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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疯婆娘

妈,以前那个一直用扁担挑着包袱经常路过咱家门口的女人,您还见到过她吗?

“你是说那个疯婆娘啊!我也好久没看见过她了。”

“旺仔,你别过去!”妈妈扯着我袖子,一脸严肃的说道。

“妈,她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干嘛这么排挤她嘛!”我并没有停下脚步,仍走向了那个蹲在我家门口的女人。

“她,是个疯婆娘,是被她婆家人赶出来的!我怕她发疯,伤着你哟!”妈妈见我这么犟,用软硬兼施的语气对我呼喊道。

“婆婆,你干嘛蹲在这里呢?我拿椅子给您坐。”我全然没有搭理她的话,好奇的向那个被我妈唤作“疯婆娘”的女人,投出了期待的目光。

她貌似并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又或者她没有听懂。只见她的开始放下了肩上挑着的东西。那是两个巨大的包袱,用素色的花布做的,上面稀稀落落的还能看见一些补丁。她或许也并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人的存在。她把手放到了那个小一点的包袱上,轻轻拉开了一条小缝(好像生怕旁人看到似的),从里头取出了一条格外白皙的手帕。她要干什么呢?我正在一旁静静的盯着她的动作。

摊开、铺展、抚摸。一系列的动作,都看不出她有疯的迹象!她拿起手帕,揩起了皱的干瘪的脸,从额头到脖子,又从脖子回到额头。她的动作很慢,但一点也不拖沓。我呆呆的盯着她,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很用力的擦拭着她的脸,也许是想擦平那些岁月的痕迹吧!

你……能……给我拿点水来吗?她终于开口向我说话了。她一脸乞求的表情,话语显得也有些支吾。我先是一愣,等听清她说的话,我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椅子,慌慌张张的给她去接水了。我从家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我以为她是想喝水了,在我的观察里,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应该是缺水导致的!可正当我把水递给她,期待她喝下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错了。她竟然用那水,在洗那条她刚擦过脸的手帕,只见她一遍一遍的用手搓洗着,不一会功夫,那条本就白净的手帕竟变得比刚拿出来时更干净了!她用手用力的摆动着那条手帕,使它能变干一些!

等到她终于洗完了手帕,我又忍不住上前去问她:“阿婆,你从哪里来呀?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呀?这些包袱里都是什么呀?”她慢慢的转过了头,看着我一脸好奇的小表情,她只是对我哈哈的笑了,笑得并不傻,只是常人难以理喻罢了!

“阿婆,她们为什么叫你疯婆子啊?”我仍不依不饶的追问着。她有时用手抓挠着头发,有时又抓挠着脖颈。但是偏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清理着自己包袱里的东西,一些她所认为重要的东西。

“旺旺,进来吃饭了,不要在外面乱玩了。”妈妈的语气里多了一些抱怨和不耐烦。可能是我刚刚没听她的话的缘故吧!那个女人似乎也听到了吃饭这两个字,或者闻到了家里飘出的饭香,突然,她开始直勾勾的盯着我了。

我貌似懂了她的想法,看她骨瘦如柴的身躯似乎也好久没有吃饭了。我小声的对她说:“等我一会,我给你弄好吃的。”她好像听懂了,又开始了之前的笑容。于是,我马上走进了家里,到厨房里去拿碗,想给她盛上一碗饭菜。不料一进去,就被我妈给逮住了。

“你要干什么,能不能好好吃饭,你的饭我放桌上了,老老实实的给我吃完,不许乱跑!也不许给别人盛饭!”老妈实实的瞪着我,身子还转向了门外,声音很大,似乎就是说给那个女人听的。我很无奈的,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桌子上,吃完了饭。

后来,当我看见妈妈休息之后,我再去拿着饭到门外时,她却已经离开了,在她坐着的那块地面,她打扫的干干静静,似乎她从没有来过。

再后来,我在我家门口的那座铁路桥边上,又看到了她。虽然,有时她也时不时的从我家门口经过,或者从我上学的路上经过。但那一次,好像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了。

我骑着小电驴,悄悄的从桥面驶过,接近桥顶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她,她正放下着自己肩上的扁担,还是那两个熟悉的包袱,只不过比之前更显旧了。她蹲在地上,正用手拧着一瓶可乐。我的目光投向了她,远处驶来的汽车离她很近,我在驶近她时,向她鸣了一声喇叭。她抬头看向了我,我们不约而同的都露出了笑脸。她还是那样,笑得那般让常人难以理解,但我能理解,那是一种天真且淳朴的笑。我向她挥手致意,而她却举起了手中刚打开的可乐。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慢慢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当我回到家,正准备吃饭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这个身影很瘦小。妈妈示意我去卖东西,她以为来了要卖东西的人。我走近,才发现是她,她正站在我的面前,她用手指了指货架上的东西。我问她:“阿婆,你是要买东西吗?”她点了点头,很快并不僵硬。我说:“那您要什么呢?”她又指了货架上的可乐,手开始往口袋里掏钱了。我伸手把那瓶可乐拿了下来,正当我要递给她时。我发现,她把钱放下就走了!我赶出门去叫住她,只见她隔着一条并不宽敞的马路,正对我笑着!那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笑,但我理解,那是一种美丽且干净的笑!

我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现在过得还好吗?她有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她又为什么不回家?她是否还一直用着那根扁担,肩着包袱四处流浪呢?她是否还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是否还会对着我笑呢?

“阿婆,谢谢你的可乐!真的好想和你当面说一声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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