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颊下方是火辣辣的疼。回到古韵楼后,二人狼狈的模样着实把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马班主闻声赶来见到灰头土脸的二人一惊,指着李流苏对小厮严声对小厮责问:“这是怎么回事?”小厮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回...回班主,刚才在西市的时候,李姑娘冲撞了一名军老爷,那军老爷还对着李姑娘开...开了一枪,所幸的是...人没伤到。”绝对是那个军阀头子枪下留情,要不然她还想竖着走回来?“我不是吩咐过你,最近城里那些当兵的变多了你要领着流苏避开着点吗?”马班主怒道,“不怪他,”李流苏道:“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我无法做到看着那些蛮横无理的恶魔就这样目无王法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草菅人命!”“你在说什么?”马班主深深拧起眉头,气的脑袋都是一阵阵发晕:“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能力敢去和那些手里有枪的人去讲王法?你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李流苏没再说话,马班主说的是对的,人人心中都有正义,只是这样的世道,没有权利的人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今天能活着回来算你命大,但愿以后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马班主说着,这才注意到她的左颊下方红了一片,似乎被什么东西擦伤的,而且还细细的泛着血丝,看到这里,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遂命小厮去请大夫来,“得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吧,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
大夫请来了,给她开了药膏,饮食上也控制的很死,一切以清淡为主,唯恐她留了疤。现在就是吃饭,也都是单独一份给她送进了房间。看着脸上贴着那么一大块纱布,她有些哭笑不得,外面也不知哪个碎嘴巴的,说她被划破了脸,伤势还很严重,好些人也都忍不住替她惋惜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就这样毁了容。
于是她就安静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伤,谁都没来打扰她。除了日子无聊些,其他的她觉得倒也还好,因为她本身就喜静。
为了打发时间,她拿过那副没有绣完的莲花丝帕坐在床上继续绣着,这是她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流苏!”她吓得手中一哆嗦,针尖猛地刺进指尖,一颗血珠就这样冒了出来,她慌忙抬起头看去,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是消失了许久的白锦欢!夏日炎热,他穿着丝滑薄凉的浅云灰镶玉石珠扣衣衫,带些西式风格的新版衣衫样式衬的他看上去非常的矜贵而玉立,衣衫面料是大片的精美而华丽的暗色刺绣图案,明眼人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她不禁怀疑这样的衣着是一个教书人能够穿得起的么?他急急的向她走来,一双眸子里含着忧伤和痛楚紧紧的锁着她,里面还有更多的情绪,她不敢与之对视,“你怎么进来了?”他怎么可以轻易地就进来她的闺房?!难道下面那些小厮都不在了吗?李流苏尴尬的脸上烧得慌,她伸手去推坐在她床边的人,结果反倒被一把抓住了手,“对不起!”如玉般俊逸的脸上满是沉痛,尤其是看到她脸上贴着的纱布时,往日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眸子里此刻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和冰冷,她居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她不认识了,那个她印象中的脱尘出俗的清朗男子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流苏,是我太胆怯了,我之前总是顾忌的太多,才迟迟不来见你,你知道吗,我这段时间里脑海中全是你的影子,在知道你受伤了,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我..”她被他的话说的简直不敢再去看他,但是想起那天两个嬷嬷的对话,她挣脱开自己的手:“白公子,你这样突然闯进女孩子的房间不太好吧?”白锦欢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失礼,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不自然的红,他尴尬的站了起来,余光却扫到她放在被子上的绣筐内,上面是一副绣了一半的莲花图,难道她也?看到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李流苏后知后觉的连忙藏起那副丝帕,也是尴尬的要命,只能沉着一张脸说:“你快出去!”俊逸的脸上阴霾一扫而光,那双迷人的黑眸温情脉脉的看了她一眼后便离开了她的房间,李流苏跑过去拴上了门,心跳快的不行。完了,这下估计想解释自己只想和他止于朋友关系都解释不清了。该死,他怎么会毫无阻碍的能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叫她今天真是丢大了脸。“流苏,我刚才太着急了才闯进你的房间,你...你不要生我的气...还有,我说对你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要说了!”她打断门外人的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便的乱糟糟的:“多谢白公子抬爱,流苏怕是受不起,还请白公子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着实叫你我难堪。”说道到这里,她的眼底竟有些泛酸,其实说实话,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在那一刻都雀跃了起来,门外的人没有再说话,她也看不到此刻门外男子的脸上受伤的让人心疼的脸。他真的考虑的太多了,他恨自己在以前的时间里都在浪费时间,结果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却无法痛痛快快的和她在一起。“给我点时间...”门外传来这样低浅的声音,许久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忍不住打开了门,门外早已经没人了。她转回身子,目光落到一边的置物架上,他的东西还静静的躺在那里,糟了,又忘记还给他了...
