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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长女三十

这条路越往前,道路越宽阔,通行的车辆也比刚才几条小路多,最常见的就是拉着满满一车的玉米秸秆,一看就是超载负荷,感觉头重脚轻,又像一个笨重的巨人,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摔个大跟头。

本身一棵玉米秸秆就将近两米高,两棵玉米将近四米,看车上装载的情形,肯定比四米宽多了,一过去就把整个路面全占了。装载后的高度更不好说了,我只能形容成仿佛上面站一个小矮人手轻轻一举就能摸到天,要是个头再高点不由担心捅一个大窟窿,需要女娲再次补天。车和货物看上去就像一个庞然大物,只要它一出现,前面视线必定被挡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车后面随之而来的是什么。尤其是拖拉机后面挂的那种超大的车兜,那场面甚是壮观。

没多久,就有一辆满载玉米秸秆的拖拉机朝我而来,虽说速度不快,但看上去也令人害怕,生怕一不小心摞起来的玉米垛一头栽下来,就算砸不死也能埋个严实。所以,碰见这样的车我都会自觉地躲的远远的,就算躲不及,也会找一个安全位置让路。

那时好像有专门用拖拉机拉货的队,类似现在的物流,专门拉货或拉砖,一辆接着着一辆,像是一条长长的火车,如果中间没有距离的话。它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几乎一样。他们开的拖拉机也是一模一眼,就连新旧,颜色都没有分别,甚至我觉得开拖拉机的人也像一个人,好像孙悟空一下变出七八个分身。虽然它们每次路过必定搞得尘土飞杨。路过的时候,我最喜欢数多少车辆,一,二,三……像是数鸡窝里的小鸡一样,越多越好,要是数着数混了就觉得扫兴,心里恨自己这么小一件事都做不好。现在再也看不见当时一长排的拖拉机空着车兜或者拉着满车东西在路上或快或慢行驶。

每当它们从我面前路过时,我总能感觉到它们有一种无声的气势,气势恢宏,磅礴大气,像是一只只横着走的超大无比的螃蟹,从后面看去,像是振翅欲飞的大鹏,一扫而光。又像一支由马匹组成的长长的队伍,每走一步脖子里的铃铛就晃悠一下响一声铁铃,铁铃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那声音像一种口号,这口号是马的心声,我感觉自己听到这样的铃声竟然特别想哭。那种感觉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会是这样。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只在大街上见过一次这样的马队。马队足足有十几匹马,准确地说那应该是骡子,可我当时还不知道骡子和马是不同的。那些马要么是站着昂着头,要么是侧卧地上,要么是撒开四肢躺着。它们和人一样吃喝拉撒睡,我当时竟然觉得有那样一支马队肯定是世上最大的马队。

在当时的农村公路上,最常见这种情形。那种拖拉机车兜像是现在的大货车,每次都能拉很多很多东西,似乎能装多少就能拉多少。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我骑着自行车心里想着事,浑然不知身后的危险。我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拖着往前,不受自己控制,想摆脱也摆脱不了。等反应过来,才知道和一辆满载玉米秸秆的拖拉机擦肩而过。回想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头皮发麻,心跳飞快。那真是生死一线,一不小心就找阎王报道了。

自从家里买了拖拉机,爸爸就有了运载农作物的交通工具,为家里带来很多便利。拖拉机不仅可以运载,还能犁地刮田播种麦子。每次用拖拉机拉东西时,父亲都会装的满满的,恨不能一趟拉完。

这个时候拖拉机车兜从一个空空的行囊逐渐被父亲搭建出一个气势磅礴的稳稳妥妥的垛儿,像是魔法师变出的一座巍峨高山,从无到有,从底层一步一步搭建,绝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小细节,否则忙活大半天垛的垛会像塔一样经不住风吹和一路颠簸的考验,如果在半道上突然翻车,那就麻烦了,不仅影响通行,还会让人看笑话。这个时候的父亲更像一名建筑师,一砖一瓦都很用心认真。往往这个时候,母亲则在一旁帮忙递东西。两人配合的非常默契,像是心有灵犀。

