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众将领的面,尤世功连说三句杀无赦,铿锵有力!
自古以来,欲占城而自守者,必先与民合力万众一心。然坚城破于内贼者之例数不胜数。尤世功并非迂腐文官爱惜声望,不愿脏了双手玷污了名节。
行军作战的武官向来不注重虚名,对于他们而言,拿着朝廷的军饷,为皇帝打仗本是天经地义,杀人放火如同家常便饭。
调派兵马入城消灭潜在的隐患,一干将领毫无心理负担。
说干就干,说杀就杀!突然,城头传来几声铳响,没过多久便没了声息。不一会便有人回来禀告,城头放炮的卫所兵缴械投降,等待总兵发落。听罢,尤世功嘴角上扬向众人喊道“切记莫要放火烧城,降人家资任尔等自取”!
“下官遵命”!
“是,老爷”!
众将领命快步跑出了中卫衙门,回到军营驻地纷纷传令下去,披甲上马直奔降人居住的坊间而去。
在一干家丁的护卫下,尤世功披上盔甲登上城楼居高临下指挥战斗,又命人调转炮口,以便为他人放炮助威。
城头传来几声铳响,起初集中居住在沈阳城内北几个坊间的降人并未在意。本以为是明朝官军起了内讧,误射火铳走火早已见怪不怪。
而后直到马蹄声渐渐逼近,又闻弓弦霹雳作响,只见一阵箭矢迎面落下,转瞬间便有数十人被乱箭射杀,死于街道之上。
光天化日之下。明朝官军不分青红皂白见人便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侥幸不死的降人四散而逃,几名蒙古降人头领见到官军在街道上来回纵马射箭,惊慌之下急忙关上家门躲藏了起来。
有些降人趁乱翻墙出逃,直接向辽镇监军的府邸跑去,请求监军出面,寄希望于明朝派来的监军能出面制止明朝官军杀人。
辽镇官兵连拥有朝廷命书的袁应泰经略使都不怕,又岂会惧怕没有卵蛋的朝廷监军。尤世功在决定杀降前,根本未曾向监军提及。因此,朝廷派来的监军听见外面的动静,误以为辽东镇发生了兵变。
“辽镇闹兵变了!你们几个快把房门堵上”监军吩咐府邸内奴仆搬来杂物堵上门房,莫让乱军冲入了宅内。
听到外面求救哭喊之声大作,监军透过门缝看到几名辽镇的具装马军,沿着街道骑马冲击出逃的降人。
辽东马军分出三骑加速当作主攻,一骑插着背旗靠右搭弓射箭,一骑居中手持狼牙棒,一骑在左挥刀。
三骑并排直冲监军门前寻求庇护的降人。只见居中那名骑手,将狼牙棒横置放平,仅是轻轻一碰降人,便见一滩红白之物四处飞溅,碰触者当场倒地,毫无意识的抽搐着。
骑兵不曾拖泥带水连杀带撞将十几名降人撞倒在地,房门前顷刻间便血流成河,降人倒伏在地奄奄一息,仔细一看伤者皆重伤露骨。
“监军明示,若巡抚薛国用知道沈阳兵变,遣人来问我等该当如何作答”守在监军身旁的东厂幡子问道。
督军不力让辽东镇生出了乱子,朝廷治不了一干将门,又岂会轻饶派出去的监军,说不定就要拿了抵罪问斩。
“作答个屁!活着要紧。兵荒马乱的,大伙最好是自求多福”。
“你们几个守住这里,贼丘八要砸门了”只见监军连爬带滚,匆忙了逃向了后堂。躲在后堂内,监军连写了数道书信,打算命锦衣卫和东厂人马拿着信件翻墙逃离沈阳。
调入城内杀降的兵马,平日驻扎在瓮城,放马于城外,还有不少是前几日由附近几堡撤回沈阳的人马。
他们只依照发型穿着,分辨降人奉令杀降。只见不少降人聚在这间房门前,纵马便冲。见房门紧闭,唤了几声又不听房内有人回应,便不由分说拿起狼牙棒、三眼铳砸门。
一番忙活发觉房门被堵死砸不开后。领头的旗官立刻踩上马背,叼着刀子翻入墙内。刚一落地便正面迎见几名身穿官袍拿刀的东厂幡子。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知这里还是处官员住宅啊。
“我部兵马乃奉圣旨监军辽东,光天化日之下尔等为何生变,还不罢了兵马速速退去”东厂幡子持刀上前,自报家门,希望吓退官军。
“生变?俺们是奉了尤总兵的令,全城捉拿蒙古、女真降人。在官爷门前杀人是我等的不对,还请各位差爷见谅”人单力薄,旗官见到东厂人马在此驻守识相的服软求饶。
待推开堵住杂物打开房门见部下冲进来后,却见旗官举着刀子,大声向东厂幡子问道“尔等屋内可藏有降人?若私藏降人我等定不轻饶”!
