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齐走向那小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察觉不到一丝生机。辞醉一挥手,桌上的灯便亮了起来。
他们这才发现,那床上还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面上有黑气缠绕。
“老人家,老人家?”渭武走近,轻声喊道。
绯落眯了一下眼睛,悄然变出一片翠绿的树叶,那树叶缓缓移动到老人的胸口上。
不一会儿,只见那些黑气都被发光的树叶吸收了,老人的脸上显露出健康的红晕,脸旁的鱼鳃也一起一伏的,老人睁开了眼。
“老人家,你还好吗?”绯落轻声问道。
“我,我这是怎么了?”老人一脸茫然。
“刚刚有个魔族的小妖在害你,幸好我们的绯落大人救了你,对了,绯落大人以后都会罩着我们啦!再也没有妖怪敢来欺负我们了。”渭武激动地说道。
老人家挣扎着起身,感激道:“多谢绯落大人。”
“不必客气。”绯落微笑着说。
辞醉打量着屋子,皱着眉头说:“看来这小妖在这里待了不少时日,到处都是令人讨厌的气息。”
那老人家微微一愣,脸上又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想起来了,我先前被那一群妖魔所伤,被别人送回了家,然后对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印象了,只觉得自己的妖力飞快地消逝。”
“估计是那小妖看你是条千年鲤鱼化成形,想把你吞了,增加修为吧。”辞醉淡淡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他活该。”渭武愤愤地说道。
辞醉轻笑,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上神大人请留步,老夫这条命是上神大人给的,但老夫无以为报只能把这个送给大人了,还望大人不要嫌弃。”老人家从手中变出了一尾七彩锦鲤,约莫七寸长,首赤尾紫,不时甩着尾巴,一副灵气十足的模样。
只见那尾锦鲤从老人的手中一跃而起,漂浮在绯落的面前,围着她绕了两圈,最后直接趴在绯落的胸前,不肯再移动半步了。
绯落微微睁大了眼睛,那老人家也颇为惊讶,说道:“这可真是……机缘。”
绯落轻轻抚摸了一下鱼儿的脊背,手上是一阵滑滑的触感,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鱼儿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这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我的祖先无意中在青云峰拾到了它,它便与我祖上缔结了契约,就传了下来。”老人温柔地看着那尾锦鲤,又继续道:“但祖上也有高人预言,若是这尾锦鲤遇到了天定的机缘之人,便会自动解除契约,显示出改天换地的力量。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一直在寻找这机缘之人。”
“哇!这小鱼儿这么厉害?”渭武惊喜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预言也是有迹可循的,这锦鲤似乎灵智已开,是这天上地下难得一遇的灵物。可能也多亏了它,我才没那么快被妖魔吞噬吧。”老人家说道。
“如今看来,上神大人就是这机缘之人,这也算了却老夫祖上的一个心愿了。”
绯落看着他,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它的。今后,便唤你,小七。”
随后,绯落将鱼儿收入袖中,三人便离开了这山后的热闹之地。
绯落在府中盘坐,正恢复着体内仙力,辞醉在府中转悠着,盘算着再给绯落添置些物品,渭武则在院子里来回晃悠,熟悉着这座气势恢宏又别具一格的云落阁。
“小落落,我府中还有一台琉璃盏,不仅可以照明,还能散发香气,助于睡眠。哪天给你搬来?”辞醉蹭在绯落的面前,一副讨好的模样。
绯落闭着眼,还未应答,辞醉又说:“而且上面还有变化的图案,真的很好看哦,你要不要!”
“绯落大人,尘翊大人派人送信来了,不对,是派鸽子送信来了。”渭武在门外说道。
辞醉的脸一下就沉下来了,绯落睁开眼,说:“你拿进来吧。”
绯落展开信纸,脸上神色未变,只是稍稍皱眉。
辞醉问道:“怎么了?”
“尘翊说,天君天后知道我回来了,准备三天后为我接尘设宴,宴请天界众仙。”绯落简单地说道。
辞醉挑眉道:“有意思。”
渭武惊喜地说:“那多好呀,这下天界众仙都能见识一下上神的威名了。”
绯落轻轻一笑,没有解释,而辞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渭武说道:“你是不是傻?”
“啊?什么意思?”