当草垛高度超过父亲个子以后,父亲就会让母亲爬到垛上,母亲按照父亲指示摆放,父亲说放东南角母亲就把秸秆放东南角。对于建设一个如此庞大的垛儿,父亲并没有提前画图纸,而是早就胸有成竹。父亲每往上送一捆玉米秸秆,母亲就高了几十厘米(玉米秸秆需要我双手抱起来),一直放到不能再高为止。

那时,我就会站在下面望着高高在上的妈妈,仰着头往上望,像望着天空中一只停落在玉米秸秆上的燕子,又像望着天空的女儿,妈妈一身的阳光像是天神的孩子下凡,屹立在高空中。我总担心母亲轻轻张开翅膀像小鸟儿一样飞走。所以,我看到父母建设那么一个大垛时,心里既万分激动又有隐隐担忧。

妈妈灰尘仆仆的脸庞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太阳,母亲的脸并不是红的像太阳,而是那种母性光辉像太阳光辉。也许你读完觉得这是个病句需要修改,可是我喜欢把值得称赞的人或事物比作太阳,这世上只有一个太阳,没了太阳就没了生命,就没地球上的一切。哪怕你认为我俗,没诗意,更没丰富的想象力。我觉得太阳的魅力足以匹配所有美誉,既不可替代又无与伦比。

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母亲,一个父亲,是他们,这个世上唯一的他们创造的伟大奇迹孕育的我,让我在这个世界诞生,体验世间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母亲脸上不知何时覆盖一层厚厚的灰尘,母亲皮肤白皙,只要脸上有一点点灰尘都能看出来,别说满脸尘土。在地里干活,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就算这样,依旧无法遮盖母亲万丈光芒。

每次看到这一幕时,我的脑海里都会浮出各种各样画面,不知何时眼前世界模糊一片,我意识到父母的不易,更意识到父母默默无闻地付出,像顽强的小草,更多的是发觉他们的伟大,不知不觉就把我感动哭了。我觉得眼前这平凡的一幕竟然生出伟大,三生有幸亲眼目睹这些伟大的瞬间。

我一直觉得父亲天资聪明,这个优点并没有遗传到我身上,相反我从出生就反应迟钝,学什么都很慢。这个优点遗传给了妹妹。父亲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很多时候无师自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极其专注认真也很细腻入微。人有优点,也有缺点,父亲聪明是聪明,但是他不善于变通,不善于沟通,不善于交际,更不善于巧妙的为人处事。大多数时候,要么悄悄把实事做了不说出来,总让人误会是别人做的,典型的做好事不留名。要么就是做了实事不会说话得罪了人,典型的不会来事。你肯定能在脑海里想象出我的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全家人一致认为父亲倔强高傲,脸皮特薄,极其好面子,不屑于与人为舞,更不屑于与人争权夺利。

为此,父亲经常气的母亲无语,都是母亲出面解决。最后气的母亲扔下狠话说以后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父亲的性格里有很大一部分软弱怯懦。按人格高尚来说,就算穷的叮当响,父亲依旧出手大方,从不抠抠搜搜,一股小家子气,更不会和人急赤白脸,争个你死我活,而是很大方的什么都不计较。明明自己吃了亏还安慰别人说伤了和气以后怎么见面。反正父亲有父亲自己的一套接人待物的方式。很多时候,我们都觉得父亲过于善良,仁慈,大方。

只是有一点,父亲落了一个好人的名声,人见人说他是一个好人,什么都不计较。名声好听是好听,但是吃亏的是自己。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人说他是个好人啊,画外音就是他是一个大傻子,那绝对是一句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可别把骂人的话当成夸人的话。唯独父亲装聋作哑,也不知道父亲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我和妹妹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就算母亲磨破嘴皮,父亲也不改。于是,母亲彻底放弃,只好说屡教不改就懒得费口舌,有那费口舌的功夫还不如喝口水解解渴。

