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削地没完没了,众诸侯王着急了,吴王赵濞也开始担心起自己,才让世子千里迢迢到皇城去,没想到这一去却成了永别,从此阴阳两隔。
说赵濞不怨恨扶苏,不想让赵启赔命,天下谁也不信,但扶苏终归是一国之主,赵启是将来继承大统的太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
扶苏派人将世子赵贤的遗体送回吴国埋葬,赵濞实在咽不下心中的怨气,对朝廷派来的使者大发火,“天下同一家,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何必送到吴国来葬。”又派人把赵贤的尸体送回长安。
虽然老来丧子,悲痛埋怨,在情理之中,但对方是皇帝,这么做就是藐视朝廷,大逆不道。扶苏自知理亏,原本不打算追究,但在晁错的多次劝说下,还是决定借此削去吴王赵濞的豫章郡、会稽郡。
此前,吴王赵濞就亲自前往胶西,与胶西王赵昂约定不惜出兵威胁朝廷,共同反对扶苏继续推行削藩令。他同时还派出使者前往楚、赵、淮南等诸国,通谋相约起兵之事,因为有着共同的不安,大都得到响应。
诏令传到吴国,吴王赵濞终于坐不住了,立即逮捕了吴国境内朝廷所置二千石以下官吏,联合串通好的楚王赵戊、赵王赵遂、济南王赵辟光、淄川王赵贤、胶西王赵昂、胶东王赵雄渠等六王公开反叛,史称“七国之乱”。
七国之王对扶苏恨之入骨,但始皇赵政还活着,又住在长安城,若是就这样起兵进攻长安,恐怕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七国商议之后,打出了“诛晁错,清君侧”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
赵濞征募了封国内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子入伍,聚众三十余万人,置粮仓于淮南的东阳,举兵从广陵(今江苏扬州)向长安进发,向西渡过淮河,与楚王赵戊会合。吴楚联军渡过淮水,向西进攻,是起兵的主力。
胶西、胶东、淄川、济南等国军队联合起来向西进发,合力攻打齐王赵将闾据守的临淄,赵国则进兵代王子婴。
消息传到长安,扶苏大为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和晁错商量对策。扶苏早有心理准备,当机立断武力镇压叛乱,派太尉周亚夫率三十六位将军领兵抵御吴楚联军,派曲周侯郦寄领兵攻打赵国、栾布攻击齐地诸叛国,又以大将军窦婴驻屯荥阳,监视齐、赵的动向。
周亚夫正是绛侯周勃的次子。作为次子,他不能继承父亲周勃的爵位,被委任在河内做郡守。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在军事上,周亚夫的才能绝不亚于父亲周勃,同样是一位敢打敢拼、果断多谋、不可多得的武将。
大秦三十年,即公元前一九二年,匈奴进犯北部边境,扶苏急忙调边将镇守防御。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率军进驻飞狐(今山西上党);以原楚相苏意为将军,将兵入代地,进驻句注(今山西雁门关附近);又派将军张武屯兵北地(今陕西、甘肃、宁夏一带)。同时,派三路大军到长安周边驻守,保卫京师。宗正赵礼驻守在灞上(今西安市东),祝兹侯徐厉驻守在棘门(今咸阳东北),河内太守周亚夫守卫细柳(今西安市长安区)。
扶苏亲自到三路大军犒劳士兵,鼓舞士气。他先到灞上,再到棘门,最后到细柳。到前两处时,守卫都尉见皇帝来了,远远就下令敞开营门,丢下手中的长戈跑去禀报主将。离开时,主将则亲率全军送到营寨门口。
当扶苏到细柳时,情况截然不同。前面开道的禁卫军意外地吃了闭门羹,被披坚执锐的门卫拦在了营寨之外,守卫都尉严词拒绝打开营门,“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命令。”
禁卫军只好等到扶苏的大队人马到来,让使者持符节进去通报,周亚夫才命令打开寨门迎接皇帝。守卫都尉又一板一眼地向禁卫军宣布了军中规矩,“将军有令:军营之中不许车马急驰。”
车马夫只好紧紧控住缰绳,不让马儿走得太快。到了中军大帐前,出来迎接的周亚夫同样一身铠甲,手握兵器。他向扶苏行了拱手礼,道:“介胄之士不拜,请陛下允许臣下以军中之礼拜见。”
前方战事紧急,将士就应枕戈待旦。看到周亚夫军中的状况,扶苏非常感动,频频点头回应,欠身扶着车前的横木,向将士们挥手致意。扶苏离开军营时,周亚夫也只在中军大帐前送行,就返回帐内坐镇。
对待皇帝来访如此怠慢,随行大臣多有微词。扶苏却在离开大营时,忍不住向众大臣赞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这才是真将军啊!那些霸上和棘门的军队,简直儿戏一般。如果敌人来偷袭,恐怕他们的将军都会成为俘虏啊!”