后来小厮给她送了一只药膏,说是她的一位朋友送来的,对治疗伤疤十分有效果,她用了几日,果真伤疤一天比一天淡,等大夫来复查的时候,也十分惊叹伤势居然能好的这么快,李流苏将那只药膏拿给大夫看,大夫说这是一种西方的药,很珍贵,市面上基本买不到,原来上面那些看不懂的字是英文啊。对于白锦欢的身份,她更加坚定的怀疑他并不是简单的教书人那么简单。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隐瞒呢?
看到她的脸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滑嫩,戏班子所有人都替她高兴,本来戏班子里人就那么几个,发生点什么事情都藏不住,翠之呢,见她好的那么快是因为有个贵公子给她送药,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她就不信,这个李流苏的命,能一直这么好!
而对于她的命运而言,这一切才刚开始...
这边众人还沉浸在李流苏伤势恢复的喜悦中没多久,另一边就有一群黄衣扛枪的士兵齐刷刷的走进了古韵楼,对于这些人,所有人都有本能的畏惧,只见领头的事情喝道:“这里谁是管事的?出来!”马班主连忙走上前行了礼:“见过各位长官,鄙人正是这里的班主,姓马,不知您有何吩咐?”士兵道:“我们是年司令的部下,听说你们这儿是全京城最大的戏班子,也是最有名的,所以我们年司令命令我们来邀请你们明日前去年府搭台唱戏,来给我们年司令接风洗尘,唱的长官们都尽性了,好处少不了你的!”“是!鄙人遵命!”马班主笑眯眯的点头答应。“班主,你明天过去,可要带上你这最红的角儿啊!”马班主道:“那是,鄙人到时候亲自上阵,就给年司令献上一首《定军山》您看如何?”领头的士兵点点头:“班主亲自上阵,那是再好不过,有了你登台,想必明日一定十分的精彩。对了,马班主,我还听别人说,你这里有一位很出名的旦角儿叫凤女,明日,你可记得要将她一起带上。”“这...长官,凤女她前些日子脸不小心被划伤了,去了怕影响各位长官的雅兴,要不,我带别人去吧,这位是我的师妹,唱功也是一等一的!”马班主陪着笑脸。说罢将翠之拉到面前,翠之笑着行了个礼,“什么意思?”谁知这士兵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一听这话立马翻了脸,拔出枪就抵着马班主的脑袋,吓得戏班子里的人纷纷讨饶,“年司令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她没毁容,就得给我上,否则休怪我枪下无情,叫她那张脸永远也见不了别人!”“长官大人息怒,您放心吧,您要我们谁过去,我们就谁过去,绝不敢有二心。”翠之连忙拦下那士兵的枪,讨好的笑着。“算你这还有识相的,兄弟们,撤!”说罢一挥手,那些士兵这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古韵楼。
众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都偷偷的擦着汗。“班主,”这时一旁的杨爷走了过来,看了翠之一眼,再看向马班主,道:“您在担心什么呢,这军令不可违,既然他们已经点了李姑娘的名,那么就让她去吧,横竖都是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违抗的。”翠之也道:“师兄,这次可不是我顶撞你,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若不是刚才我打了圆场,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你总说我不识大体,依我看你才是太过于偏袒那个李流苏了,万一你出点什么意外,你叫我们这一大班子可怎么办?”马班主沉默不语,杨爷见状,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翠之,便离开了,留下马班主一人坐在那里。
直到楼里开始燃起了灯,一小厮才撞起胆子走了过来,小声的对在大厅枯坐了好久的男人道:“班主,该用晚膳了。”“嗯,”低哑的嗓音从前方的太师椅上传了过来,顿了一会儿,又对小厮道:“你去跟李姑娘说一声,明天随我一道前去司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