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中升腾起来的那股恐怖气息压得魏九缨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一路踉跄,好不容易挣扎到坟头,生门,督脉内的元气几乎散尽。
他奋力把锈迹斑驳的长剑插进坟头,瘫坐在一旁大口喘气。
七道光柱穿透夜空,借着那些散逸的光芒,魏九缨看到绝地上空雷云涌动,沉沉的垂落下来。偶有电光闪烁,还能看到两边大山在黑暗中复苏,抖擞一身筋骨的可怕模样。
然而坟中毫无反应,魏九缨心中骂娘,嘴上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在最后的电光消退之前,他看到两头正甩着哈喇子朝自己冲过来的怪物。
魏藏锋你大爷的!
魏九缨暗骂了一句,头枕在坟包上,伸手握住剑身。
我魏九缨就是死也要带你们两头畜牲一起死!
两头怪物扑上来,黑暗中魏九缨都闻到了怪物口腔里那股令人崩溃的腥臭味道。
魏九缨手中的长剑突然震颤起来,斑斑锈迹尽脱落,绽放出圣洁紫霞。
“唉,墓中一睡不知年月,恍恍惚惚世间百年。”
他手中长剑挣脱出去,剑光一闪,两头怪物断成两截。
魏九缨骇然转头,只见坟头霞光中凝聚出一道身影,仙风道骨,道袍飘飘。
“轰隆隆!”天空和大地同时轰鸣,几根粗壮的闪电落在绝地里,真真末日场景。
地底响起一声高昂长鸣,土石开裂,煞气涌动。三根和大山分别相连的铁索崩开地面暴露出来,三头由大山幻化而成的凶兽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齐齐向前踉跄了一步。
和张长弓纠缠的那头异兽突然停下来,疯狂地奔向最近的一根铁索,张嘴撕咬,哪怕铁索将它两腮撕裂,牙齿绷断,也不管不顾。
异兽的血液沾染在铁索上,粗壮的铁索居然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张长弓满身污血,倒在白若若身边,怔怔地看着紫霞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唉,痴儿。”坟上那人又叹息一声,随即把视线投向绝地中央,喝道:“孽畜!竟然还没死绝!”
“哈哈哈哈哈!”伴随着一声嚣张至极的咆哮,地面完全破开,一条庞大的黑影拖着铁索从地底冲上高空,直至铁索被拉得笔直,它才不甘地停下来,张开血盆大嘴朝天怒吼,而后便盘踞在空中,像是一座悬空的大山。
那啃咬铁索的异兽被突然绷直的锁链崩断了满嘴尖牙,弹飞了出去。才一落地它又发狂一般冲上前去继续啃咬。
三头巨兽拼尽全力死死拽住铁索的另一端,山脚下被它们蹬出一个个大坑。
“王春阳,又见面了。”那高高盘踞在空中的庞然巨兽闷声道。
王春阳是张长弓师傅的真名。
魏九缨瞪大眼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眼中满身震撼惊骇。
他忍不住颤栗,血液似乎要燃烧起来,胸腔里有股力量咆哮着,冲撞着。那源自古老时期对顶尖猎食者的恐具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
那是一条龙,长躯遮天的龙。
“孽畜果然奸猾,叫我百年大计功亏一篑。”王春阳声音淡然,听不不出喜怒。
“呸!老家伙装什么世外高人,嘿嘿嘿,还想炼我龙元活出第二世吗?”那巨龙眼中满是讥讽。
远处,神光阵的光芒逐渐暗淡,听到巨龙声音的张长弓愣了一下,随即他又听到了师傅王春阳淡然出尘的声音,“那又如何?证道长生,千古愿也。”
