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期,就随着父母成为了地道的“北漂”族,没有北京户口,自然家离学校的距离就远了。那时候学校是每三周放一次假,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回家见见父母。如果问起那时候最害怕的事是什么,铁定是乘车从家回学校了。
念初中时候家是住在北京门头沟一带的,如果去过的朋友,一定知道,从琉璃渠过后,越是往里走,山路越多,而且929路的司机停车时候总是来回晃荡,胃里就跟着翻滚,简直就是一趟简易版的过山车。本来就晕车,一个多小时车程还要停近三十次。于是这段路就成了当之无愧的魔鬼路段。当时也尝试过贴姜片啊,吃晕车药啊,但是对我基本上就不起作用。
还有就是从三家店火车站买票去宣化,那时候还没有网上购票,于是十次也很少有一次可以买上有座的车票。印象中三年初中一次也没有买到过。所以初中时候一直也想不通,怎么从北京出去的人这么多。
但是每次等放假回家时候,往北京方向行驶,人就少得多了。买得上座位不用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个人少的车厢,在那种三个座位连排上面睡上一觉。当然,也不是每次都睡得时间卡得刚刚好,有一次就睡过站了。这也算是一件记忆犹新的事了。
从小就一个人坐车倒车,一个人独立惯了,而且从小就离家在外,成为了一个外乡人。所以后来不管到什么地方,一点也没有生疏的感觉,也不会想念家乡,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乡留下的印记越来越模糊了。那时候一个人,为了增加乐趣,偶尔也会和自己玩起“用最少的钱,坐最多的车”的游戏。所以后来的日子里,不仅不会因为在异地而没有安全感,还擅于规划出行路线。
说来奇怪,在北京待了六年多,一直说去天安门看看,但是愣是没有去过。后来长大了,自己有了独自出行的能力,父母也不再担心以后,就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旅行。从一七年开始,就开始了陆陆续续的中国穷游之旅,现在走过了半个中国。为什么选择穷游,倒不是真的有这种情怀,只是旅游费用来源都是自己假期时候挣得,一方面是假期工一个月工资本来就不多,不容挥霍,另一方面因为是“血汗钱”,也就不舍得乱花了。
曾经骑行十三四个小时,七十多公里一个人去北京银山塔林,也曾为了一句“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硬座十余个小时。过去的几年发生了很多,在旅途中,感觉自己改变了不少。曾经也执著“说走就走的旅行”,后来就慢慢习惯了把旅行融入日常生活,可是在这次疫情的冷静反思中,突然觉察到旅行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在于在远方找到自我。而这种寻踪不是金钱、次数的多少或者路途的长远决定的,而是在于兴之所至。
旅途中的人,喜欢给一次旅行赋予某种意义,这种将自我从功利性态度和认知性态度中脱身出来,投身于审美意识中的方法,是我曾做过,也是奉为皋臬的旅行意义。因为那时候我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获取某些文物的历史或者艺术品的价值、工艺流程等一系列信息,比如东方明珠塔的设计构思或者华山的神话传说,那么在如今这个网络发达得到社会,足可不出门户而知千里,经过一路奔波的旅行还有意义吗?亦或者是为了当地的美食?当然确实有部分人是为了美食,但是为了美食也仍然属于赋予旅行以内在意义。
比如去年7月的银川之行,就是为了去看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爱恨别离的土城楼,6月上海旅行则是以“等着六点五十六”的时间标志来定格这一时刻的所见及感怀,还有当天在西湖的断桥,也不过是因为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
也许这些赋予的意义使本平淡的旅行有了价值,但是静下来的这段时间,总会感觉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花样。反而曾经的兴之所至给心灵的洗涤是经久缅怀的。
什么是兴之所至呢?不外乎怦然喜悦和不期而遇。
怦然喜悦是在对象化过程中发现人内在的本质。也就是说我旅行中所经历的事情,让我感受到自我的突破,不论是在独自探索一片了无人际的森林时克服了内心对未知的恐惧,还是独自骑行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最终都仿佛在我所存在的世界感到自我的力量,使自身的价值得到了确证。
而不期而遇是外在世界的某种刺激突然牵引内心的情思,或许我从未想去得到它,但是在旅行中,也许一句乡土气息浓重的方言,也许是破晓时街边喝了一碗热乎乎的汤,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莫名心中一阵醍醐灌顶的愉悦涌上心头,而这种感觉却比怦然喜悦更韵味深远。
几十年后甚至曾经旅游目的地的名字都忘了,但是这种兴之所至再次回味起来还莫名滋润。也许另一个人和你经历相同,所遇所感都契合,但是这种兴之所至却只有你一个人体会到了,着实是一种神奇。那一刻,仿佛我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玻璃,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改变,所见仍是所见,所闻亦是所闻,但是眼前之景,耳畔之音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浸润。让你觉得并不真实。
接下来,我一边回味,一边这样闲聊下去,一边把曾经的兴之所至记录下来,以便以后回忆。也许有一天,当我老了,这段记忆仍然可以把我从干瘪的皮囊中一把揪出,扔回到兴之所至时的那一刻的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