既然这伙官军是奉了尤总兵的军令,那就不是担忧的营啸生变。两方能避免了一场恶战,自然是皆大欢喜。
东厂幡子收起了刀让出了道路请官军自便。那名旗官也抱拳恭敬道“冲撞了差爷改日我再来赔罪,弟兄们搜”!
太监监军,皇帝身边的心腹之臣。养在皇宫,自幼跟着内阁大学士读书识字通晓经典,自比是文官担负平天下的重任,绝非武将莽夫统帅兵马上阵杀敌。
故而常常耀武扬威的总在行伍前呵斥武官。等真看到了兵甲杀气腾腾持刀入门,如同丧家之犬无处躲藏。
待被兵士从桌底下拉出后,又是笑脸相迎低声下气说道“降人?咱家这定是没有啊,还请军爷安心”。
旗官领着兵甲在屋内搜了一圈着实没有搜到什么,不禁暗道声晦气,没讨到什么好处,刚才就不该率队追击。
“下官的不是,请监军莫要见怪”。
向监军陪过不是后,旗官督促着部下骑马赶赴别处作战,要是去晚了说不定连口汤都没有。
见官军离开后,监军拍着桌子向属下怒道“尤世功小儿好是威风,他可有证据证明降人通敌。沈阳城内生出如此大乱,本官上奏朝廷,让皇爷治他的罪”!
一声炮响突然传来,房梁上的灰尘不断抖落。监军本人未等话音落下又要往桌底钻去,自言道“炮声如此响,你们还不快点躲起来”。
只听有人在门外喊道“恁听落点远着呢”!
明朝的官兵先动手杀人,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城内的降人中既有不愿束手就擒等死的,又有混入城内的建奴细作。两方拿起马刀拉满弓占据房屋做着抗争,合计商量企图撑到天黑再趁机出逃。
明军组织人手搬着竹梯一连攻了几次,尚未冲到五十步内,便被墙内射出的十几枝乱箭打退。
被箭矢射中者身感剧痛,纷纷丢下武器争相后逃,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一拔箭矢才发现,降人射出的箭头,穿了外面十几层的布面,直到触碰肌肉才停下威势。弓力之强,令人瞠目咋舌。
与建奴交过手的人立即察觉到不对劲,降人入城带的都是短弓,万万射不出如此强的箭矢。
“奏报千总找到了真虏,绝对是真虏!拿藤牌披扎甲的上前”领队的将领大声喊道,转头却见身后的兵甲无人敢上前一步。连番冲击未能见到敌人就被强弓打退,光是在此听到建奴的名头便感到害怕。士气可鼓不可泄,领队的将领没有催促士兵出战,反而骑上战马去找总兵调集火炮支援。
尤世功听到属下汇报在城内发现了真奴,简直是大喜过望。
杀降前,给降人定的罪状之一就是通敌,如今城内发现了真奴不光坐实了降人通敌的罪名,也从侧面证明了尤世功的“高瞻远瞩”。
明军出动了百余人马,却连几间小屋都攻不下,想必混入城内的建奴细作,当真是有些本领。攻不下就别攻了,正好试一试朝廷运送来的大铜炮。
听负责押运火炮的锦衣卫说,这几门炮是朝廷花两千两白银从弗朗机人手里买的倒手炮。
原本是什么南洋红毛鬼的舰炮,一门重达千斤。有铜制,铁制两种,能将石弹、铅弹、铁弹三种实心炮弹打出一里远。
由于城头上炮营的将领全部被尤世禄给拿了,刀架在脖子上,负责操弄这几门火炮的炮手只得遵命。
从城楼上向城内的街坊内开炮没有障碍物阻拦,确认方位对照射表装填适量火药,最后填装上实心的铁弹,炮手直射瞄准甚是简单。
“放”尤世功沉稳的说道。
炮手点燃捻绳,一阵浓烟带着巨响喷涌而出,二十斤重的炽热铁弹直奔目标而去。轰隆一声,且看被击中的房屋顷刻倒塌半间。尤世功又命几人合力抬来一门子母铳,对比着往目标开了几炮。
子母铳打出去的小铅弹,正中屋内倒也没见什么动静。
果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红毛鬼的火炮真是厉害。倘若城头上百十门大铜炮,建奴又该拿什么来攻城?
大炮对准了开上几炮,何愁有攻不下的堡垒。尤世功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大炮这种利器应为我所用,收编卫所炮手组建属于尤家的炮营!
仅仅过了一个多时辰,沈阳城内便归于了平静。清点战功,一干将领正在瓜分战利品。搜刮出来的银钱羊皮,呈给尤总兵。
大大小小的首级垒成一堆。尤世功解甲换上官袍在身上,论功行赏分赏提拔千户,百户。
俘虏的降人家眷用绳子绑成一串,留下一些交给四镇援辽将领挑选。
虽说有不少地方被打成一片废墟,但好在没有起火,还有几处房屋毫发无损。尤世功大笔一挥,倒塌的房屋拆了,就留作柴火使用。没有受损的房屋,麾下官军分了便是。内患既然消除,剩下的事便是全力对付即将兵临城下的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