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试，空摘花。”女子的声音尖细而毫无起伏。
颜子衿手心里冒出了汗。“空摘花”是叠云山一年一度的考核最后一试。“空”就是飞空，“摘花”就是用自己研习的武器招式去割断绳子，收集悬挂着的纸花放到随身携带的竹筐中。
四周的同窗好友纷纷开始擦拭自己的武器，她偷偷拔出自己那把暗沉沉的剑。
“老天爷保佑，这次一定得过！”她夹着剑双手合十，默默念道。
大家都站到了树林一端，跃跃欲试。
余苇，考核的大师姐。她拿着笔，读着名单，面上还是死气沉沉。七分眼白三分黑瞳的视线看人更多了轻蔑。
“颜子衿。”她指了指给应试者预留的空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破剑，皱了皱眉，“超过一百年以上的剑不允许参加比试。”
我怎么知道这多少年了？我路上随便捡的啊。颜子衿暗骂一句，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好发作，“那大师姐，我该换什么武器？”
余苇置若罔闻，等颜子衿一连问了三遍才抬起眼皮懒懒开口，“随便你，但是过百年的兵器有灵，我们叠云河清早有规定，不允许带此类武器入场。”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钟响。
余苇继续踱步点着名：“还有一刻就要开始了，要借武器的赶紧。”
纵观全场，要借武器的恐怕就颜子衿一个。
考试开始。
河清楼并不限制弟子修习某一种武器，因而场面一度群魔乱舞。使刀的使剑的使弓的甚至使锤子的，都在第二声钟响起时朝着树林另一边飞奔而去。
纸花有的悬挂在树枝上，有的藏在枝桠里，许多人讲求速度，树叶便随着凌厉的刀气簌簌而落。
突然有一道青色身影从众人身前飞速掠过。那身影手中不知拿了什么利刃，下手快且准。顷刻间，十步以内的纸花就全被她收入筐中。仔细看去，又好像是两只手一起在挥舞。
有人辨认出来，叫道：“踏月镰！是踏月镰！”
碎牙的踏月镰。
碎牙一年之前不知因了什么缘故，退出了河清楼。众人皆传，碎牙在山门外与人起了争执，怕给河清楼惹祸上身，才自请离去。也有人说，碎牙是自己惹出了祸事，叛出了叠云山。
碎牙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却早已声名在外。叠云山河清楼虽说是隐世山门，不参与江湖纷争，但真若论起这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江湖人士都有所耳闻。
如今踏月镰一现，众人都是议论纷纷：“据说碎牙与颜子衿交好，如今颜子衿身为河清试炼者，还拿叛门弟子的武器，这不是公开向师门发出挑战吗？”
“叠云河清虽隐世多年，但是这河清楼的掌权者孤舟老人分外宠爱这个关门弟子，应是无碍。”
“此次有如此多的武林人士前来观战，河清楼的面子怕是过不去。若是她拿着叛门者的武器赢了叠云山的考核，免不得要被人说道一番。”
“且看最终怎么判吧，颜子衿虽未曾在江湖赛事上抛头露面，看这武功也是不俗，颇有其师之资。倘若颜子衿没有摘得魁首，也是不公。”
“比赛结束--”遥远的山中传来了钟声。
颜子衿紧张地把两只手上的镰刀藏到身后，心中默念：“一定要通过一定要通过一定要通过……”
九师兄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名单。他抬眼朝颜子衿的方向望去，颜子衿心头一紧。
糟了，我该不会是没过吧……虽然用踏月镰可能会扣分，但按照我的成绩，应该也是能在前几名的。
“颜子衿，你没有成绩。”
颜子衿道：“这评分有毛病吧？”
余苇没忍住，扑哧一笑。
“大师姐，你笑什么？不是你让我不用自己的剑吗？”颜子衿心中有气，说话也不再顾虑。
“我可没说让你借叛门弟子的武器。”
“在场的各位也都看到了，我的筐子里明明花最多。要说我不是第一我没意见，没成绩也太过分了吧？”
余苇冷哼一声：“这结果是师父最后定的，他既然默许，你有意见你找他问去，何必在这里找诸位同门的麻烦。”
颜子衿道：“这倒成了我的不懂事了。真是好笑，叠云山河清楼的考核何曾规定过不给用叛门弟子的武器？你倒是说说看，我犯了哪一条戒律？”
“你！”大师姐哑口无言。
“老头子，你滚出来！我辛辛苦苦过了两场笔试，好容易到了第三场，你却还要为难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这颜子衿倒也是个暴脾气，听说未进山门之前，她还是个世家小姐。”
“这番言论倒是与她的身份不符……”
“什么不符？”颜子衿耳尖，听见围观群众的议论就怼道，“我争取我自己的东西，无论我是何身份，我都有权利去质疑吧？难道要我不明不白地再考一次么？”
围观人群顷刻鸦雀无声，似是被唬住了。
“老头子，既然你同意这种情况存在，姐姐就不陪你玩了。当初我投靠你，本是各取所需，如今你既默许了此等不公，又不愿出来解释一番，全当我白白浪费了几年在这山上。走了！”
余苇喊道：“你在叠云山学习了这么久，居然连感激之情都没有，你这一身武艺难道是平白无故长出来的？果然是忘恩负义！”
颜子衿走了几步，听到这话回道：“这几年在叠云山，我身上武功皆是我自己自学所得，河清楼的招式未曾教过我，秘法也对我瞒着。”
她笑道：“外界皆传言我是孤舟老人的得意弟子，备受宠爱。其实我也就是会了些端茶倒水之事，因为往来的江湖客多是由我引接招待，脸晃得多了些罢了。”
“诸位英雄豪杰，我颜子衿今日叛出叠云河清，请大家做个见证！”她拔出背上的古剑，斩断了旁边的两根梨花枝。由于剑风凌厉，其它枝桠的梨花也不免飘飘洒洒的坠落了一些。
她捡起两枝梨花，随手扔在空地上，正巧面着江湖各路人士。
“各位，走了啊。”
青色的身影潇洒地消失在梨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