张长弓眼里的光芒随着神光阵一同暗淡下去。
是了,早知如此,四凶绝地是天地,我是和村民都是人,天地人三才阵,师傅的墓穴正好在四凶绝地的死门,三才阵的生门上。
绝地炼化龙元,通过三才阵汇聚在坟墓里,生死逆转。
张长弓勉力抬头,张开嘴:“师…师傅。”,即便被师傅利用了又如何,这条命本来就是师傅给的,一命报一命而已。
“唉。”王春阳又是一声叹息,他身形飘渺,化作常人大小,落在张长弓面前,“你这痴儿,你身负气运,为师要你镇守百年,百年时间也不过耗尽气数变回常人…罢了罢了,是为师对不住你。”
“师傅….”张长弓久居绝地远超百年,本就生机衰退,方才一战更是五脏尽裂,神仙难救。
“且安心去吧,今日我就是拼了这点灵魄不要,也会送两个娃儿出去的。”
张长弓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眼里最后一点灵光彻底熄灭。
王春阳抬头看了看那头巨龙,他是实在没有想到,当年他千算万算好不容易把这条孽龙镇压在绝地里,却让寄居在它身上的一头龙虱逃过一劫。
龙虱暗戳戳破坏了风水格局,还在困龙的帮助下坏了朱雀悲泣的地形,导致他肉身彻底腐朽,这点灵魄也无处可去了。
“咔擦!”一声脆响,那头龙虱咬断了铁索,白虎悲啸着重新化成一座崩塌大半的高山。巨龙得意长吟,剩下两头大山幻化而出的凶兽再奈何不得它了。
它并不着急,拖得越久对它越有利,等四道锁链全部绷断……它冰冷的眼睛偷偷转向王春阳。
“修道修道,灵魄好登仙,肉身难长流。”王春阳看向绝地外面,神色复杂,透过绝地里混乱的元气,他感知到外面天地的变化,“大世来了吗?真让人羡慕。”
王春阳一步一步登高,向巨龙走去。他现在不过是一股灵魄,可以御风而行。
王春阳一抬手,那柄长剑挑着死鱼一样的魏九缨飞过来,巨龙出世,滔天煞气让绝地里元气更加混乱,尤其是坟头那边,周围的元气悉数涌进那个土包里,魏九缨一点恢复的余地都没有。
王春阳拂袖,一团光辉包裹着魏九缨和白若若飞出绝地,最后分别注入两人眉心。
魏九缨的心湖里响起王春阳的声音:“小友,日后若是龙虎山有难,还望小友给龙虎山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一篇秘法烙印在魏九缨脑海里。
魏九缨来不及多想,一把扶住心神过伤晕厥过去的白若若,他回头看去,哪怕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庞大龙躯带来的压迫。
“桀桀桀桀,送出去有何用?一会儿还不是要成我的腹中物?”巨龙狞笑,它奋力扭动,和玄武相连的那根铁索,也因为已经被龙虱腐蚀了大半被轻易扯断。
玄武高昂的头颅垂下去,山石滚落,化作巍巍大山。
仅剩的一根铁索根本困不住它,巨龙在空中一个翻滚,整座青山都被铁索拉着崩塌。
龙虱咬着铁索晃荡到巨龙身上,朝着龙头跑去,兴奋至极。转眼却被巨龙一爪子抓住:“干得漂亮!本座养你这么久,今天特许你成为我的口粮。”
刚刚脱困的巨龙饥肠辘辘,大阵虽然没有把它的龙元全部炼走,确也对他产生了实质的伤害。有张长弓坐镇,太明显的变动哪里能瞒的住他。
“一百多年了,本座一百多年没进食了,开不开心?有幸成为本座的一部分是你的造化!”
龙虱嘶哑尖叫,拼命挣扎,还是被巨龙丢进嘴里一口吞下:“还没尝出味道呢。”
王春阳停下脚步,朗声道:“今日贫道斩龙于此,为大世祭剑!”
“就你?一百年前你还是个人的时候都奈何不得我,现在做了鬼,飘了?”巨龙蔑笑。
“困你百年,斩你足以。”王春阳捏了个法决,“起!”
