学老师的影响，让我对化学产生一种偏爱，暗自努力就算不为自己争口气，也要为化学老师争口气，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原来，老师造就学生，学生也造就老师，老师与学生是相互成就的。
虽然我的数理化成绩上去了，语文成绩却下来了，惨到几乎垫底，好像语文和数理化左右较劲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语文就不能和数理化都学好呢。
这次唐亚飞语文考了一百多分，语文考了班里前三名，为此语文老师在班上专门点名夸奖唐亚飞。唐亚飞瞬间成为我们学习语文的楷模，老师眼中的红人，成为语文老师重点保护对象。
学习的竞争悄无声息地进入白热化阶段，吃饭时学习，午休时学习，就连睡觉做梦也是学习，甚至在厕所学习（厕所有灯）。汪洋就是这样刻苦学习，课下很少见到他闲聊。
除了我们班和隔壁班，全校师生元旦期间放假三天。那三天学校异常安静，诺大一个校园几乎没人走动，就连食堂卖饭的人也比往常少许多，只卖菜、粥和馒头。如果买饭去的晚了，连口汤都买不着。
虽然学校没有规定禁止到校外买饭，但很多人还是会在校内买饭。主要是校内伙食费相对校外来说费用少很多，节省下的生活费用来买课外辅导书、试卷或者课外读物。校内饭菜出了名的难吃，大锅饭嘛，连个油星子都看不到，汤都能照出人影来，为此学生笑称照人汤，闭着眼不用想都知道不好吃。有些人觉得学校饭菜太难吃，就会去校外吃午饭，但去校外吃饭的人占少数，毕竟大多数孩子来自农村，能省则省，只有到了周末才会偶尔到校外改善伙食。因为周末可以花掉剩余的生活费，不必为没有生活费发愁，周末放假回家就可以领下周足额生活费。
这三天元旦放假可苦了我们这帮学生，去校外买饭心疼钱，在校内又轮不上买饭，只好去校门口小店买方便面。
元旦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班主任坐在讲桌上监督我们学习。高一鸣站起来走到班主任面前，在班主任面前小声嘀咕片刻。没过多久，高一鸣坐回自己座位。
班主任问你们对元旦有什么想法，没人说话。班主任说班长建议在班上给大家过一个元旦，你们看怎么样。
谁都没有说话，高一鸣却站起来说老师可以让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吗，以区域划分每个区出一个节目，唱歌讲笑话诗朗诵跳舞什么的都可以，也让大家放松放松。
班主任问大家行不行，没人响应。
虽然大家不表态，但心里明镜似的，暗自骂高一鸣没事找事，有这时间，还不如睡觉，马屁精。
没人回应。
大家都以为沉默就是反抗，没想到了高一鸣那里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沉默就是默认。
更让我们意外的是，班主任也认为这样大家默认。可是，没人主动站起来制止这一切。
班主任让每个卫生区准备一个节目，给大家五分钟准备时间，然后轮流上台表演。
教室瞬间沸腾起来，有人笑着骂高一鸣净出洋相，有人却笑着说这样多有意思。有人说再骂高一鸣，也无济于事，总不能轮到自己卫生区时，什么也没有，那才让人笑话。大家你一嘴我一舌，别提多热闹。
唐亚飞笑着说区长我推荐你上台唱首歌。我说我不会唱。唐亚飞说你别蒙我，我都听见好几次，还别说唱的不赖。我说我是唱给自己听的，难登大雅之堂，要唱你去唱，别说我。唐亚飞笑着说我看你就行。其他几个男生也跟着瞎起哄，应声说道让我上台演唱。
我就知道唐亚飞不按什么好心，故意让我在全班人面前出丑，尤其当着班主任的面儿，懒得理他。
正说着，只见高一鸣和副班长把讲桌抬到讲台右侧，没想到班主任竟动真格的。
我说我推荐张海峰上台唱歌，他听过很多歌，也会唱很多歌，唱一首歌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没什么难的。
张海峰说我一上讲台大脑就空白，受不了讲台下面那么多人看着我。
张海峰右侧男同桌说海峰，你会唱那么多歌，不上台就可惜了，好多人求都求不来这样一个机会。
张海峰问你怎么不去，你也会唱歌啊。
张海峰右侧男同桌哈哈笑起来说，我就会那两句，要是我像你一样，我就毛遂自荐，上台唱歌又不丢人。
张海峰说要是非要上台唱歌我可以推荐一个人。我们都问谁，他看了看吴彤彤男同桌说他，他听过的歌唱过的歌可比我多多了。
唐亚飞模仿吴彤彤男同桌唱到，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谁也不知道这两句怎么就成了吴彤彤男同桌的代言，反正大家经常听到他时不时来上这两句，好像都成了习惯。
吴彤彤男同桌不好意思笑了说，你们听听就算了，可别让我上去唱歌，人家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说完，我们又笑了。
大家推来推去，谁也不肯上台唱歌。我说要不咱们一起推荐唐亚飞，让他上台给咱们来一个。
我心想，哼，小样儿，看我不给你下马威。
大家一听，立刻会意，你看我我看你，笑而不语。