“几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绯落是私下被派出去的,并未告知四海八荒众仙,而且那之后绯落失去了踪迹,米婵就被提为三大上神之一。”辞醉看了一眼绯落,又继续道:“绯落曾经作为三大上神时,就十分低调,如今,这天界更没几个人知晓绯落那些的过往了。而今这场宴会如此高调,怕是……”
“辞醉。”绯落出声制止了他,又向渭武说道:“你去忙些自己的事吧。”
渭武听罢,收起了脸上的茫然,便离开了。
“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又不懂,只会让他平白无故地担心。”绯落起身,喝了口茶水。
“小落落,你居然护着他!”辞醉一副委屈的模样,凑在她身边。
绯落轻笑,无奈地摇摇头。
辞醉看了她半晌,脸上浮现出少有的郑重:“既然,他要做你身边的人,怎么能对你的处境状况一无所知呢?既然要留在你身边,就要有觉悟。对于天君天后,我向来是看不惯的,旁人不晓得他们的心思,难道我们三人还不清楚吗?”
他的脸上是一派庄重,语气带着无比的凌厉:“若是他们敢对你做什么,我也不介意让这天界换个天君。”
“辞醉……”绯落看向他,眉间却藏着愁绪,轻声道:“风中谣她对我有恩。她是天后,自然有她的考量,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自然不会计较。”
辞醉大声道:“底线?你这人就是太豁达太随性,谁踩到你头上,你都能忍着。”
绯落垂下眉眼,却没再说话。但她心中对风中谣的感恩之情似乎已经消失殆尽了。
可以说,是风中谣给了她如今的一切。
所以,被暗中派去与魔界作战,她不在意;被夺取上神之位和府邸,她不在意;被冷淡被排斥被猜疑,她更不在意。
但是,至少还有一件事,是她最后的底线。
那就是,正邪之分。
尽管她的心中隐隐不安,但她还是心藏侥幸。
她只愿这天界众神:为仙一日,正直一世。
绯落痴痴地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辞醉已经离开了。
她恍惚地看着周围,却不见一个人影,想必他是负气离开了吧?
绯落苦笑,走出了房门,又闻到了一股饭香,似乎是从隔壁的厨房里传来的。
“渭武,你在做饭?”绯落走进厨房,看着渭武忙乱的身影。
“对呀,我以前经常到山后去帮大家做饭的,我厨艺很好的,上神大人等我一下就好了。”渭武头也不回地说道。
“以后就叫我绯落吧,我等着尝尝你的手艺。”绯落轻笑,没了三大上神的位置,称她为上神也有些不妥。
“好嘞,对了,绯落大人吃饭吗?”渭武回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上神还用吃饭吗?
绯落点头,说道:“嗯,你慢慢做吧,我出去一会儿。”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乘着晚霞,绯落在山上寻到了一处好地方,有水有光,空气通畅,灵气充裕。
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在那里挖了一个大坑,又从袖子里取出穆青和步月的身体,手一挥,就给他们换上了新服饰,看着他们的眉眼,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看着穆青手中那把爹爹给步月的长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把那把剑拿走,而是让它陪着穆青二人,长眠在云落峰之中。
绯落略一施法,让百灵的生机维护着他们的躯体,让这躯体不至于腐烂消散。
她又重新填好了大坑,顺势坐在了一旁。
不知道那只认穆青为主的朱雀去哪了,也许,在穆青离世后,它也自寻生路去了吧?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神兽朱雀居然会认一个凡人为主,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因此,绯落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也许,穆青没有那么容易就离开人世。
想到这儿,她的冰冷平静的内心又产生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隐约听到了渭武的声音,她便起身往回走了。
晚霞绚丽多姿,却衬得她的背影格外单薄。
“绯落大人,快来尝尝!”回到府中时,渭武早已把饭菜端上了桌子。
绯落坐下,尝了几口,赞叹道:“很好吃。”
渭武站在一边,憨憨地笑。
“坐下吧,一起吃。”绯落对他说。
渭武犹豫道:“啊,这……”
“不必拘谨。”绯落说道。如今的她,也只是个普通的神仙罢了。
渭武应声落座,很快两人就吃完了饭,渭武便把碗筷收拾起来了。
入夜,漫天的云霞隐去了身姿,空留繁星点缀。
彩虹云端的夜,能够看见这世界上所有的星辰。
此时,有些疲惫的绯落准备了沐浴的温水,又加入了一些熏草和鲜花。
她全身浸没在水中,白皙姣好的身段自然地舒展开来,精致绝美的脸庞泛着微红,眉间翡翠的玉珠在水汽中显得神秘莫测。那尾锦鲤也乘机出来透气,用它的尾巴轻轻拍打着空气,绕着绯落游来游去。
四周静谧无声,就好像是夜晚应有的状态。
但绯落却陡然睁开了眼,警惕地望向屏风处,淡淡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