孤坟炸开,一道流光冲进王春阳体内,他瞬间气息暴涨数倍。
身为龙虎山太一宗宗主,王春阳在山水阵法上的造诣极高,否则也想不出生死逆乱,借助龙元滋养肉身的法子。他的肉身虽然被龙虱毁去,藏在肉身里的另一份灵魄却保留下来,受到了绝地里元气的滋养。
末法世纪,一代代精彩绝艳的先辈在摸索中,利用残存元气,开创出一套新的修炼体系,三流到超一流,超一流上面还有大宗,胎息,周天,指玄四重境界。
王春阳生前就已在周天境,此时竟然到了周天圆满,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巨龙吃了一惊,天地末法,龙族好多神通都作废了,只剩下强劲的身躯依然可以称霸世间。当年初入周天的王春阳都够他受的了,要真让王春阳周天圆满,对巨龙来说也是个巨大的威胁。
“死来!”巨龙咆哮着卷向王春阳。
璀璨的剑光在王春阳身前炸开,和巨龙相比,王春阳只有巨龙眼珠子那么大,可这道剑光却通天贯地,百年来王春阳吸收的龙元、元气通过剑光被尽情地挥洒出去。
一剑劈开巨龙,王春阳乘势打击,他的剑技精妙,辅之以磅礴元气,威力惊人。
不多时,巨龙就满身伤口,大块大块地鳞片外翻着,血如雨泼。
巨龙并不想硬抗,只是庞大地身躯困在着三面残山里,攻击面实在太大刚刚脱困的它又全身僵硬疲乏,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不断游走,用利爪尖牙不断还击,不给王春阳刺中它身体命门的机会。
一人一龙斗了上百回合,王春阳大口喘气:“龙族果然皮糙肉厚,难以击杀。”
巨龙还在游走,并不说话,它在等,等王春阳元气耗尽,就是它反击之时。
王春阳也紧紧地盯着巨龙,一旦它露出破绽,就会迎来王春阳致命一击。
一人一龙互相戒备,都不愿轻易出手,剑气在巨龙的伤口上撕扯着,阻止它的伤口愈合。
巨龙周身疼痛难耐,最终还是先失去了耐心,巨大的龙头游走到王重阳身后,龙腹吸风,张嘴咬去。狂暴的吸力扯着王重阳倒飞向龙口,他眼神一凝,就是现在!元气毫无保留鼓荡而出,剑光如长虹刺向龙口。
巨龙也是发了狠,稍微偏头就不管不管一口把剑光和王春阳都咬进嘴里。剑光穿透龙头,炸开天上的云层,差一点就要炸断它的脊椎,龙血像是瓢泼大雨染红的村口的湖水。
巨龙无力地倒下,把三座残破地大山彻底压垮,王春阳也消失在巨龙的喉咙里,最后关头,巨龙的喉咙里竟然喷出一团烈火,把王春阳残留的灵魄炼成纯粹的元气吞进腹中。
远处的魏九缨看着这场惊世大战的落幕,冷汗早已浸湿后背。
虽然看不见王春阳了,但是见巨龙挂在断裂的山墩上,魏九缨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突然,巨龙的残躯抽搐了一下。
这都没死!?魏九缨眼皮一抖,头皮发麻。
魏九缨可是亲眼看见剑光穿透它的后脑勺的!在魏九缨惊恐的神色中,巨龙缓缓地睁开冰冷的竖瞳,朝他这边看过来。
魏九缨汗如雨下,原本冰凉的后背又热乎起来,他无比确信,巨龙刚刚看的就是他!
巨龙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调转龙头朝魏九缨这边爬过来,刚才王春阳那一剑几乎将它杀死,不过它也把王春阳炼化成元气奶了自己一口,好险,差点没缓过来。
现在,要再奶自己一口,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每迈出一步都疼痛难忍,巨龙艰难爬行,那只,哦不,那两只小虫子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了,正好。
魏九缨确实走不动路了,一半是恐惧,一半是脱力。
眼看着巨龙已经要爬到跟前,腥臭的的吐息几乎拍打在魏九缨脸上,魏九缨头顶上空突然多出一道身影。
巨龙呆了一下,只觉得不能再继续靠近了,似有高山巨岭横梗在前,让它都忍不住生出敬畏之心。
随着清越得剑鸣,巨龙眼中得世界颠倒,一颗硕大得龙头断落下来。
“魏藏锋!”魏九缨抬头,惊喜道。随即心头火起,正要骂人,却见魏藏锋一身长衫染尽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