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何？”应龙弯下腰，对着靠坐在树干上歇息的杨戬问道。
“感觉……挺复杂的。”杨戬回答的时候，表情确实写满了复杂。
这会儿离上一卷的战斗也才过了一会儿时间。众人从应龙推倒一大片树木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之后，就赶忙去寻找在那一堆大树下许长宁的尸首。
然而，寻找了这么一会儿，却连许长宁的一片衣角都找不到。大家不得不去相信，许长宁已经逃离了这一片区域。
白起和杨戬面面相觑，迟烁和柳莹莹面面相觑。应龙有多强，他们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也在不久前见识过了。他们可没有自信在应龙那随手一击掀翻的无数棵苍天古树下活命。
既然许长宁已经逃走了，那么应龙也就不再去执着追他。以他的境界，随手杀掉许长宁可以说是替天行道，但如果知道对方没死还追他到天涯海角，那未免太掉价了。
于是，应龙就让轮番激战过的众人就地休息了一会。
迟烁和柳莹莹这两个两仪境的修士之前是直接对阵许长宁，可以说是耗费了大量体力的。所以他们很干脆地躺在地上休息起来。
白起呢，虽然他是一挑一群的情况，但凭借他精妙无比的战斗手段也轻轻松松地就把那些惊雷庄修士给料理完了，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所以，他靠着大树休息了一会，就和应龙请示说他要把那些被他打晕的惊雷庄修士押过来发落，然后就往另一边走去了。
倒是，现在和哮天犬靠在树干上发呆的杨戬显得有些奇怪。
他的战斗压力可以说是几个人中最低的了：他既用不着去对付强大的许长宁，和惊雷庄其他修士战斗也有哮天犬在旁边掠阵，这样看起来，他消耗的体力其实应该是最少的。可他现在却仿佛丢了魂一样，靠在树干上发呆。
知子莫如父，而根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应龙也算是杨戬的半个父亲了。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杨戬现在这会儿在苦恼什么。
杨戬自六年前加入造化神院以来，一直跟在应龙身边刻苦修炼。应龙几乎次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带上这个孩子，而这孩子也都能把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运送，羁押，救灾，寻找灵草，抗击兽族生灵对人类地盘的入侵……诸如此类的任务上，杨戬都有在大放异彩。唯独，杨戬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事：杀人。
造化神院的任务通常都是盘古颁布给应龙他们师兄弟四人的。而盘古身为第一个诞生的人族神灵，可以说现在神州的所有人族生灵都是他的子孙。既然作为这么多人族生灵的长辈，那他当然会有些护短。因此，他颁布的任务大多是为了保护人类为目的而颁布的。
此外，人类之间的冲突在盘古看来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不会去干预，也不建议应龙他们去干预。所以，所谓的改朝换代或者南北异族入侵中原，都没有出现造化神院的影子。
这样一来的话，杨戬在这么些年来几乎没有和人类起过冲突。有时候有些不得不规避的冲突，要么杨戬教训了对方，要么杨戬吃了亏，但也绝对没有取对方的性命。
但今天，杨戬却取下了一个惊雷庄修士的性命。换句话说，今天是杨戬第一次杀人。
诸位看官可能看惯了许多小说里杀人不眨眼的主角，但实际上，这样杀人还能毫不犹豫的人才是非常少见的。就各位看官来说，或许在座的诸位许多连杀个鸡都不敢，对不对？
这就是人的本性，让一个没有经历过杀戮的人去杀人他是万万不敢的，更何况，杨戬从六年前就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
今天亲手杀了一个人，对杨戬的心理来说可能是十分大的影响。所以，他现在正坐在那儿发呆，还没缓过神来。
应龙自然是看透了这一幕，才会问出本章口头的那一句话。杨戬当然也知道应龙问的是什么，所以就作了本章开头的那个回答。
“是吗？有多复杂？”应龙居然饶有兴致地在杨戬身边坐下，偏过头问着他。
“有多复杂？”杨戬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句应龙的问话，显然他有些不懂应龙问的这个问题有多广泛以及意义何在。
“比如，你的武器刺穿他的身体时，手感如何？”应龙进一步问道。
杨戬把眉头皱了起来，看样子不太愿意回忆那一幕的场景。
“唉，你不用这样消沉。”应龙终于把语气改得正经了一些，拍着杨戬的身体安慰道，“干我们这一行，杀个人是难免的事，你要学会去适应。”
“干我们这一行……”杨戬嘴角抽搐着。他们造化神院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人类，抗击以妖族为首的其他种族的生灵。在这种情况下，杀几个严重搅扰神州人族安全的人类二五仔确实是在所难免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应龙这番话说出来，让杨戬觉得自己是个杀人越贷的强盗。
