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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梁王彭越被杀

陈豨叛逃匈奴时,赵政向各地诸侯征兵讨伐。梁王彭越却称病不去,只派出部将带着几千步兵前往晋阳(今山西太原)。

对秦军在与匈奴对决中落于下风,赵政本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心里不爽;又仿佛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得知彭越未亲自带兵前去助战,内心的怒火彻底被一把点燃了,立即派使者前去责备彭越。

彭越一向处事谨慎,千般小心,楚王韩信被废为淮阴侯之后,就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时不慎,触动了始皇帝敏感的神经。

再说,确实也是岁月不饶人,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才没有亲自率军前去助战。没有亲自统帅,总不能把梁国的精锐都交给部将指挥吧!万一被败光了,如何是好。可是这样,却惹恼了始皇帝,终归逃不过该来的劫。

使者来到了梁地,还没有传招彭越,彭越就已乱了方寸,吓得坐立不安,打算亲自前往长安向始皇帝谢罪。

带兵助战回来的部将扈辄知道后,连忙劝说道:“大王当初不去,等到现在陛下派人来责备了才去,这是什么道理?只能说明大王当初称病是个借口,大王去了肯定就像楚王韩信一样自投罗网。那样的话,大王还不如就此出兵反了,先发制人,先攻洛阳,再进关中,打他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天下就是大王你的!”

彭越虽然觉得扈辄言之有理,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军事准备,果真造反的话,胜算的机会不大。这样自己将落得陈豨的下场,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妻妾子女,甚至族人。自己只是触怒了始皇帝,并没有造反,到长安当面向他谢罪,大不了被他责备一番。就算始皇帝对他再怎么不满,顶多也是跟韩信一样被废黜王位,贬为公侯。

在长安,赵政可不这么认为,彭越称病不出战,是大胆包天之事。早有意削弱功臣权力的赵政,便打算借此机会打击彭越。彭越一到长安,果然就被逮捕囚禁起来。

虽然诸侯王有听命天子、随从作战的义务,但总不能要求他们一生永不生病、身体无恙。只是因为称病不出战就治彭越的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赵政当然不会直接拿这事来惩处他。他从梁地找来了彭越的门客,让他告发彭越阴谋造反。然后,参照韩信的案例,派陈平到梁地调查一番,随便收集一些所谓的证据后,宣布废黜彭越的王位。但彭越这次没有韩信那么走运,他被直接贬为平民百姓,流放蜀地青衣县。

彭越虽然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但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并没有打算为自己的罪行辨解。

“臣已经老朽了,只想把这副老骨头葬在昌邑老家,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有别的非分之想。”话说“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飞禽走兽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彭越对着始皇帝痛哭流涕,希望回到故乡昌邑(今山东菏泽巨野)。

赵政看着满头华发的彭越,心知肚明他本无实罪,一时心生怜悯,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得知始皇帝流放彭越归乡,陈平大感愕然,有所担心。彭越被安造反之罪,终究与自己关系最大,万一他想不通心生歹念,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

他一早匆匆进宫求见始皇帝,劝谏道:“彭越是豪壮之人,陛下如今把他流放回故乡,恐怕是放虎归山,会带来祸患,不如将他招回来,像韩信那样,在长安城内任个一官半职,也好对他进行监视。”

“朕见他哭得可伶,便答应了他的请求。现在他已经起程了,也不好突然改变主意,让他回来。”赵政自然联想到韩信,后悔自己过于轻率,但又不得不顾虑帝王一言九鼎的权威,自我解释道:“再说君无戏言啊!”

“陛下随意改变自己的决定确实不合适,”陈平略加思索,道:“但陛下可以让臣再次前往梁国继续调查谋反之事,同时监视那里的一举一动。如果确有谋反的罪证,便将彭越抓起来杀掉。如果没有的话,过段时间,再招他进京任职也未尝不可。”

赵政于是让陈平到梁国继续调查谋反之事。陈平为了引蛇出洞,在到达梁国都城定陶(今山东定陶)之前,先放出风声来。

这一遭,让留在梁国的部将扈辄着实犯了慌。他担心自己怂恿彭越造反的事情败露,便打算派人暗杀陈平。

扈辄让部下找来当地一些地痞流氓,扮成山寨土匪,在进城的路上远远设下埋伏。这样即便动手杀了陈平,也怀疑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陈平早有防范,带上了不少禁卫军,又将随行的将士分成两队。一队人马沿官道浩浩荡荡前往定陶,自己则带着另一队随从悄悄走小道。

扈辄纠集的地痞流氓扑了空,被活捉了几名来不及逃窜的杀手。杀手们为求活命,不打自招,供出了幕后指使。

扈辄见势不妙,带着家眷,仓皇逃出了定陶城。陈平发出追缉令,封锁梁国的各个关隘,全力搜捕扈辄。扈辄无处可逃,束手就擒。

“终归还是落得陈狶的下场啊!”得知陈平全国搜捕扈辄,彭越感慨万千,举家从家乡昌邑出逃。

陈平早有所料,派禁卫军暗中监视彭越,将其逮个正着,押回定陶。

彭越、扈辄双双亡命逃窜,阴谋造反之事不审自招。陈平以扈辄为突破,展开审讯。严刑拷打之下,扈辄不得不如实供述自己怂恿彭越造反,雇凶暗杀陈平的罪行。

彭越、扈辄谋反的罪证具备,陈平立即将两人押回长安,请求赵政依法判处,廷尉王恬开呈请诛灭彭越家族。

结果明摆着,彭越对扈辄的策反,尽管没有付诸实际行动,却也没有诛杀扈辄,说明“反形已具”。原来彭越跟韩信一样,虽没有谋反之实,却有谋反之心,不只是不听话这么简单。

盛怒之下,赵政不仅都予以允准,还下令必须枭首示众。

枭首示众的枭本来指的是一种神鸟。这种叫枭的神鸟凶猛无比、无所畏惧,如刀锋利的勾喙只要一口咬定猎物,就算把他的头拉断,也照样不会松口,以致在猎物身上留下一颗血淋淋的枭首。

