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阳光正好。
他眯起眼睛刚想伸个懒腰，牵扯的背上的伤口就让他伸胳膊的动作戛然而止。疼痛袭来，昏沉的脑袋霎时变得清醒。
“喏，活过来了。”有句不怎么好听的话直愣愣的窜进耳朵里。
“小洋洋，你醒啦。”听到说话，我当即从趴着的床边弹了起来。
他看见我，就伸手给我，我抓着他的手，终于感受到一点暖意。随后他的目光又看向不远处桌边大大咧咧坐着的毫不避讳的某人，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你别这样看我，这是你媳妇哭死哭活的留我在这的。”程玖六就知道有的目光虽然不能杀人，却也让人如芒在背，不得舒服。
“他说你们师傅让他来的。你当时昏过去了，我害怕。就让他留下来守着你。”
宵夜是程玖六带上来的，小洋洋是程玖六帮着包扎了伤口抬上床的，果儿也是程玖六连哄带吓得喂了饭又哄睡的。
我全程担心他，一直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直到天蒙蒙亮，看着他呼吸变得平缓，方才放下心有了点困意。
“师傅怕你遭遇不测。你看，我一来就赶上了。这下，我待留你这吃一顿了。”程玖六想起昨天要留他们一家吃晚饭，那小果儿的满脸不开心的表情，一心想着要出去玩，这下好了，差点把命玩没了。
“不管闲饭。”
“呵呵，我带了大消息来的。”程玖六觉得这个人一点不讨人喜欢。还好自己早有防备，就知道他小气。
“几个？”受伤归受伤，气势可一点没弱。
“李洋啊李洋，你这人真的是贪得无厌。当初我俩一齐拜师，师傅收你做我师兄，为的什么？啊？为的不就是你那点小聪明可以让着点作为小师弟的我么？你看看你，可有一点当师兄的样子，还跟可怜的小师弟讨价还价。”程玖六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李洋侧着身子认真的听他所谓的小师弟哭诉，等听完了方才不紧不慢的回了他一句，“师傅说，你名字正好带六，索性按着名字排吧。”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就笑吧。当师傅不知道，当我也是傻子吗？京都的事，我也略听一二，你们惹毛了皇帝，以为来了圩城就万事无忧了吗？”
“不然呢？还有比皇帝更让人头疼的么？”我掩着疲倦的笑意问他。
现在在我们心里，那个掌握着天下人生死大权的皇帝才是我们最该害怕的人。
“圩城水更深，且不说那个一人之下的程城主了。昨晚那随便一个小衙役，都欺负的你生死不能。”程玖六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鄙夷。
“昨晚的那个衙役头是叫程劲山？”李洋避重就轻的换了话题。
“是他。”
听到程玖六确认，他冰冷的脸上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是不是夜里冻住了，有些着凉。
“挨着程劲山你还能留条小命，就庆幸去吧。他那武功，你不是不知道。”程玖六很容易就被他带偏了话题，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怎么揪住他的小尾巴得意起来的了。
“怎么都姓程？”我随口问道。
“什么都姓程？”程玖六看了我一眼，又随即看向小洋洋，直觉得他的目光里透露着不友善。连忙又扭过头去，嘴里嘟囔着为什么这种人都能讨到媳妇天理不公啊。
“很正常。圩城的官官相互提拔，起来的自然都是他们程家的。程玖六是个例外，不用在意。”小洋洋一边和我解释一边话里带刺的明着挑衅于他。
然而程玖六素来脾气不好脸皮又薄，立马不开心都显现在脸上。
“哼。你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呢？怎么没见他了？要不是亲眼见你这伤，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装的！”
我立马心里警觉起来。这么一说，还真不是没这可能。想想他在京都的时候是怎样的小心做人步步为营，连我出个门他都能算到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那最近怎么感觉浪的没边了。
当我将怀疑的目光送到躺在床上的人脸上时，他正好也看向我。随后眼神闪了闪恍若无事的将头偏向一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何安也有。他没那么闲总跟着我。”
你怕是心里有鬼吧？我笑着坐到他床边，替他拉了拉被子边。手指若无其事的游离到他身上，避开了伤处，找准了腰间，轻轻一把掐了下去。
“小洋洋～我也想学武功，以后就可以保护果儿了，好不好呀？”
“武功这种东西比较讲究奇遇和根骨。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天下无敌的，毕竟别人也是辛苦了几十年方才得到的，你能一下就学会么？”
“那你早些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学着，好用来保护我们？”
说起这个，他有些犯难了。不是自己不想学，实是机遇不够。
“我不想吃饭了。你自己小心点吧，皇帝那边从京都派来的特使昨天夜里到的圩城，今日城主大摆宴席迎接呢。”程玖六不想看到对面俩人一会眉目传情一会暗荡秋波的样子。毕竟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现在的他一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李洋见他起身要走，伸着手让我拉他起来。
“你那样还是躺两天好好休养吧，别送了。咱师兄弟谁跟谁，不用那么客气了。”程玖六头也不回的摆着手。
“还有呢？”他起身只是为了追问的。
“还有一批杀手夜里进了城，就在我来客栈的路上遇到的。别再送了哈。”说话间已经跑的没影了。
程玖六离开的桌子上，稳稳当当的摆着一个和昨天我们去药铺拿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他毕竟昨天晚上救了你，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看着桌子上的盒子，觉得这个程玖六还算个好人。
“不会。”他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
“这不对啊，凭什么你救了别人，别人都是感恩戴德要以命偿还。别人救了你，你就冷嘲热讽的赶别人走？‘’
“只要一直不给机会他提起，就不算我们欠他的。我们还不起。”说话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我面前，语气怪异。“娘子这么说，是对我感恩戴德了？你准备怎么偿还我？”
“呵呵，你这账做的不赖。难怪最适合你的是经商，你简直是经商界的奇才呀。”我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机械的转过身去，想借机溜之大吉。
谁料他已经看穿我的心思，转身的那一刹那，被他一把拉住，随即跌倒他怀里。尽管撞的噗通一下，他仍是紧紧的搂了我，没有吭一声。
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有些发白的脸，一下同情心泛滥的放弃了抵抗。心里安慰着自己，他是个伤患，现在不和他动手动脚的。等他好了，加倍还回来就是了。
可作为伤患，他没有这样想。
“你别动手动脚的哈。”我感觉腰间的手慢慢攀上了肩膀，瞬间绷直了身体。
“嗯，好。”说话间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近到共享呼吸。
一时间我的脑袋空空如也。
“爹爹～”稚嫩的童声不合时宜从床上传来。很快那个睡醒了便精神百倍眼睛放光的小家伙就飞快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愉快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有的时候他觉得，人生一路走来，遇到谁，谁遇到你，想来都是命中注定的。
总有些逃不开躲不掉的宿命，冥冥之中在促成一段又一段的过往，以指明着通往未来的路。
那都是他算计也改变不了的，是他就算想放弃都摆脱不掉的，叫做命运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