唐亚飞说区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见我什么时候唱过歌。
我说那正好，这次让我们见识见识。
唐亚飞收起笑容说，认真点，一会儿其他卫生区选好代表上台表演，咱们总不能选不出一个人吧，在这儿坐的可是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可不是酒囊饭袋，要是没人上台表演，那丢人丢大发了。
我快速扫了一遍在坐的每个人的脸色，大家若有所思，默不作声。明明这没什么难的，怎么感觉比期终考试还难，怎么就没人挺身而出上台表演。
唐亚飞说要不这样吧，区长唱一首，老张来一首，老赵你也来一首（吴彤彤男同桌），还有谁想唱歌或者表演才艺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张海峰说老唐你不来一个吗。唐亚飞笑着说我来什么，唱歌吗，就我这破锣嗓子，要是你们不嫌弃我就唱，反正我不觉得丢脸，要说丢脸也是丢大家的脸。
嘿！还别说，这一刻，我觉得唐亚飞还挺有集体荣誉感，心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郑榕榕笑着说还真没听过你唱歌，你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想听听你唱歌是什么样子。
唐亚飞说刚才没听到吗，还没听够，要不我再来一遍。
大家笑了起来。
张海峰右侧男同桌说咱们也别光唱歌，才艺有很多种嘛，讲故事，冷笑话，诗朗诵，太空步，霹雳舞，再不然来个武术表演。
我惊讶地看着张海峰右侧男同桌，心想想的倒好，唱歌都没人去，要求还挺高。
唐亚飞说要不你来个螳螂拳，我来个降龙十八掌，海峰来个打狗棒法，老赵来个六脉神剑。
我开玩笑地说，好家伙，一会儿功夫成了武林大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张海峰男同桌笑着说，你们要是没人上台表演，我来表演。唐亚飞说你要表演什么，他说吹口哨。几个男生异口同声地说切。
吴彤彤男同桌说如果有口琴就好了，我会吹口琴。说了等于白说，谁会随身带着口琴。
我没想到一个才艺表演大家讨论的如此热闹。
我问郑榕榕有没有表演的才艺。唐亚飞笑着看着郑榕榕说，我同桌有才艺，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我同桌眼里除了学习就没别的了。
郑榕榕给唐亚飞一个白眼。唐亚飞笑着说你要上台表演翻白眼么。
大家哄然大笑。
郑榕榕拿起书就打唐亚飞，唐亚飞没有躲开，不过一看就知道两人闹着玩的，谁也没当真。高一鸣用黑板擦敲了敲讲桌说时间到了。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还没说什么五分钟就过去了。
唐亚飞转回身小声说区长你兜底，谁想唱歌赶紧在区长那儿报名，现在还有机会。
吴彤彤男同桌说老唐要不你上台讲个笑话吧。唐亚飞说哎哟好冷啊，天空一行乌鸦飞过。大家强忍住不笑。
我心想一个小团体里，还真离不开唐亚飞，离不开唐亚飞这样的人，他太能活跃氛围，调节气氛。
怪不得，高一鸣在班主任面前那么受欢迎。怪不得，和珅一直是乾隆跟前的大红人。
第一组上台唱的歌是个女孩儿，声音太小，什么都没听清，不是损她唱的不好，是真的唱的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唐亚飞小声问我准备唱什么歌，我说我也不知道。唐亚飞恨铁不成钢地说，笨死了，我都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你平常小嘴巴巴的，这下怎么不能耐了。
我对张海峰说桌要不你唱吧，你唱歌比我好听，你别不自信，我敢打保票，你唱完以后肯定有很多人说你唱的好听。张海峰笑了说不是我不唱，我唱歌纯粹自娱自乐，还真没当着这么多人唱过。
看这情形，我不代表大家上台，就没人了。
我不知道第一组女孩儿什么时候唱完的。紧接着，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很快轮到第五组。
唐亚飞转回身小声问想好唱什么了吗，我说唱儿歌行吗。唐亚飞白我一眼，说什么儿歌。
我说不知道。
唐亚飞说平常你唱什么，现在就唱什么呗，怎么费死个劲儿，我的姑奶奶，你会唱张雨生的《大海》吗。
我说我就会中间那几句，开头和结尾都不会。
唐亚飞说我的姑奶奶，我服你了。
时间过的好快，眼看就要到我们这组了，我心里不停祈祷下课吧，下课了我就不用上去唱歌了。唐亚飞时不时转回身看看我，满眼都是关心和同情。
到了我们这组，班主任问谁上台表演。我知道必是我无疑了，快速从座位站起来，起身时过于紧张导致凳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咚”，引起不少人回身观看。我像是英雄就义，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战场”。
