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谓然叹息:“看似有两条路,其实我们只有一条路。没有兵马,如何阻挡刘邦追击?刘邦纵然不追击,项羽马上就要入关了,他手握四十万铁骑,会容得下我?!”
他心里悲凉,双眼湿润,环视了一周,说:“要死,就死我吧。如果我死能换取大家的生,那么也死得也值了。君子不打无把握的仗,本王又何必拖大家赴死呢?你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记住要好好地活下去。如今我已是秦朝的罪人,大秦亡在我手里,我该死!就让我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吧,投降沛公以保全诸位和全城百姓的性命。我见过太多的死亡,不想再看见人死了。”
众人默默流泪……
然后,子婴回复使者道:“只要沛公能保全全城百姓的性命,寡人愿意投降。”
使者道:“我这就回去禀告沛公,明天大军进城,接受你的投降。放心,沛公仁义为怀,不会为难你们的。”
说完,告退。
使者回到霸上,报告沛公说:“子婴明确答复表示愿意投降,明天就可进咸阳城了。”
刘邦听了心里大喜,想到明天就要去接受一位帝王的投降,心里无比激动。
二十年前的今天,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秦皇宫,猜想着皇宫里面的金碧辉煌。如今就要进宫,并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去,刘邦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故作镇定地对使者说:“你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使者退了出去。
刘邦立马让侍卫找来张良,对他说:“子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使者回复,秦王表示愿意投降,明天我们就可以进城啦!”
“是吗?”张良心里有些吃惊,他知道子婴诛杀赵高,子婴是一个有才能的君主,怎么突然就放弃抵抗,开城投降呢?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自己一时竟猜不出来。
张良冷静地说道:“我们还是应当谨慎些好,大军进城后,应做好处理突发情况的准备。”
“这个当然,越是得意的时候,咱们就越要小心,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刘邦喝了口茶说。
张良应道:“沛公说的是,在下告退了。”
刘邦吩咐道:“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进城。”
张良走后,刘邦高兴地在营帐里拔剑起舞。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成为接受帝王投降的王者,于是得意地唱道:“龙游浅底遭虾戏,一朝飞黄天下知。春风得意入秦关,踏破长安是好汉。从小立得凌云志,敢叫日月换新颜!”
话说回来,张良回到营帐,心情激动不已。他走到父母的牌位前,点上两根红烛,恭敬地上了三根香,跪着说道:“父母大人在上,不孝儿张良启禀:如今大秦已亡,家仇国恨得报,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当初父亲让儿立誓灭掉秦国,以雪国恨,赖苍天有眼,今天梦想终于实现,你们可以安息了。”说着,流下颗颗眼泪。
往事历历在目,回想当初父亲含恨而死,母亲郁郁寡欢,兄弟英勇救义,自己忍辱负重……这一切都是拜秦国所赐。
张良向父母牌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坐在桌旁,长长地舒了口气。
国恨家仇得报,压在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坐了一会儿,他走出营帐。晚秋时节,天气转凉,阵阵秋风袭来,竟有些寒意。
张良打了一个冷颤,突然一种梦想实现后的空虚涌上心头,今后的路该如何走?走向哪里?一时竟有些茫然。
大秦虽然亡了,可是父母、兄弟却活不过来了。如果当初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让父母活着,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而不去复什么仇。
一路走来,历尽艰辛,死了那么多士卒,多少家庭正在经历亲人离散,悲痛欲绝……
这一切痛苦的根源不就是战争所带来的吗?!
但愿沛公能澄清天下,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张良心里暗暗祈祷着。
他隐约的感觉到:大秦虽然亡了,可战争却远还没结束,一场大战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张良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此时皓月当空,夜色清凉如水,远处大山的伦廓隐约可见,青山如同一条苍龙一样伸向远方。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营帐,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秋高气爽,天气晴好,一轮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照在沛公军鲜红的“刘”字大旗上,“刘”字闪闪发光。
大军集结完毕后,刘邦一挥手,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咸阳城进发。
行至咸阳东的驰道,刘邦远远地看见前面的道路上,一只白色的队伍姗姗迎来。
他们举着白色的旗幡,穿着白色的衣服,车辆套上了白色的挽帘,拉车的全是白马,象一只出丧的队伍。
队伍到了跟前,秦王子婴慌忙下车,颈上套着一根绳子,表示自己罪当受死,双手捧着皇帝的御玺与符节,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跪在大道旁边,不敢抬起头来,像在那里听候发落。
刘邦的随行人员前去接过御玺和符节,回来献给刘邦,并请示怎样发落子婴。
一旁的樊哙等将领都主张杀掉为好,免生后患。
刘邦与张良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当初怀王为什么派遣我西征,不就是因为我宽厚能容人,不滥杀无辜吗?如今人家都已投降了,还杀掉,这样不吉利,将他先看管起来再说。”
士兵上前反手押住子婴。
这时,刘邦策马走到子婴跟前,小声说道:“我也大约知道你的一些事,大秦不是亡在你手里,你只过是生不逢时。”
子婴没说话,眼泪默默地流着。
献玺这一刻,标志着雄霸四方,威震海内的大秦帝国真正灭亡了。
假如上天多给子婴三年,大秦不会亡。他一上任,就用计诛杀了奸臣赵高,显示出了过人的胆识,有勇有谋,颇有秦始皇遗风。正当他准备励精图治,扶大厦将倾时,刘邦已兵临城下。
试想,四十六天,能做些什么?天亡秦,非人力所能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