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今天醒的格外的早。但说实话，他并没有睡多久。凌晨一点半开始尝试入睡，五点四十左右就醒了。早餐大约七点才送来，在之前没什么事情干，他就打开全息玻璃。外面的雨似乎停了，但鲍里斯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由于城市护盾的原因，雨并没有下进来。远处的战火依然在燃烧，鲍里斯已经感到习惯了。眼前的城市沿着一处弧度完美的半圆海湾而建立，那应该是很久之前被炸弹炸出来的，海湾的一侧窄窄的海岬尽头是一座灯塔。那座灯塔刚好在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外。
这两天鲍里斯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很多像是自己从前经历过的事情一样。就像第一次看到凛子之后脑海中闪回的画面那样。梦境相当的真实，仿佛就像真正地回到了那个时空里去。但让他梦醒之后疑惑良久地事儿是，每次自己快要醒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而且还对他念念有词，不过每次醒来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人不像凛子。鲍里斯忽然想到吴常还在岛上的时候对他说的话，那个时候他还在插科打诨不以为然。
“巴恩斯。”
房间里的无线电广播响起了王明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是每天都在监视我吗？”
“怎么会。除了特殊病房，其它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尊重个人隐私。”
“真的？”
“呃……反正不会低于百分之九十。大概。”
“找我什么事。”
“等下凛子会来找你，带你去设施激活你大脑的芯片，然后会做几个测试。”
“你呢？”
“我在这儿测试仪器。咋，你以为我很闲？”
“早餐呢？”
“我都没吃你吃啥。再说，还没到饭点呢。你洗漱没有，没有赶紧的，凛子已经坐电梯上来了。”
说话间，房门拉开，凛子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快把他带下来。上面的人还等着呢。”
说完，无线电吱的一声，然后被关掉了。
鲍里斯转过头看着凛子。
“我去食堂给你拿了点早餐过来。”
她伸出手，向房间另一头的鲍里斯递去。
“不用。我不饿。你自己留着。”
鲍里斯没有接过那个袋子，而是走到床边拿起那件他几乎没穿过的外衣。
“我也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但是你还没有。”
“我不想吃，现在。”
鲍里斯转上外衣，一转身，和凛子四目相对。鲍里斯没有回避，但凛子却有些不适应。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把东西放在房间。我等下回来会去处理。”
“……”
凛子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儿，只是等你回来东西就冷了。我等下给王教授吃吧，反正他也没吃。”
“那走吧。我不需要带什么？”
“不用。”
鲍里斯摇了一下手环，把窗户关上，随后跟着凛子出发。
被带到这里快一周，鲍里斯还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房间一步。这是他第一次走出来。和外面紧张的战事相比，这里相当的悠闲，也相当的宁静。也有可能只是这里得到忙碌和喧嚣不浮于表面。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医护人员闲庭信步般的在走廊和各个房间里出没。没有战争的味道，甚至没有医院该有的样子。
凛子在前面走着，时不时的抱起手中的平板看些什么。走廊并不算特别长，至少从鲍里斯走过的这段路来看。
电梯就停在这层楼，两人没有过多的等待。电梯舱是观光式的玻璃结构。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这座建筑的中心是个空洞的圆柱体，往下看不到底，一层一层的楼相叠而建。但是很奇怪，刚刚鲍里斯并没有感觉自己是在绕着圈子走。
两人站在电梯里，开始缓缓地往下降。凛子一直在看平板。但鲍里斯注意到了，她似乎根本就没有看什么东西，而是一直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像是在缓解尴尬。
“我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鲍里斯突然开口。
“那些我本来该记得，后来不知为什么忘记的事情。”
凛子滑动屏幕的手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止。
“我想起来我们小时候的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很冷，周围很荒芜。一年里好几个月都被雪掩盖。”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生活。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有好几个，和我们一起生活，而且过的相当快乐。”
“但我记不得之后怎么了。我为什么离开了那里，为什么忘记了。”
