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第一次见到云清的时候，她才只有八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屁孩，跪在那里却是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半点孩童的鲜活。
他问她：“你爹呢？”
当年欠了那人一个人情，显然这被仆人带来的女孩，就是想他还了这情，
“我爹被人杀了。”云清很平静的说出骇人听闻的话。
程在惊讶的瞪大老眼，张着嘴巴，楞了一阵子，终究是没能说出个什么来。
安慰？他觉得这女娃似乎并不太需要。
云清很镇定，她的表现甚至比一个成年人还要淡然。
就好像…那死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莫不相干的人罢了。
程在拿着故友留下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给自己找个解闷的了。
“你今后就跟我在这山上学本事吧。”
“是，师父。”云清一板一眼的回答。
娇柔的脸蛋净是一片清冷的颜色，不悲不喜，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恹恹的样子。
按规矩，云清是要给程在端茶的，喝了茶，程在就是她正二八经的师父了。
只是第一天，云清初来乍到程在到底是没有给她布置学习任务，只是嘱咐了好生休息就离开了。
在程在看来，云清终究是个孩子，他不信她不会因为父亲的死难过。
夜深之后，云清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空地上，仰望天空，一颗一颗的数着星星。
爹曾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然后照耀在夜晚的星空，守护尘世间思念着的人。
那爹现在会在看她吗？
爹变成了哪一颗星星呢？
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记忆在这个夜晚又如泉涌般地冒了出来。
甚至在一个月前，她在这世上还不是孑然一人，她和爹爹相依为命，爹爹很爱很爱她，会跑大半个城给她带回来她爱吃的酱鸭子，会在给人看了病的深夜回家时，替她掖好被角…
她也曾问过爹，为什么娘不要他们了呢？娘去了哪里呢？
爹都只会笑笑，然后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顶，告诉她，她的娘是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子，只是他配不上她，娘的家人不想娘跟着他吃苦，他也不希望娘吃苦，就让她回了京城。
娘在京城，云清不是没去想过找她，但只是好奇，好奇她的娘长了个什么样子能把她这老实的爹迷醉成这样。
她从来都不羡慕那些有娘的孩子，因为她有爹就够了。是的，有爹就够了，再也不需要别的人了…
云清闭着眼，身子微微向后仰躺，深吸一口气。
爹说，要她好好活下去，要幸福，要快乐…
可是，怎样的才是幸福呢？
快乐？感觉不会了啊…
真的很想把那些杀了爹的人全部凌迟致死，不，是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也尝尝这种绝望啊…
可是爹的在天之灵会不高兴的吧，爹说要善良。
真烦…
云清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回去睡觉了。
爹不在，就没人给她掖被角了，今晚一定要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蹬被子，会着凉，会生病，而且今后生病了都要自己去找药了，还要备一罐蜜饯，爹以前都是这样做的，喝了药吃蜜饯就不会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