这时候,父亲总是嘿嘿一笑,不了了之。我总觉得鲁迅先生那篇《阿Q》写出了我父亲骨子里的性格。鲁迅先生把国民骨子里的人性写的淋漓尽致,怪不得人人说好。对此,我觉得我父亲骨子里就有一股阿Q精神胜利法,我不是不和你计较,而是我懒得和你计较。外面的人都觉得不应该妥协,自己却觉得就算妥协也是对自己有益无害。人,有时候该争取的时候就要争取,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如果该争取不努力争取,直接放弃,外人就会觉得自己好欺负,也会觉得自己忒傻,就会变本加厉欺负自己,不断试探侵犯自己的人身权利。该放弃却不放弃,也是一种病态的执迷不悟。

别看玉米秸秆不起眼,玉米秸秆也能卖钱,据说玉米秸秆卖给养殖场。我们镇上有一户养牛专业户,一个邻近乡镇也有一户。买卖嘛,只要有人卖就有人买,只要有人买就有人卖。玉米秸秆按斤卖,一斤也卖不了多少钱,也就是一个油钱和力气钱。就算卖不了太多钱,但对没有更多出路的农民来说,能挣一分是一分。

我喜欢看父亲母亲在拖拉机上搭建出如此一个体积庞大的垛儿,我还喜欢在一旁帮忙递玉米秸秆。我把玉米秸秆从远处搬来递到父亲手里,父亲再递给站在垛上的母亲,仿佛我递给他们的是一片瓦一块砖,仿佛我也做了一点点贡献。这点点贡献竟让我有一种满足感,骄傲感,幸福感。

尤其为了赶快完成一件农活时,一家人齐心协力纷纷加入干活的队伍中,争分夺秒,你争我夺,生怕自己比别人干的少,生怕自己落在别人后面。那种感觉太美妙了,哪怕大汗淋漓,也不会有人说累。更没人说停下来休息。这时,干活干的总会忘记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该吃饭或休息的时间。干到一半农活时,父亲担心我和妹妹体力不支提醒我们坐下休息几分钟。母亲则坚持继续,说眼看忙了一半,加把劲儿一鼓作气,忙完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这个时候我和妹妹都会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一直坚持到最后。

虽然干枯发黄的玉米秸秆让人很难想象其中美味,但是家里的老黄牛吃的可香了,每次喂它的时候,它都咀嚼的津津有味,嘴里流出细细长长的哈喇子,馋的我都想忍不住想吃一口玉米秸秆,尝一尝其中味道。

在农村的孩子,肯定吃过青色的玉米秸秆,运气好的话,就能找到一棵甘甜可口的玉米植株,味道很像甘蔗。那时的农村孩子很少吃得起甘蔗,只能在掰玉米时,挑拣出细细的青青的玉米秸秆,咬掉玉米秸秆上的硬皮以后咀嚼里面的汁液。还别说,如果火眼金睛慧眼识珠的话,挑拣出来的玉米秸秆吃起来就像甘蔗一样甜,很甜很甜。

不过,我和我妹都不会辨认,更不会一眼看出哪些能当甘蔗吃,而且吃起来还很甜。父亲一眼就能从那么多植株里辨认出来,虽然父亲告诉我和妹妹挑拣的窍门,但每次我和妹妹都没成功。可能我和妹妹实践经验太少,结果就不太理想。

妹妹经过不停摸索,不停试吃,很快找到识别诀窍,以至于干活的时候妹妹经常被母亲批评教育偷懒耍滑。妹妹也不是非要吃甘蔗,她就是想要学会辨认的秘密诀窍。不过,她经过多次实践还真的找到了。尽管妹妹教了我几遍如何辨认,由于我太笨,怎么学都学不会,自己没有找到一棵能当甘蔗吃的玉米。主要是这个学也学不来,妹妹完全靠鼻子闻,来来回回闻几次,就能闻出来玉米秸秆甜不甜,能不能吃,比父亲教的那种辨认方法更快,更准,更有效。