我忘了我是怎么走上讲台的，站上讲台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一刻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前生发生过。我暗自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颤抖发软的双腿，眼睛迅速扫了一遍教室。我看见抬着头看着我的高一鸣，高昂着头望向我的唐亚飞，郑榕榕反，张海峰，吴彤彤，张亚冉，杨丽娜，周媛媛，汪洋，还有其他人。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讲台距离我的座位如此之远，我的同学朋友距离我如此之远，如此陌生又熟悉。
原来站在讲台，朝我的座位望去是这样的视角。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哭，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几秒，我眼前的世界又亮了，比之前还要亮堂，清晰。
我站在讲台上瞬间就释然了，突然发现高一鸣不那么面目可憎了，不再觉得唐亚飞是个坏孩子了。
班主任带着信任的目光和蔼可亲地笑着说你想表演什么，那一刻，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过去了，差点以为我初中喜爱的那位班主任又回来了，她就像现在一样笑着望向我，鼓励我，信任我。我想说话，却如鲠在喉。这一切太梦幻了，太不真实了，我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不知是喜是悲。
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唱什么歌，也没学会最近刚流行的歌，主要是也没心思听歌，之前我总觉得学习大于一切，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不管学习好坏，都要有自己的业余爱好，说不定那天就有机会在大家面前露一手。
大家都笑了，班主任轻轻一笑，我瞬间不那么紧张了。
我说我给大家唱一首童谣《妈妈的吻》吧，每次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我妈就带着我们唱这首歌，不知不觉我和妹妹都会唱了。
我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沙哑的，甚至带着哭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女生唱歌像蚊子哼哼似的，原来是教室太大了，坐的人太多了，都把那个女生的声音稀释掉了。原来，我学会了理解他人。
我清了清嗓子唱道：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可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
唱到这儿，我再也唱不下去了，想到母亲的不容易，想到歌词里唱的妈妈。原来天下的母亲都是这么不容易，我忍不住流泪了。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擦掉眼泪，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扫大家的兴。
班主任说没关系，你能懂得父母不易，你的父母也会欣慰的，天下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我说谢谢您老师，我可以把剩下的部分唱完吗。班主任说当然可以。
唱完以后，鼓掌声稀稀拉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弄成这个局面，觉得特别尴尬，急忙走下讲台。不知多久才听见一阵响亮的掌声。有人喊道李丹宁，加油。
没想到还会有人鼓励我，而不是嘲笑我，我感到很意外，也很温暖。接着，又响起一阵响亮掌声。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直往外流。
我坐回座位时，唐亚飞转回身递给我纸巾，郑榕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张海峰安慰道别难过了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刚抬头往前看就看见高一鸣投过来的目光，他的目光好像柔和许多，也许是同情，也许是鼓励。
没过两分钟，下课铃声响了。班主任说想去上厕所的去上厕所，回来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