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河村也有十多日,熟悉了这里的山山水水,男男女女。林月更是带她将好玩的都玩遍了,比如山神寺庙、流月桥、花树洞、千奇峰,等等……
这一日,她在屋内洗澡,晚饭过后顾西辞说今晚有唱大戏的,可好玩了。一定要拉她去。她只好提前将澡洗完。
洗到一半正要起来的时候,砚十三突然发现墙对面倒映着一个影子,正是从窗外折射而入的。
“有人……”她低声念了句,刚准备起来的身子又沉了下去,现在不能起来否则被偷看光。但是她也不能喊,毕竟二叔是狗腿子的亲戚,万一被顾西辞那火躁的脾气给知道,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时间一分分流逝,水也逐渐变得冰凉。
山里不比城镇,这水一凉便如那冰天雪地里结的冰一样,砚十三牙齿开始打颤,混身僵冷,然尔,那个影子却仍耐心的站在窗外,她深吸着气,努力在水中搓着双手,却也无济于事。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顾西辞不耐烦的声音:“老女人!你洗个澡怎么都洗这么慢!”
那影子动了动,居然还不死心的站在那儿!
砚十三眸中寒意渐深,她平复了下变弱的呼吸,深吸几口后,大声喊道:“救命!”
果然,只听急促的脚步声响,顾西辞猛得闯进屋里便要朝她跑来:“发生什么事了!”
见墙角那影子终于离开,砚十三舒了口气,唇冻得发紫,朝他望去:“我刚看到了一只蟑螂。”
“什么?”顾西辞显然被她的大惊小怪给气到,拧着双眉欲发作。
“站在门外等我,好不好。”她用力微笑,门合上后,她目光幽沉如夜,努力起身,穿上衣服,好冷,好冷,她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又爬到床上裹紧被子还是好冷。
门外又响起连续的敲门声,伴着顾西辞忍无可忍的怒声:“老女人!你是死在里面了么?”
她想回答,才发现嗓子哑的发不出声音了。
门又敲了一会儿,响起林月小心劝告:“花姐姐可能不想去,大戏快开始了,小哥,不如我们先去?”
“要去你们自己去,老子不去!”顾西辞烦燥的说完,便闯了进来然后将门用力摔上:“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滚蛋!”
果然,门外不在有声音,狗腿子压低声音劝林月离开,渐渐的,脚步也远了。
“老女人,你是存心跟老子做对么?你不知道老子最喜欢看大戏听大戏了么……”顾西辞怒气冲冲朝床边走去,猛得掀起被子,乍然看见砚十三惨白的脸庞和冻得发颤的双唇。一时竟愣住了。
半刻后。满室橙亮。
顾西辞一盆盆的往里搬火盆,围在床边,不断加柴。身上全被汗湿透了,几缕黑发搭在眉宇间,英气勃发。
“怎么样?好点了么?”他停下喘气,伸手摸了摸砚十三的额,却还是冷的冻人。心一紧,他为她又盖上几床棉被,回头又跑到院子里继续搬柴,屋内热的像蒸笼一样。
“糟糕,没柴了!”分不清是第几次跑出来,放柴的地方已经空了。顾西辞顾不得去擦额上如雨的汗水,拎起斧头便拿出还未劈好的柴放到院子空地上,一根根开始劈。
夜间,山谷回荡着“啪啪”的清脆声响。
砚十三意志渐恢复,睁着一双迷蒙眼眸朝门外望去,看到他在夜下奋力劈柴、挥汗如雨。屋内亮橙橙的火光照得他脸上每一丝表情都无限清晰,深敛的眉,紧抿的唇,冷硬的下巴线条。
“怎么还是这么冷。”他重新又搬了一把柴进来,手在度抚上她额头时已经在颤抖了,刚疯了一样劈这么多柴,手被震得生疼疼。
见他返身又要出去时,砚十三眼里有些酸酸的,她哑声喊道:“顾,顾西辞。”可惜声音太小,他没听到,等他又一次跑进来时她扯着嗓子喊:“顾西辞!”
听到声音后,他机械的动作才停下,忙坐到她床边附身看她,额上的汗水顿时涔涔掉到她脸上、颈上、顾西辞忙伸手胡乱擦了一下,语气关心:“怎么样?老女人,是不是还是很冷?”问这句话时,他焦燥的眼神下隐藏着一丝慌张。
砚十三无比平静看着他,良久,失了血色的唇浮起苍白笑意:“我,不冷……”
他将脸上所有的汗都擦去后认真看她:“不冷?”说话间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当扫到她额间的水珠时凝眉道喃喃自语:“不冷就是热了!”说罢,忍着被火烤的感觉,一盆盆将火盆又全搬了出去。
“顾……顾西辞……”她努力喊他名字,他却混然未觉般持续着动作。视线,渐变模糊。
那滴水珠是从他额上的汗不小心掉到她额上,他却以为是她热……
火盆快要搬完时出去看戏的狗腿子也回了,他看见到处都是燃火的盆吓一大跳,问都不问便帮顾西辞,待全部搬完时已是三更。
屋里的热度正丝丝减去,怕她会冷,顾西辞还是将所有窗户都合上,自己则在地上铺了些稻草,然后就着睡,睡前冲她喊道:“老女人,要是你晚上还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喊我。”
她张嘴,嗓音发出一声略含哽咽的“恩。”
月亮,在夜色下隐去,屋内一片漆黑。
砚十三躺在床上睁着双眸,眼角依旧温热,为什么会感动?大概是从未有男子为自己做。侧过脸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思了很久,才轻轻喊了一声:“顾西辞。”
片刻后,响起他充满困意却依旧警醒的声音:“怎么了?”
她默,眼角有泪滑落。
半响后,她又轻轻喊了一声:“顾西辞……”
好一会儿,响起他困乏声:“恩?我在这儿。”
很久很久后,她闭目呢喃着:“顾西辞。”屋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他熟睡的轻鼾声。
因为洗澡受了寒,所以她这几天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在家里。索性跟远在烟花镇的丫头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她所在的地方,然后又询问阿牛与她在那边的情况。
信是由狗腿子帮寄出的,为此他特意跟着二叔进了城。
“花姐姐!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呀?”林月依如往常般来看望她,手中还提着新鲜采摘的柑橘。
砚十三坐在床边冲她淡淡一笑:“就要好了。”
林月这才放心的点头,然后笑眯眯道:“花姐姐,我为你剥柑橘。”说着手指灵巧的剥了起来。小河村种植了很多水果,一来自己吃,二来拿去卖,所以要什么基本都有现成的。
不到一会,一个香香的柑橘便剥好,砚十三接过,小心的放了一片入口,甜而酸。
林月则在旁打量着她,黛色的眉,挺秀的鼻,虽然面含几分病态却有一种病美人的楚楚动人。难道,她真的只是顾小哥的故人吗?想到这她有些心不在焉了。
“柑橘很甜,你不吃?”砚十三早就注意到她的三心二意了,以此打破沉默。
林月猛得回过了神,打着哈哈,过后,终于憋不住道:“花姐姐,最近村里的人都在议论你和顾小哥。”见砚十三面露不惑,她立刻解释道:“都说你和顾小哥男女共处一室,还说……还说你洗澡时叫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