“亲手杀了个人，代表你有所成长，不是吗？”应龙就像没听到杨戬的吐槽一样，自顾自地安慰着，“杀掉了个惊雷庄的修士，也算他罪有应得，你不应该为这些家伙感到不值啊。”
应龙说的这前半句话应龙还是接受的。对于他来说，杀了这第一个人，再要杀第二个人心里需要越过的坎儿就会低一些，这倒也可以看成杨戬有所成长了。但这后半句话杨戬却不敢苟同。
罪有应得吗？一个敢于舍身去救许长宁的惊雷庄修士，杨戬并不想把他看成是坏蛋。
“哟，来了。”杨戬还在心里复杂着，应龙就这样叫了一声，把注意力从杨戬身上挪开了。
杨戬顺着应龙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白起押着六七个五花大绑的惊雷庄修士走了过来。
“走，咱审审他们去。”应龙居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往上走过去了。
杨戬见了，生怕自己的师尊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同时还不忘招呼躺在一边的迟烁和柳莹莹：“起床了，那里有一批惊雷庄修士等着你们出气呢！”
……
一盏茶的时间后，五个人都气势汹汹地站在那几个惊雷庄修士面前，低着头看着他们。被强势围观的惊雷庄修士们战战兢兢，完全不敢抬头。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应龙把玉蛟枪重新从丹田里取出来，在眼前的地上狠狠一戳。
五寸长的枪尖一下子就没入了泥土里，吓得离枪尖最近的那个人一哆嗦。
应龙紧接着缓缓弯下腰，对着几个人笑道：“一定要全部告诉我哟~”
应龙的这一笑是十分明媚的笑，只是身体压得很低，逆光在他脸上打下了阴影，一下子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惊雷庄修士们心惊胆颤，七嘴八舌地把事情全部抖了出来。
从离开应龙一行人，到发现柳莹莹行踪，到决定去挑起争端，惊雷庄修士们全部都细致地讲了一遍。当然，也包括他们杀死小狼崽的那一幕。
结果这一波还没说完，应龙都没有置什么气，柳莹莹却被气得浑身发抖。
“我杀了你们！！”柳莹莹娇喝一声，右手一转从丹田里取出了紫霞剑，对着眼前众人劈头盖脸地斩下来。
就在这些惊雷庄修士一脸惊悚地觉得命不久矣的时候，应龙把玉蛟枪从土里抽出，往旁边一转，挡住了柳莹莹这一剑。
“你！”柳莹莹瞪应龙。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听他们说了，诡计都是许长宁想的，他们只是执行的人罢了，你和他们置什么气啊？”应龙轻声劝道。
“哼！”柳莹莹跺了跺脚，把紫霞剑从玉蛟枪上移开，但还是觉得很不解气，于是把紫霞剑一转，一股灵力凝聚在其上，紧接着往旁边一斩。
一棵粗壮的大树被她用灵力拦腰斩断，轰然倒地。
“……”包括迟烁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一脸惊恐地看着柳莹莹，就连应龙也频频侧目。
“好了，把话说回来吧。”应龙重新对着这些惊雷庄修士，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之前母狼攻击许长宁时的那一幕我也看见了，我想问，你们为什么愿意舍身给许长宁挡下母狼那一炮呢？”
听到应龙这么说，惊雷庄的修士却集体沉默了。
“唉……”看到众人的这反应，应龙也能猜到个七八分。看起来，似乎在从前，许长宁并不是这样残暴的人，是值得他们舍命追随的。
“你们走吧。”应龙把玉蛟枪收了起来，亲自上去为他们松绑。
“诶诶诶？？”迟烁和柳莹莹都惊了，“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如果把他们杀掉，那许长宁随后一番添油加醋，惊雷庄和你们火云宗的矛盾会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不是吗？”应龙说着已经解掉了一半人身上的绳索，头也不回地说道。
“话……话是这么说……”迟烁点了点头，为难道，“可是……把他们放回去了，他们就不会添油加醋了吗？”
“他们不会的。”应龙没头没尾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一句话，自顾自地把最后一个人的绳子给解掉了，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拍了拍他们身上的尘土，叮嘱道：“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回去的时候去告诉许长宁，不要被毫无意义的仇恨主宰自己的心灵。日后，神州如果有大劫难，希望他能够出一份力。”
应龙为他们整理仪容和叮嘱的语气颇像一个慈祥的长辈，让惊雷庄的修士众人都呆愣了半晌，然后连连点头，对应龙抱了抱拳，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丛林里逃走了。
迟烁和柳莹莹疑惑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应龙前辈，您到底是什么来头？”
显然，他们对应龙之前叮嘱惊雷庄修士时所提到的“神州的劫难”很不理解。
“山野小派，山野散修罢了。”应龙随口回答着，踱步来到了雄性丛林狼尸体附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