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对于属于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性格也比往日更加阳光,周一到周五她会去学校上课,选择了她喜欢的声乐系,身边同学们的开朗让她迅速的融入了这个对于来说很陌生的地方。周末两天小提琴老师会直接到家里来,当她再次拿起小提琴的那天,她哭了,眼泪落在琴弦上,压响了琴,发出的声音很小,却刺痛了她的心。安静知道尽管她做回了自己,再次拉响小提琴,却再也不会有人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听她拉出的乐曲……
安静很少给家里人发邮件,连电话也很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晚和文妍谈完话以后,一种无法言语的内疚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父母;只是偶尔给住在郊区的爷爷奶奶和姥爷打几通电话,老人家心疼钱,通常没说几句又挂掉了;也和冷怀山打过一两次,她总害怕他们提起冷卿所以也是匆匆忙忙的就挂断了……事实上她是几乎切断了和国内的所有联系,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自私的,懦弱的,可是与其去面对这一切不如在这异国他乡做一个陌生人。
冷卿按照当地的时间在每天傍晚时分给安静发邮件,说一些日常杂事和自己在学校里的事,安静还是没有回复过他,久了,安静也不再打开他发来的邮件了。
安静每周六的傍晚去街上那家露天咖啡坐坐,李弋阳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去。一回生二回熟的,渐渐的也就和老板熟络了起来,老板有些文艺气息,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只是让安静叫他笔墨先生,说是想做一个诗人,所以特意取了笔名;在国外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这个“颇具诗意”的笔名,又让人叫他W。笔墨先生的妻子是法国人,天**漫,可是笔墨先生的浪漫是中国“复古式”的,在他还没有开这家餐厅之前就和他离婚和一个英国流浪音乐人在一起了;他们之间有一个女儿,现在也已经结婚生子,她也常常带着孩子回到镇上在笔墨先生的咖啡厅帮帮忙。
周六的傍晚,安静和往常一样来到咖啡厅坐下,笔墨先生倚在靠近湖边那一边的栏杆上抽着香烟,在安静的记忆里他是一个很少抽烟的人,但也或许是不在客人面前抽烟。他的女儿从屋里走出来,热情的和安静打招呼:“Hi! Ann, long time no see. What would you like to drink?”
“Hi,my dear.Please give me a cup of cappuccino quirrell.”安静和她拥抱后在常坐的一个椅子上坐下。她拿着菜单正要离去,安静却叫住了她:“Excuse me, wait a minute. Can you tell me what happened to your father? He doesn't look very well.”
她停了下来,走到安静的对面坐下,又看了一眼一支香烟接着一支香烟抽的笔墨先生说道:“Someone called to tell my father this morning, my mother passed away, let him go back to England ashes as soon as possible. He may be hesitating now, or he may not want to accept the fact.(今天早上有人打来电话告诉我爸爸,我妈妈过世了,让他尽快去英国领回骨灰。他现在可能是在犹豫,也可能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Oh, my God, that's a sad news. I hope you and your father don't feel too bad.(天呐,这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希望你和你的父亲不要太难过了。)”安静盯着她的眼睛,这可能不太礼貌,可是安静却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悲伤。
“I'm not really upset. I don't even know who she is. I grew up with my father, Mr. W, who was alone with me, supporting every important decision in my life.(我真的不太难过,我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陪伴我长大的是我的父亲W先生,也只有他一个人一直陪在我身边,支持着我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的决定。)”她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Well, then you go in and the other guests will be worried for a long time(好吧,那你快进去,其他客人等久了会着急的)”她站起来向安静礼貌了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屋里。她离开时的背影和笔墨先生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静理解了笔墨先生的女儿对母亲的那份淡漠,却不能理解笔墨先生那份忧伤。既然那个女人能够狠心的抛下一切包括孩子和另外一个人离开,笔墨先生再浓郁的爱也应该被时光消磨殆尽了。可是这20多年来,笔墨先生身边再也没有过其他的女人,似乎也说明了他还是不能接收别的人来顶替他心中之人的位置。
安静无心看风景边早早向家里走去,在门口的路上看见了Rita从家里出来,她正要向Rita打招呼,可是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低头匆匆忙忙的乘车离开了。
回到家里,保姆和张叔周末都放假回家了,显得空荡荡的。李弋阳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用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桌子上放着Rita常拿着的那种化妆箱,李弋阳听见声响回头见是安静,说道:“安静,这是张然刚才送来的化妆品和工具,她说你已经会自己化妆了,以后就不再过来了。”
李弋阳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里满是伤感,像极了在栏杆边抽烟的笔墨先生的神情。安静察觉到了他眼里的伤感,关心的询问道:“弋阳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饿了吧,我做了点饭,我去端出来。”李弋阳像是在逃避一样从安静的视线里消失。
两天后笔墨先生带回了他前妻的骨灰,安静和李弋阳做为他的朋友也参加了这个简单的葬礼。
这一天就像她离开的那天一样天空亮的没有一丝云朵,没有吹风也没有下雨,就这样晴着。
笔墨先生前妻的墓碑上没有署名,只是由笔墨先生亲自用刻刀刻上去了一句话:“你从未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也从未让你知道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