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九冷冷地看着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被尖锐的指甲抠出了血：“你是顾襄的亲生母亲?”
顾妈妈不太明白鹿九为什么要用“亲生”这个词，但还是点头表示肯定。
“你确定是他的亲生母亲？”鹿九再次确认。
“不知你为何这么问，但顾襄确实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顾妈妈的教养很好，并没有因为鹿九的唐突而不高兴。
“这样啊！”鹿九笑了笑，眼神却瞬间黯淡下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认识认识你，你放心，我不介意你们谈恋爱，何况你让阿襄改变了许多，我应该感谢你。”顾妈妈真诚地说。
“呵”鹿九轻笑，却像是在讽刺自己，“你不用感谢我，我也不会再和他交往下去，以后都不会见他了。”
“为什么？”顾妈妈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鹿九，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知道，但是”鹿九打断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是顾襄的母亲这个事实就是对我最大的恶意。”
“我累了，你回去吧。”不待顾妈妈再说话，鹿九直接开口赶人，顾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口又放弃了。
鹿九从“遇见”辞了职，连夜订机票离开了无锡。
顾襄曾经说要她把无锡当作家乡，但他不知道的是，无锡原本就是她的故乡啊！
“陈迹”的照片洗出来了，顾襄兴奋地拿着照片去“遇见”找鹿九，得到的却是她辞职的消息。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妈妈昨天来找过鹿九，然后鹿九就辞职了。”前台小姐姐拿出一封极普通的淡黄色信封递给顾襄，“这是鹿九临走前留给你的。”
信封的封面写着“顾襄亲启”，这是鹿九的字，他认得。顾襄颤抖着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短的信：
顾襄，我知道我的离去会给你造成很大的打击，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8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家，一个人走过大半个中国，去了越南，伦敦，旧金山……每一处都很繁华，很热闹，但是我只有一个人。你的出现，让我错不及防，你喜欢我，我很高兴，但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不喜欢你！我的离开和你妈妈没有关系，你不要去埋怨她。顾襄，你才18岁，大好的年华在等着你，请把我忘了，好好生活。
顾襄好不容易看完了整封信，愣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
明明前天还在一起说永远的人，今天却留下一封信拍拍衣袖走了，还说什么不喜欢他，他不信！
顾襄气愤地将手里的信和相片丢在地上，过了好久又视若珍宝地捡起来，擦干净。
他痴傻的举动引得行人纷纷侧目，顾襄却浑然不觉，他缩在墙角，像被丢弃的小狗，想大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卡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襄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鹿九留给他的信，另一只手上是他们之前的合照，照片上的女子言笑晏晏，灿若星辰的双眸里盛满了欢喜。
雨夜，小巷里，瘦弱的女孩紧紧地扯着女人的衣服不愿放手，瓢泼的大雨无情地砸在她的身上，她哭喊着：“妈妈，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女人使劲地将女孩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冷淡地说：“如果你是男孩，我也不会和你爸离婚。”
“以后我不再是你的母亲。”女孩跌坐在泥地里，怔愣地看着女人坐上轿车，轿车开得很快，溅了她一身泥水。
“你个赔钱货，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真的是，你妈怎么不把你带走，留在家里尽浪费粮食。”洪亮又刻薄的声音响起，女孩的奶奶拿着竹条抽打着女孩，将对女人出轨的愤怒尽数发泄在女孩身上。
女人走后，父亲再也没有看过女孩一眼，女孩每天遭受着各种各样的辱骂、抽打。
渐渐的，女孩不再相信任何人，心里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终于，一场火灾带走了奶奶和父亲的生命，看着蒙着白布的担架从废墟里抬出来的时候，女孩笑了，她彻底解脱了。
鹿九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外面车水马龙，高耸的大楼和错综复杂的交通线，看起来热闹非凡，纽约，真的很繁华。
鹿九微勾起嘴角，冷冷地嘲笑着自己，居然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谈了一场恋爱，真是可笑！
无锡，确实是一个钟灵秀美的好地方，可惜，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鹿九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顾襄，再见了！
再见，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