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山庄内,夏雪颜一身红色喜服,面无表情的坐在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她略微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却也不由微微怔了一下。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少女一身红色的嫁衣,原本俏丽白皙的面庞被涂上了一层艳红的胭脂,头发绾作新娘发髻,凤冠霞帔,甚是华丽。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珠玉流苏,珠辉璀璨,稍微一晃动便有细碎清灵的响声。
她何时有过这种装扮,一眼望去,果然是个明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的新娘子,只是这个新娘的脸上一片愁容,不见半点笑容。
此时天色刚泛起犹如薄雾般的朦胧光亮,夏雪颜满心盼望着齐雨舒能够再次过来救她,只是等了一日一夜,等到自己连嫁衣都穿上了他还是没有出现,她心中一边是失落一边是担心,一颗心不住的砰砰乱跳,失落着齐雨舒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来,担心他们会不会在救自己的途中出什么事,只想着自己不会真的就这样嫁给沈幽了吧?心里的强烈的抗拒其实并非因为沈幽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只是因为他是沈幽,不是齐雨舒罢了,但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究竟在哪里?他真的看不出来自己中毒受了胁迫吗?他当真以为自己让他走他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胡思乱想之间门忽然开了,她心中一紧,忙回头看去,却是沈幽推门进来了,他也换上了一身红色吉服,苍白的面庞在吉服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血色,他略带惊艳的目光在夏雪颜身上停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今天真好看。”
夏雪颜失望了的将头转了回去,只是心灰意冷的开口:“你来做什么?”
“我看看你。”沈幽并没有注意到夏雪颜情绪的变化,亦或,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在意,他脸上现出继续害羞的神色,“他们都说婚礼前不可以见你,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夏雪颜低头不语。
沈幽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他一边在她身边缓缓踱着步,一边帮她整理着微微散乱的凤冠:“这些梳妆的丫头是怎么弄的,凤冠都歪了,还好我看到了。”
夏雪颜没有说话,她的心思哪里会在这些上面,沈幽继续自说自话,“真是奇怪,都这个时候了,我哥怎么还没有回来?若是过了吉时可不好。”
沈家山庄的庄主都不在,这个婚礼自然没有办法开始,夏雪颜心中巴不得沈绝永远不要出现,她满心都期盼着齐雨舒可以推门而入,时间每过一刻都抱着满满的期望。忽然间,门应声而开,夏雪颜的心不由自主猛地颤动起来,立时回头,却又一次是失望。
进来的是江桐,他是来找沈幽的,在沈幽房中寻不见人,便知他来了此地,江桐看了一眼夏雪颜,面露忧色的对沈幽道:“二公子,大公子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恐怕不能及时赶回来,只怕是要耽误一些时辰。”
沈幽脸色微微一变,“他去了哪里?”
江桐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在蛇窟那边。”
夏雪颜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注意力全都在江桐的话上。
“蛇窟?”沈幽开口问道,“哥哥去哪里做什么?”
“不过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辈想来沈家庄偷袭,被大公子发现了而已。”江桐看了一眼夏雪颜,嘴角冷冷向上翘了翘,“他们夜闯了沈家,公子只是略使陷阱将他们困在了蛇窟之中。”
“你说什么?”夏雪颜忍不住跳了起来,“他真的是去对付我的朋友去了?昨晚上我便隐隐约约听到竹园中有动静,是不是你们搞的鬼?蛇窟在哪里?快放了他们!”夏雪颜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听到齐雨舒果然没有抛下她不管,心中说不出的满足欢喜,同时听到“蛇窟”这两个字心中又是狠狠一紧,身子僵在原地连动也动不了。
沈幽并不会关心其他人的死活,只是问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哥他受伤了没?”
“那倒没有,公子修为高深,怎么可能被那几个小辈伤到。”江桐完全没有理会夏雪颜错愕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大公子将他们引入蛇窟,打算以窟底巨蛇对付他们,只是那几个人实在难缠得很,一时半会恐怕也没有办法将他们全部杀死。”
“不可以杀死他们!”夏雪颜怒吼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沈绝若伤了他们,我……我必然要为他们报仇!”
“他们当真有那么重要?”沈幽不可置信的看向夏雪颜,“如果他们真的都死了,我会比他们加起来对你还要好。”
“是,就是这么重要。”夏雪颜一想到齐雨舒他们现在身陷囹圄,恐怕还有性命之忧,一颗心便狠狠抽动了起来,她心中只是想着,“你待我再好,也比不上他们分毫,如果他们死了,那我也不会活着了。”念及于此,夏雪颜带着恳求看向沈幽,“求你,带我去蛇窟。”
夏雪颜露出那种似要哭出来的表情,令得沈幽实在无法拒绝,“好,我们去蛇窟。”他心中只是想着,如果在蛇窟看到的是那些人冰冷的尸体,那么夏雪颜就会就此死心,安安心心的跟他在一起了。
江桐看了一眼沈幽,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们两人向着蛇窟的方向而去。
蛇窟的悬崖边,低头是薄雾蒙蒙看不清底的,夏雪颜一身艳丽的嫁衣直直立在悬崖,瞪大了双眼向下看着,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们真的在下面吗?”
“那是自然,大公子以六合灯为阵,将他们引入此地。”想到戚阳羲四个人手足无措的被带入蛇窟,这会说不定已经连尸骨都看不到了,江桐便忍不住心中满足,但又遗憾自己没有亲手杀了戚阳羲,“这窟底灵蛇乃是前家主自东海擒来蛟离兽,在此地以人肉为食豢养了超过六十年,岂是一般毒蛇猛兽可比。”
夏雪颜听到“以人肉为食”几个字禁不住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沈幽见她神色有异,道:“我们便在这里等哥上来吧,你若是不舒服,我陪你去那边坐一会?”
夏雪颜摇摇头,她没有见到江桐口中所说的什么蛟离兽,但是听江桐所说也知道那定然非等闲妖兽,她看向沈幽,“他说的是真的吗?齐雨舒……他们……他们真的在这下面?”
“江叔叔说的……自然不会有错。”沈幽忽然有点后悔带夏雪颜来这里,“我们回去吧。”
“我不!”夏雪颜直直盯着窟底头也不回,忽然间,自那窟底隐隐传来有人狂暴的怒吼,“我杀了你!”夏雪颜浑身一震,“是阳羲!是他的声音!”听到戚阳羲的声音,她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不知道他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会令他发出那般绝望暴怒的吼声,夏雪颜极目望去,借着朝阳的光芒,隐隐约约看到在深谷之中有巨大的蛇身翻动着躯体,“他们遇到危险了,我要去帮他们!”
“你忘了你身上还有‘情人血’之毒吗!”沈幽错愕,他没想到夏雪颜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外人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乖巧的,听话的,怎么会有如此不计后果的时候?
“我忘了,我不记得了!”夏雪颜失去了血色的脸庞衬着红艳的樱唇,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她回头看了一眼沈幽,“他们若是死了,我也不会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夏雪颜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了下去。
沈幽万万想不到她竟然真的跳了下去,一时之间愣了半响没有回过神来,江桐也是面露惊愕的神色,心中不由感叹,“这群人一个个都是这般的不要命吗?”想起了当日在蓝氏医馆中水之晗不顾生死挡在戚阳羲面前,还在出神之际,却听见沈幽略带气喘的吼道:“愣着做什么,快带我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