凛子偷偷地看了鲍里斯一眼，但鲍里斯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他靠在玻璃上，望着外面。
“你是否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
“没有。”
“没有吗？”
“你没有真正的想起来以前所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
“你至今不肯承认你是巴恩斯而不叫什么鲍里斯。”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明白吗？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你是巴恩斯，因为你根本不认为那些记忆是真实的，你只觉得是幻觉，是梦，所以即使我告诉你了，你也只会像听故事一样，不会当真。”
凛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电梯忽然停下，门向两边打开。鲍里斯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很深的地下了。
凛子整理了一下。
“抱歉，我情绪有些失控。这边来。”
相较于楼上，这里的结构似乎要复杂很多，各种奇怪不一的房间，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脸色苍白，不时还有武装巡逻人员路过。走了不一会儿，远远的在走廊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王明正拉着另一个人在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
“来了啊你们。哟，还帮我带早餐啊。谢谢凛子啊。”
王明一如既往，满面笑容的迎上来，还顺走了凛子手里的早餐。
“那就这样了啊老罗，改天你们有新的研究项目我再过来逛逛啊。”
王明和那个刚刚在旁边谈笑风生的人道别。
“巴恩斯，你从那个门进去。等等，我先帮你打开。”
王明把手环上的操作系统掉了出来，在上面快速的按了几个键，一旁的门应声而开，那个门不大，但足足有半米厚。
“进去。快点快点，等下我会指挥你要干嘛的。”
王明一副赶鸭子上架的神态，把鲍里斯推了进去，随后把门关上了。进到门里的鲍里斯看到，自己眼前还有一扇门。
“这儿还有一道门。”
“我知道。”
房间里传来广播的声音。和刚刚在病房里听到的没什么区别。
忽然，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亮起了紫色的灯，随后周围开始喷出水蒸气一样的东西。
“别慌啊，走个消毒流程。”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大概过了一分钟，房间内不再喷洒，紫色的灯光也变成了普通的白色光线。鲍里斯身前的那扇门缓缓拉开，里面是一个和楼上那个病房差不多的房间，房间中央的一块白色地板砖慢慢的降了下去，随后升起一张床。
“躺上去。”
鲍里斯照着广播做。
“好了，完了。”
“什么？”
“我说完了啊。”
“就这？”
“你是不是脑子不对，我只需要输入一个指令就可以了。除非你脑子里的芯片不能接收指令，我才要动手把你脑子给打开。”
“那为什么不在楼上做。”
“因为这是机密计划。”
“我没什么感觉。”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想要什么感觉？感觉自己要飞升了？”
“那现在该干嘛。”
“做几个测试，看看芯片有没有反馈。”
房间地板上又有两块地砖沉了下去，随后浮上来一个屏幕。
“你的手边有一个按钮。现在你需要看着屏幕，等会儿那上面会出现几种颜色，当出现蓝色的时候，就按下那个按钮。好，开始。”
屏幕忽然出现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颜色不断交替，而且时快时慢。
鲍里斯看着屏幕，突然按钮就被按下了。
“还行。十一毫秒的反应速度。芯片有读数。很好。”
“很快吗？”
“我这么给你说吧，我做这个测试，做五次平均下来是一百九十八毫秒，隔壁陆军连队上次过来体检，有个最快的是一百零三毫秒。”
“那你怎么还说还行。”
“别再问了，这个测试还要做四次，取平均值。来，继续。”
屏幕再次开始变换。
“还行。平均值是十九点五三毫秒。因为人类神经元传输反应信号需要时间，如果不是条件反射的话，你要等信号传输到大脑，大脑做出决定之后再表现出来。现在强化反应能力一般是改造神经信号传输系统，比如改成用数据传输，但是会造成相当的后遗症。你这个二十毫秒已经相当不错了。”
“然后测试一下思维和逻辑……凛子，思维测试系统哪儿去了？”
“好像被隔壁的语言学杨教授拿走了。”
“他都不给我说一声，部队还等着……算了，测试一下身体机能，你活动一下。”
“怎么活动？”
“怎么活动都行，跑一下，蹲一下，做一组波比跳……好了好了够了，有数据了，你别把床给我拆了，动作小一点。然后……”
无线电广播里忽然传来了电话铃声。
“喂，是我，王明。对，是的，在进行，但是数据还没处理。嗯，对，可是……好，我马上准备一下。”
“咋了？”王明刚刚再对话中一改平日嬉戏打闹的风格，变得相当的正经。鲍里斯隐隐的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恭喜你小子，你要上战场了。”
王明再次阴阳怪气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