一个月后,匈奴兵退去。扶苏命三路大军撤兵,唯独留下周亚夫一人,升他为中尉,掌管京城的兵权,负责京师长安的警卫。
三年后,继承父亲周勃爵位的兄长周胜因杀人被剥夺了侯爵之位,扶苏念周勃对大秦功勋卓著,不想就这样废除周家的封地,于是下令周家推选出一位子孙来继承爵位。大家一致推举了周亚夫,扶苏便封他为绛侯。不久,太尉灌婴去世,扶苏顺理成章升周亚夫为太尉。
吴楚联军迅速西进,与周亚夫的大军短兵相接,战火席卷整个中原大地。深居阿房宫的赵政不仅震惊,更多的是愤怒。他不敢相信赵氏子孙竟然为了一个晁错,大动干戈,手足相残,完全无视他这个始皇的存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大家是把他给忘了。
赵政立即让赵顺进宫传话给扶苏,让他来见。又召见了刚逃回长安的吴国丞相袁盎,向他了解吴国发生的情况。袁盎原是扶苏身边的中郞,因个性刚直,多次直言劝谏,得罪了包括丞相周勃在内的不少朝中大臣,扶苏方才将他调离京城,到吴国任丞相。
袁盎认为吴楚七国起兵不足为患,向赵政直言道:“吴楚七国本意不是叛乱,目的在于杀晁错,恢复原来的封地。只要斩杀晁错,派使者宣布赦免七国,恢复被削夺的封地,就可以兵不血刃,停止冲突。”
扶苏这才意识到这么大的动静没跟父亲赵政商量,匆忙赶到阿房宫。赵政并没有训责扶苏,耐心听取扶苏说完事情的始末缘由。
“袁盎说他们的目的不是叛乱。”赵政将袁盎的原话转述,语气深长地道:“无论为何,起兵实属大逆不道,不可饶恕。但同室相杀,遭殃的是老百姓,得利的是虎视眈眈、狼心不死的外族。如果事情果真是因晁错而起,就应由他终止。”
七国之兵有五十万之众,而朝廷匆匆拼凑前往迎战的人马不足二十万。此时的前线,周亚夫协防梁国都城定陶(今山东定陶),虽屡以少胜多,阻止了乱兵继续西进,但形势并不容乐观,一旦齐、赵两地的兵马到达,恐怕难以招架。
扶苏默然良久,答应牺牲晁错以换取诸王退兵,于是当场下诏将晁错满门抄斩。中尉陈嘉立即前往晁错家,骗晁错上朝议事。车马经过长安东市时,陈嘉突然下令停车,向晁错宣读诏书,腰斩晁错于市。
赵政马上派多路黄衣使者同时出城,通告七王退兵,又封袁盎为特使,持信物出使吴国,让吴王赵濞带头退兵。
赵王、济南王、淄川王、胶西王、胶东王原本起兵叛乱的意志就不够坚定,得知始皇赵政赐死了晁错,便向使者跪拜认错,马上引兵退回封地,争取得到始皇的宽恕。
吴楚联军却完全没有撤退的意思。开弓没有回头箭,吴王、楚王明白自己是带头人,此时引兵撤退,无异于缴械投降,免不了封国被撤。唯有在战术上取得胜利,方能迫使始皇答应不追究他们的过错。
于是将袁盎扣押在军中,继续猛攻定陶。袁盎不肯屈服,天天叫骂。赵濞气急败坏,下令杀死袁盎。负责看守的校尉司马曾是吴国丞相袁盎的从史,因私通婢女,畏罪潜逃,袁盎追上后,不仅没有处罚他,还把婢女赐给了他,仍旧让他当从史。校尉司马知恩图报,变卖随身财物,灌醉了看守的士兵,乘着夜色割开营帐,救出了袁盎。
袁盎得救后,步行了七八里,天亮时遇到了梁国的骑兵,便借马回到了长安,将出使吴国的情况禀报赵政。赵政方才支持扶苏下决心武力镇压吴楚。
五国之兵撤回,缓解了周亚夫的正面压力,他趁机分兵南下,夺取泗水入淮之口(在今江苏洪泽境),断绝了吴楚联军的粮道。
吴楚联军断粮,只好奋力最后一击,夜袭周亚夫的军营。联军佯攻东南面,被周亚夫轻易识破。他带重兵埋伏于西北面,大败吴楚联军,又率军穷追猛打,吴楚联军几近全军覆灭,士兵多半饿死或投降走散。
楚王赵戊在绝望中自杀而死。吴王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带着麾下壮士数千人乘夜逃走,渡过淮河逃至丹徒(今江苏镇江),退守东越山区,并派人招集残兵。
此时越地的赵佗已归顺朝廷。扶苏派人出使南越国。赵佗于是派兵偷袭吴王,用矛戟刺死了吴王,将他的头颅献给朝廷。至此,“七国之乱”只持续了三个月,就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