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捉妖行程,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回到仙桃根的赵彤家,王小勇身子长大了一圈,俯卧时可以自己抬起头了,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黄乾坤,胖胖的小脸十分可爱。
黄乾坤将他抱在怀中转了一圈,王小勇嘻嘻笑着,显然已将他当成了最亲的人,待赵彤接过孩子,黄乾坤从行囊中取出十两银子,道:“彤妹,我们出去捉妖,共获得赏金五十两,除了十两放进獾郎库房以供今后开销,每人分得十两捉妖的赏金,你拿着吧。”
赵彤眼神放光,喜悦神色溢于言表,哽咽道:“银子是相公用性命换回来的赏金,你留着用吧,我有双手织布,能维持自己和勇儿的生计。”在她的心目中,相公当是第一次拿钱回家,那份惊喜实是难以对外人说。
黄乾坤将银两塞入她的手中,道:“男人天生的职责就是养家,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干,在家中白吃白喝。”
赵彤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抽泣着道:“相公,我和勇儿都离不开你。你是不是想着把银两给我,以后就不回家了?”
本来黄乾坤真有此意,但听赵彤先把他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支唔着道:“不会,我怎么会是哪种人。你放心,我不会弃你们母子俩不管不顾的。”
赵彤笑靥生花,道:“相公言出必行,我相信相公绝不是那种人!”抹去泪水,回到房内,将十两银子小心地藏好。
承诺继续照顾这母子俩的话语出口,黄乾坤简直肠子都悔青了,用头在门板上撞了几下,他是一个最重承诺之人,说出口的承诺绝对不收回来。他觉得,赵彤虽然十分贤慧,但似看穿自己重承诺和心软的性格,每每让他说出照顾母子俩的承诺,把他一步一步地套紧在这个家里,越陷越深,以后该怎么离开这个“家”呢?
黄乾坤顾不得想太多,走进厨房,准备烧火煮饭。赵彤进来,道:“相公,你刚回来,身子劳累,家务活就不用你干了。你去抱抱孩儿吧,孩子可牵挂你了。”抢过火石生火,把黄乾坤推出厨房。
黄乾坤无奈拍了拍手,到房中把王小勇抱出院中,王小勇一点都不认生,开心地让他抱着玩耍。说也奇怪,出去了一个月,黄乾坤对这个家似乎越来越牵挂,心中有了家的感觉。他觉得奇怪的是:真正的王二狗似乎已经在世上消失,从没人提起王二狗真假一说。当然,连赵彤都没有怀疑黄乾坤身份的真实性,自然更没有外人疑心了。
赵彤煮了一个葱花鸡蛋汤,一碟蔬菜,还特意蒸了一碗腊肉,腊肉风干了将近一年,在坐月子的时候她都舍不得吃。
饭菜端上桌,黄乾坤吃得格外香甜。
赵彤怯生生地道:“相公,你以后在外人面前可以叫我娘子吗?让梁大婶他们听着,总着觉得怪怪的。”
在唐朝,丈夫管妻子叫娘子,自己在外人面前呼赵彤为彤妹确是不妥,黄乾坤犹豫了一会,道:“你说得有理,以后我在外人面前就称你为娘子,在家依旧称你为彤妹吧。”
赵彤嗯了一声,容光焕发,喜上眉梢。这些日子来,她千依百顺,贤慧有加。黄乾坤心中却感到有一些奇怪,夫妻二人分房而睡,按理是说不通的,他将对方称为彤妹,赵彤并没有不适,他隐隐觉得,赵彤和王二狗的夫妻关系可能名存实亡,或者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假冒的,真正的王二狗已经回不来了……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赵彤道:“这十两银子我存起来吧,平时织布的收入,已能维持咱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黄乾坤道:“我回来小住几天,迟些和李东儿三人继续捉妖之行,酬劳拿回来给你,你以后不须一边照顾小勇,一边日夜织布这么操劳了。”
赵彤甜甜一笑,道:“我从不觉得辛苦。相公赚钱回来养家,我和儿子有了依靠,日子必定越过越好。但捉妖险恶,终不是长久之计。我有个想法想和相公商量,不知是否可行。”
黄乾坤道:“尽说无妨,只要能够做到的,我一定会做。”
赵彤撩了撩头发,道:“仙桃根村共有二十三户人家的姐妹织布,每户一个月大约可以织十匹,这些年一直由行商到村中收购布匹,我们所织的一匹布,行商的收购价格是四十文,拿到市场上批发给经销布匹的邸店的价格是七十文一匹。我们织一匹布,除去本钱只能赚到十五文钱,一个月大约能赚大约一百五十文。但行商收购一户人家的布匹,一个月却能赚三百文,仅是收购仙桃根村的布匹,行商一个月就能赚六千九百文。若除去运输等相应杂费支出,一个月应能赚六千文。而且附近几条村庄的织布都是同一个行商收购的,仅收购相邻的几条村子的织布,行商一个月就可以赚几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收入。我一个弱质女流,不适宜抛头露面地四处收购布匹再转手以批发价卖出去。相公可否在捉妖的同时,顺便做一个行商?”
这几年,赵彤一直留意布匹的行情,不用算盘,就将行商的收入计算得清清楚楚,黄乾坤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道:“彤妹,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布匹行情了如指掌,大有经商的才华。”
赵彤略感羞涩,道:“我哪有什么经商才华,只是处处留心而已。行商委托梁大婶收集仙桃根村的布匹,她常和我说起布匹的行情,我才有了这个想法,但具体怎么做,是否可行,我一个小女子不懂,最终仍须由相公抓主意。”顿了一顿,道:“因为没有本钱,以前我虽有这个想法但一直不敢与相公商量,现在有了十两银子本钱,我们由小开始,积少成多,不愁做不大。”
黄乾坤拍掌道:“不是每个月都能接到捉妖的买卖。接不到买卖,我还好,有个能干的娘子,李东儿、刘紫烟、刘煜他们就惨了,没收入唯有喝西北风了。无商不富,你这个主意甚好。”突然想到曾被人卷款潜逃的经历,心有余悸,道:“做买卖始终有风险,不知中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