妹妹鼻子的嗅觉灵敏度高到几乎无异常,据说妹妹的鼻子犹如狗鼻子,别误会,我并不是损我妹妹,而是夸她的嗅觉异常灵敏。不得不说,妹妹的嗅觉比我高出太多了。那时家里买的水果零食之类的都会找个隐蔽地方藏起来。除了逢年过节,一年之中一次也吃不上一口,一年到头也不买一件新衣服。主要是家里穷的叮当响,吃不起也穿不起。赶上逢年过节,不买也得买,那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时候才能有机会吃到水果零食。毕竟节日要招待亲朋好友,那时的人普遍淳朴厚道,自己不舍得吃也舍得花钱让亲朋好友吃。不仅我们对别人如此,别人对我们也是如此,主要是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那样,属于礼尚往来。就算让人家吃,人家也不会吃,彼此心知肚明,家里小孩子馋嘴,正是好吃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口,更何况当时有些人家穷的都吃不上白面馒头,平常谁有闲钱吃这个。

赶上逢年过节,不买不行,一是没东西招待走动的亲戚,二是没东西给家里列坐的各位神仙上供。过年过节自己不吃,也不能让保佑自己家的列为神仙吃不上一口。要不然神仙一生气,可能就跑到别人家保佑别人家,没有神仙保佑自己家。

只是串门走动的亲戚往往主动把水果零食分给孩子全让孩子吃。这下孩子算是心满意足能好好解馋了。还好节后,那些剩余的水果零食,父母会时不时拿出来分给孩子吃,大部分都是作为奖赏和鼓励,比如数学考试得了九十分以上,孩子非常听话,表现非常乖,不打架斗殴。孩子正好见到父母买水果零食拿起来就要吃时,父母都会说放下,等过完节才能吃,现在不是吃的时候。幸好父母说到做到兑现承诺。

只有过完节以后,剩下的才能拿出来吃,而且还不能一下子吃完。小孩子哪会经得住诱惑,说不让吃怎么就真的一口也不吃。在小孩子眼里,有的是办法吃到,不让吃就偷着吃,就像孙悟空偷吃太上老君的长生不老仙丹,偷吃人生果。反正吃了不能吐出来,就算吐出来又不能怎么着自己,最多毒打或者被骂一顿。只要找不到证据,打死也不承认,还可以栽赃嫁祸给别人,比如老鼠,老鼠这个时候也是比窦娥还冤,心想要是我吃上一口也算啊,一口也没吃上还落下一口偷吃的坏名声,真是祸从天降。

小孩子就说是老鼠闻着味儿找到偷吃的。父母当然知道不是老鼠作案,但没有现场抓住就不能怎么样。不过,父母也不会轻易罢手,这个时候孩子免不了一顿毒打,孩子嘴硬的,父母别想屈打成招,结果越打孩子越来劲儿,非要和父母对抗到底,心想不就吃个苹果嘛,早晚都得吃进自己肚子里,早吃晚不吃,晚吃早不吃,反正到最后都得让自己吃。

仔细一想,一顿好吃的换一顿毒打也值了。

由于这个缘故,妹妹嗅觉灵敏的鼻子就派到正经用场了。鼻子轻轻一嗅,臭的香的全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尤其是苹果,不管香味重不重,妹妹都能通过鼻子找到隐藏的地点。

我也是一个孩子,你也不用把我想的太高尚,尽管我是姐姐,比妹妹大。我和妹妹成了共犯。不过共犯也得有轻重情节,我算轻的,妹妹算重的。我们两能吃到苹果妹妹功不可没,所以妹妹吃大份,我吃小份。那时作为姐姐孔融让梨的精神早就没了踪影。我一边吃苹果一边想孔融怎么那么伟大,他才没那么傻,肯定是他知道就算把一个梨让给自己的弟弟,也不少他一个梨吃。说白了,不管他让不让,他都能吃上梨,他弟弟也能吃上梨。

东窗事发,我和妹妹谁都逃不了干系。当然,在父母眼中,我是重犯,妹妹是从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辩解,越辩解越描越黑。索性我就挺身而出,姐姐有个姐姐样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不怪妹妹。那一刻,我在妹妹心里非常高大,因为她的眼睛明亮起来,眼睛里含着打圈的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地看着我。我眼神示意她保存实力。我像一个英雄一样就算英勇赴死,心想也值了。毕竟保住了妹妹,妹妹也被我感化了。要是我大难不死,以后妹妹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有我的一份。

