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荧惑守心风波未平,更大的灾难却悄然而至。
七月的一天夜里,月明星稀,白天的炎热还未退去,四下无风,夜晚的沉闷又接踵而来。
晚饭过后,张良坐在庭院里歇凉,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往身上扇,可还是热得汗流夹背。他心里纳闷,这天气也太反常了,往年这个时候,都开始穿厚衣服了,而今年却还酷暑难耐。
放眼望去,周围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平时夜里吵闹的虫儿,今晚突然不吱声了。这是怎么呢?一向心细的张良觉得奇怪。
突然一颗慧星自西向东,划破寂静的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疾驰而下。它光照大地,耀眼无比,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横穿大半个中国,降落在东郡的一处荒原里。
东郡今河南省东北部、山东省西部,慧星降落的地方离下邳不足一百里,撞击地面产生的爆炸声隐约可闻。
又一次天降异象,直觉告诉张良将有大事要发生。
回想刚才慧星运动的轨迹,自西向东,对应天下九州,大秦的皇宫刚好在西方,而慧星坠落点在东方,是不是暗示始皇将要死在东方呢?他那么爱东巡,说不定会死在东巡的路上,张良心里猜想着,感觉复国之梦似乎近在眼前。
这次慧星从象征帝王的心宿星开始下坠,不正是《太公兵法》上记载的帝星陨落吗?《太公兵法》载有明文:帝星陨落,大厦将倾,海内沸腾,民不聊生,唯有命世之主,可定乾坤。
慧星陨落的时候,秦始皇刚好批完了全国各郡县送来的奏章,有山西大旱赈灾的条陈,匈奴远遁漠北的密奏,岭南渐被中原文化同化的报告,灵渠进展情况的汇报,阿房宫工程进度表等等。做完这些,他感觉屋里有些闷热,于是来到承天阁想吹吹凉风,正好目睹了慧星陨落的过程。
始皇心里有些郁闷,叹了一口气,自言道:“天命在我,天奈我何?”对身边的内侍太监道:“传太史通。”
太监领命,立即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太史通到了,叩拜道:“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夜传微臣所谓何事?”
始皇道:“你精通天文历法,东宫苍龙有房、心二星。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坠而下地,不知预示什么?”
太史通回禀道:“老子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以天得道以有四季,地得道而成山河,陛下真龙天子,得道而为神。慧星陨落,是陛下真身久居天上东宫,挪动身体抖落下的灰尘而已。”
秦始皇听完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的太史大人今天也拍起马屁了。前次荧惑守心你如临大敌,深夜前来谨见,这次慧星陨落,你反到不那么在意了。还说是什么寡人上天的真身抖动落下的灰尘所至,你的解释倒是别开生面,有趣得很啊。”
太史通:“陛下有为君之德,心怀百姓。有德者,天顺之,小小灾难,自会消除。”
“你下去吧,我也问不出个什么结果。事在人为,若事事听天由命,我早死十次八次了。天命在我,天奈我何!”秦始皇说道。
太史通叩拜:“微臣告退,陛下保重龙体。”
其实太史通哪敢照实说这是帝星陨落的征兆。说了,万一始皇大怒,那自己脑袋可是要搬家了。再说,天象复杂,本幽晦难明,怎可妄言。
出于好奇,第二天一早,张良带上剑,骑上追云向彗星陨落的地方奔去。
宝马追云踏步流星,飞一般穿梭在崇山峻岭间,一个时辰后来到慧星陨落的地点。
马儿放慢了脚步,张良放眼望去,荒原上一条长长的沟槽大约有半里来长,笔直的沟槽深约一丈,宽约两丈。一看这沟槽就是慧星着地时因强大冲击力产生的。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蒙蒙烟雾之下,还有点点火星。远处几颗水桶般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折断,树枝零乱地散落一地。
张良下马,提着剑慢步朝沟槽深处走去。在沟槽的尽头,一块巨石深深陷在松软的泥土里,一小半露出地面。
陨石近似椭圆,但细看之下,很像一条龙,龙爪深入泥土,前部露出半个龙头,后部拖着长长的尾巴,龙身蜿蜒曲折。
巨石身上散发着热气,冒着细细的白烟。周围的杂草被烤焦了,热气中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张良心里纳闷,在古书也看到过彗星撞地的记载,除了撞击产生一个大坑和留下几块碗口大的碎石外,并无他物。而这次,怎么会留下一块龙形巨石,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张良一脸吃惊和困惑。
他站在巨石旁,脑海中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帝星陨落,名动天下,人人皆知,这正是动摇天下民心的大好机会。
一个以天下为旗盘,陨石为旗子的宏达构想慢慢从张良的脑海里浮现。
而博弈这盘棋的,正是他自己和始皇。
张良决定抛出陨石这枚棋子。
他抬头向周围看了看,四下无人,于是拔出剑,用内力运剑在陨石上刻字。
凌虚剑削铁如泥,加上石头有些烫,并不十分坚硬,不一会儿就刻好了。
刻好后,他插剑入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六个篆体大字“始皇死而地分”跃然石上。
字体苍尽有力,雄壮豪迈。这看似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意义却不简单。
它像一把利剑,如闪电般刺向始皇,向世人宣告:你不是追求长生不老,海外求仙觅不死之药吗?现在天意要让你死。你不是以自称始皇,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吗?现在天意要让大秦四分五裂。在天意面前,看你如何应付?
张良在这六个大字前驻足了两分钟,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骑上马,扬长而去。
追云如一道轻烟,不一会儿消失在茫茫荒原。
张良心里知道,这六个大字,很快会传遍大秦的每一个角落。它会像暴风雨一样席卷整个大秦,让大秦帝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它更会像殲言一样,让世人深信不疑。这颗亡秦的种子,会在世人心里发芽,开花,如同星星一火,终有一天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