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落魄至此!
砚十三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他身边,一想起他桀骜的眉目不展时,是什么点点湿润了她的眸子。
丫头又将接下来所有事情,包括后来她留下银子给顾西辞,回到京城跟阿牛商量这件事一定不告诉她。讲到最后发现砚十三的眼角泛红了,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这件事做,急得跪了下来声音哽咽:“花管事!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自做主张了!”
她不语。只一双手紧紧攥着,骨节泛白。
“花管事!我错了,真的错了!”丫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砚十三。静坐在那儿如同石化。可是眼中的泪却一颗一颗往下掉,而她表情全无。仿佛流的是别人的泪。
这样的她,令她心惊,令她疼惜!
良久之后,砚十三突然起身走到柜子旁边拿出一包东西,然后对镜涂画起来,丫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又不敢开口,只敢站在一边,不时担心的偷瞄一二眼。
眨眼功夫。坐在镜子前的人竟变了一张脸。
依旧是秀眉挺鼻,可是却俏生生的如同一个翩翩俊公子般,乌黑的发全数扎起,纤腰瘦身。站起的那一刻只觉身上光华如珠,耀的满室生辉。
“花……花管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丫头还以为这是另外一个人了!如果说之前的砚十三是寒梅,那么眼前人便是碧玉般温润。
砚十三望着不可思议张大嘴巴的丫头,淡淡道:“呆会儿跟着我出去,什么都不必说。切记,这一段时间谁来找我,就说我不想见人。”
丫头呆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还没有从她身上所散出的光华收回来。
接着,门打开了。砚十三率先在前面,后面跟着表情依旧有些错乱的丫头,一路上先是遇见几个魁梧的男子,可是他们只是惊艳的看着砚十三,然后什么话也没有在说。
“站住。你是谁,怎么没见过。”黑衣男子站在门口,手正拦住她。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眼在她身上来回着,还望向一脸心虚的丫头。
砚十三身板直挺,丝毫不乱,稳稳答道:“尔等低贱之人,有何资格知本尊是谁!”
黑衣男子身边几个人一听之后,立刻气了,伸手便要打她,黑衣男子却是眸光一闪,打量了她很久很久,竟颇为客气的收回手,语含歉意:“是。”说着便放她走。
砚十三身姿傲然走了出去。丫头张嘴结结巴巴的半天才跟着尾随而去。
黑衣男子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黯下,对旁人道:“去查查。三太子是否出宫。”刚刚那人的长相,气度,和神态都和传中说隐匿宫中的三太子太像了。
刚走到街边,便看到一辆马车,丫头飞快拦了下来,又扶着砚十三上了车,上车之后砚十三拉住她的手郑重吩咐着:“记住。无论是谁来找我,都说我不见。”
“可要是黑衣人要闯进去呢?”丫头有些担心。
“他不会的。”砚十三笃定而又自信道。他顶多会在今晚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察觉到她不是真正的三太子。可是他放走了她本是死罪,他不会傻到让君无言知道此事。说到这话峰一转,对丫头道:“记住,今晚天黑之后若黑衣去找房外,你便告诉他,我三日后回。”
丫头表情变得严肃,用力点头。
二人话不多说,松了手,马车便朝着城门狂奔而去。天色忽变,看来今天又有雷雨。
一路上。车夫没命似的催赶着。一旦下雨,路便不好走。所以要尽快出了京城,然后去烟花镇。
砚十三心烦意乱的坐在车上,手用力握紧,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的心便一直不安,处于燥乱状。总有不详的预感。今天早上起来换衣的时候还打破了一个杯子。这更令她不安。
“轰隆”一声。天际远处响起一声闷雷。闪电劈啦。
车夫赶车的速度更快,绕过山水,朝着一条小路上径直奔去,泥水四溅。砚十三跟他说是要去烟花镇的城北,可是车夫却不肯,说是路不好走,并说无论给多少钱都不去,砚十三无奈之下在一个离城北还有数千米的地方停下。
正是大雨滂沱。天色昏暗。四周近百里都没有一个人,格外恐怖。
闪电闪过之时,白光乍然,令人心生惧意。
砚十三混身早就湿透,踩着泥泞之路朝着点翠阁方向一路小跑奔去,雨水砸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雨势却越来越大。雷声轰响,似乎就跟在她脚跟后面一样。
前世,死在悬崖的情景又浮现。
可是,她竟不怕了。或许,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治愈好这个恐惧。
“老女人,你还冷不冷?”那晚,他不断往里面搬着柴火,神色着急。
“老女人,你真的想知道老子疼不疼?”那天,他眼神深幽,一个附身便吻住她的唇,狂暴的允。
“老女,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老子。”那次,他紧牵她的人,二边人来人往。
就这样想着他,竟不到一会儿功夫来到了点翠阁,她像个落汤鸡般狼狈,身后,夜色如墨,雷电如鬼在夜晚哭嚎般,她现在看着倒有几许后怕。用力推开门,朝着房间方向奔去。
一步,二步,三步……
顾西辞。心跳的频率似在不停呢喃着这个名字。砚十三一路穿梭到了房间门口时,喘息渐粗,被雨淋湿的眸子更加剔透清亮。
一双雪白的手,缓缓推开了门,听到了微弱的吱呀声。在雷声中转瞬即失。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屋内,黑漆漆,空荡荡。一切都还是按着她以前的喜好装扮,一切都还在那里。只是。不见他。
砚十三忐忑紧张焦急了大半夜的心从高处重重跌落,手不由自主揪住胸前衣襟,望着黑而空荡的屋子,开口时,声音竟哭了:“顾西辞……”
为什么。我来了,你却不在。
为什么。我在这,你却不在。
为什么。我想你。你却不在。
为什么……
突然,一个胸膛紧贴在自己后背,砚十三整个身子蓦然僵直,只片刻,便松软下去,转身便要看身后那人,可是,脸却被他用手捧着不让转。尔后,耳边响起熟悉而沙哑的声音:“等了你很久,你终来了。”
“顾西辞……”话才开口,泪已先流。这一段时间压抑在心里的思念和情绪如洪水爆发一般淹没了她。砚十三伸手绕到后面紧紧捧住他轮廓分明的脸,无声哭了。
顾西辞亦紧紧抱住她,他早就来了,在雷雨之前。狗腿子的死是他无法面对的伤。在埋好尸体后他竟不知不觉走到这儿,仿佛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安静下来,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他看到了她,他……抱住了她!
砚十三虽未转身却察觉到从他身上传出强烈的悲伤气息,那种悲伤如夜一样吞噬着她,令她无法呼吸,她努力几次想转身却还是被他紧紧抱住一动不能动。
“他死了……就在我面前……”眼前又回忆起那一幕,顾西辞疲累的身体依靠在她身上,下巴搁在她颈脖处,连呼吸都那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