你别当真,我开玩笑的,那时的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心眼儿,什么都没有,想早早懂人事也没那条件。可不及现在小孩儿心眼的十分之一。我只是用一种自嘲的口吻用现在的眼光分析孔融让梨。从那以后我确实获得妹妹的认同,有她吃的一口就有我吃的一口。我被父母毒打的时候,妹妹还为我打抱不平,还哭着说要打我姐姐就先打我。

我并没有那么伟大,同时也没那么龌龊,只是觉得反正免不了一顿打,还不如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打在妹妹身上,我也心疼的要命。由于妹妹鼻子过于灵敏,父母每次买水果零食存放的时候都会思虑再三,慎之又重,直到最后觉得安妥。现在,我觉得那时候也挺有意思,虽说物质生活不好,但也无形中增进加深我和妹妹的儿时感情,让我们彼此都很信任依赖,建立了儿时深厚的情谊。人都说夫妻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朋友只可以锦上添花无法雪中送炭,我觉得亲情有时也一样需要接受考验,只有经得住考验的才是真感情,就像战友同生共死,就会是一辈子的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亲。

情比金坚和是否流着相同血液一点也没关系,亲兄弟为了家产分配不公还能反目成仇。有关系的是,是否彼此感同身受,如果做到感同深受,结果就不一样。比如,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经历各种考验后更加团结一心,你懂我,我懂你,彼此信任,相爱,依赖,鼓励,那以后肯定走的很亲近,就算分开,就算天涯海角,想起来依旧感动,温馨,温暖。从小到大一直被亲情包围着长大肯定幸福。虽然小时候吃不好穿不好玩不好,但是长大以后幸福指数会很高,心里也会很满足。

虽然家里穷,但父亲母亲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就算吃个苹果,也要切成四份,家里一人一份,只不过我经常会拿那份最小的,把最大的留给妹妹。妹妹感激我对她的照顾爱护关心,就会把大的那份给我,自己吃小的那份。

有时候,她心情高兴就会主动贡献出来让给我一个人。她说姐姐,我不想吃了,你把我那份也吃了吧。我就觉得妹妹特别懂事,知道我疼她,心里非常温暖。

那时,我不懂还能依靠鼻子嗅觉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妹妹参加工作后说她没有从事香水有关的工作真是白搭了她那双嗅觉灵敏的鼻子。我就会不由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生活的艰难的峥嵘岁月。

那段岁月,当时感觉很煎熬,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

看来不管是什么,什么时候都不能以偏概全,不能只看到不好的一面,也不能只看到好的一面,凡事都有两面性。回想起来,那时的生活充满童真乐趣,也充满艰辛酸涩。这样也挺好的,经历不好的生活,会让人懂得感恩,懂得生活必须奋斗拼搏,通过拼搏奋斗付出辛苦劳动体会其中艰辛,从而知道美好生活来之不易,更加珍惜现有生活,也会更加努力创造未来和明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伤害就没有珍惜。

也许人们应该把人生滋味体会一遍,才知道其中各种滋味,也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滋味。这样人生才会圆满,如果缺少一样,人生都不算完整。没有体会,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所以,我喜欢人生多姿多彩,崇尚人生顺序先苦后甜,而不是先甜后苦。早先的苦不是真的苦,年轻人苦不算什么,老年人的苦才是真正的苦。人一旦年老色衰就算想拼搏奋斗,想付出汗水,也没那个心劲儿和干劲儿。毕竟人一老,就不像年轻那会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年轻最能吃苦,年老却吃不了苦,吃不了一点点苦,那种苦不仅来自身体折磨,更多的来自精神折磨。一旦懊悔,人就会不停自责,陷入泥潭里,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反而越陷越深,无法问心无愧。

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里的地界,感觉立马不一样。乡下的路到处尘土飞杨,崎岖不平,城里的路干净许多也顺畅许多。还有三天就到中秋节,不知道学校会不会三天后放中秋节放假。我们这个班是个“特殊”班级,既然特殊,估计中秋节假期百分之八十黄了。