神枭跟其他飞禽大不一样,公枭和母枭会在寒冬腊月交配,孕育下一代。交配后,公枭并不像其他雄性动物一样一走了之。由于天寒地冻,无食物可觅,为了让母枭能够维持体温,孵化枭蛋,公枭会毫不犹豫地紧紧咬住枭巢上的松桂枝,将身体高高悬挂起来。母枭饥寒难忍时,就会拍打翅膀跳上来啄食公枭的身体充饥,直至只剩下还用利喙死死咬住松桂枝不放的枭首。

小枭孵化出生后,同样面临没有食物的境况,母枭跟公枭一样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悬挂起来作为小枭的食物,直到松桂枝上最后两个枭首紧紧挨着,在凛冽的寒风中岿然不动,彻底风化而再度回归自然。此时,小枭们冲出枭巢,展翅高飞,毫无畏惧地扑下路过的任何猎物。

神枭留下枭首的过程让人无不为之动容,感慨生命之伟大。如今,枭首示众却被赋予了恐吓、警示同类的意思。

为了巩固政权,不再发生赵高那样篡权夺位的事,赵政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对身边可疑的功臣下毒手,一口一口撕咬掉他们的羽毛和肉体,直至在凛冽的风中只剩下孤零零的枭首。

彭越被匆匆诛杀,家族无一幸免,头颅被高挂在长安城门上示众,整整在风中摇摆了十几日,狰狞的面目仿佛在向天下人昭示谋反者注定的悲惨下场。

赵政还是消不了气,传下诏令:“有敢收殓彭越尸身的,立即逮捕治罪!”

没想到不久来了一个栾布。当着守吏的面,在彭越的人头下摆上祭品祭奠,嚎啕痛哭,长跪不起。守吏大吃一惊,一群人一拥而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逮捕。

这个栾布是梁国大夫。早在彭越贫贱时就和他相交,后来被卖到齐国为奴,做酿酒工。

彭越在子婴部下为将时,栾布为替主人报仇,卷入一桩杀人案,义名大振。得知栾布的事后,彭越向子婴说情,把栾布赎出,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出生入死。

彭越被封为梁王后,任他为梁国大夫。彭越案发时,栾布正奉他之命在齐国公干,听到消息赶到长安时,彭越的人头已被悬挂于城门上。

听闻有人为彭越哭丧,赵政大为震怒,亲自来审问栾布,“大胆贼人,朕明令任何人不得收殓彭越这反贼,你竟敢公开祭奠他,分明和彭越就是谋反的同党。”说完,便下令将栾布给烹了。

栾布不屑地瞅了赵政一眼,声量比赵政更大地道:“我还有话要讲,让我说完了再死。”

赵政示意准备行刑的武士将他松开。栾布提了提嗓门,道:“当年秦军败走彭城,困在荥阳、成皋之间,项王之所以不能向西进逼,就是因为彭王占据梁地,牵扯楚师。在那个关键时刻,彭王向楚则秦破,向秦则楚破。再说,垓下一役,若没有彭王鼎力相助,韩信也不能轻易取胜。待到天下平定,彭王功封梁国,理所应当。封为梁王后,他诚心诚意想以此传于万代,为陛下之屏藩。陛下却仅仅因为他生病不能带兵助战,就怀疑他要谋反,找不到谋反实据,竟锻炼冤狱,诛灭三族。臣恐怕今后功臣会人人自危,谁还信任陛下呢?今彭王已死,臣生受其恩,义当随恩公于地下。”

说完,栾布把头高高地仰起,面不改色地道:“我说完了,现在任凭你们烹杀了!”众武士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捆绑。

“放了他。”正当武士们准备将栾布架走时,赵政突然下令将他放下。他略一迟疑,当场宣布赦栾布无罪,“朕不杀无罪之人,更不杀忠诚的人。”

石破天惊,栾布就这样戏剧般的绝处逢生。赵政的举动,尽管让栾布本人,还有在场的大臣都大感烧脑的意外,但这就是赵政一向逆向思维的高明之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栾布明知必死,却大义凛然地来了,一来是表明自己对主人彭越的忠心不渝;二来是给彭越申诉来的。

处死一个栾布,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无足轻重,传言出去不仅让栾布成了人们心中的英雄,还坐实了自己滥杀无辜的罪名。

再说,栾布这种坚贞不渝的忠诚,正是赵政所大力提倡的。赦免栾布,恰恰能教育身边的群臣对自己忠心不二。

由于皇室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替任梁王,赵政下令将梁国部分边远的土地并入齐国,废除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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