我到教室时,唐亚飞正在整理课桌。走到唐亚飞那排桌子时,唐亚飞笑得特别灿烂。我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事这么开心,唐亚飞心情丝毫没受影响,依旧满面春风说,你一来,春天就来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什么,什么意思。唐亚飞说这不是看见你来了,区长,你看上去心情也不错啊,在家过的不错吧,来的时候有没有带好吃的。

我坐到座位上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放说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唐亚飞转回身面朝我说肯定带了好吃的不给我,故意说没有。我说真的没有,要不你翻。我把书包拉链转向唐亚飞面前,说不信,你翻,翻出来好吃的,我全送给你。唐亚飞见我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急忙把书包拉链转向我面前说,我开玩笑的,你怎么那么认真,不过,我最喜欢你认真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这样就想笑。

我毫不客气地说你就欠揍,什么时候皮痒痒了提前说一声,我绝对不会客气。

唐亚飞白了我一眼。

我拿起桌子上的书就朝着他打,我的手段就是绝不手软,书是我的武器。他急忙躲开说,打是亲骂是爱。唐亚飞就是这样,什么话都说,什么玩笑都开,不过他说什么我都不在意。有时候,我觉得唐亚飞贱的让人咬得牙根疼,我不让他称心如意。

唐亚飞讨好似的笑着说,来这么早,要不要去逛街。我说没钱也没时间。唐亚飞说女生不都喜欢逛街吗,你怎么和别的女生相反,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我知道唐亚飞贱起来天下无敌,我敢说绝对没有男生贱过他,我不是骂他,我只是用我们那的方言,当一个人无缘无故惹别人生气时,我们就会说贱,也就是说的侮辱性不强,伤害性极强。可惜,唐亚飞不吃这一套,油盐不进,骂他他也不恼,打他他也不生气,气的人真想狠狠咬他一口才解气。他和他同桌郑榕榕开玩笑时,郑榕榕都是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他一眼。唐亚飞没事就喜欢在我们女生面前刷存在感。对此看法,我和郑榕榕不谋而合。

我不想搭理唐亚飞,从书包里掏出带回家的复习资料。唐亚飞嬉皮笑脸地说这就生气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我看了看唐亚飞,唐亚飞说你不会就这样开始学习吧。我不想搭理他,一旦和他搭上话,他就没完没了。有时候,我觉得唐亚飞这点挺烦人的。唐亚飞说和我们出去转转吧,有两周的时间够你学习,不差这一会儿,等一上课,你想玩都没机会玩。我说我也没想出去玩。

唐亚飞说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我说你要买什么。唐亚飞又恢复那种笑眯眯的坏劲儿说,就算什么也不买,在街上也能有收获。我说什么收获,看把你乐的。唐亚飞说看美女啊,大街上美女如云,哪像你这样,笑都不会笑一下,冷冰冰一个人,你走在大街上肯定能把帅哥吓跑。

我说你们男生都这样吗,都好这口吗,我还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呢。

我故意夸唐亚飞,拿好听的话讽刺挖苦他。

唐亚飞一听就知道我没那么好心夸他,他笑着说我就说你要是夸我,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我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好,千万别经不住糖衣炮弹,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唐亚飞说你真是文化人,话锋一转说,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我说我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我又不是流氓。再说了,谁说我不会笑,我笑起来回眸一笑百媚生,只是得看对谁笑,谁值得我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自恋起来,而且第一次这么自恋。

唐亚飞忍不住作呕吐状,说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说不给自己脸上贴金,难不成往你脸上贴金。你脸上的金已经够多的,再贴就不要脸了。

唐亚飞知道我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他又不傻,好赖话还是会听出来。唐亚飞有些气恼,拿起一本书往桌子上一拍说,爱去不去,不去拉倒,又不是赛过貂蝉美过西施,长那么丑,还以为自己是天仙。

我一听唐亚飞话里的酸劲儿,想忍却没忍住,不由笑了,笑的时候还专门竖起一本书挡住我俩的视线,省的唐亚飞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喋喋不休。一想到唐亚飞和唐僧同一个姓,我就冒出一个坏点子,以后就叫唐亚飞唐僧。

想到这里,我又要费劲儿力气憋着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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