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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只用一剑

今日是神都擂台赛的最后一天,众多的江湖高手争夺出最后一名优胜者名额,要为持续六十天的擂台挑战赛画上一个句号。擂台的比赛进入到玄妙的境界,挑战者和擂主不再追求招式的华丽,许多场比赛还不等擂台下的观众们看出其中的奥妙就结束了比赛。挑战者或者擂主掉落擂台,头脑发懵,兵器丢落一旁,自动地失去了擂台赛的资格。

神都的百姓们看到一名僧人上台挑战,僧人双肩披着一件紫色袈裟,容貌祥和,温和笑容,双手合十,登上了擂台。擂主是一名剑客,来自旧西蜀,学习上乘剑法十几年,剑法超群,困顿境界多年,一直没有突破的契机,听闻神都摆下擂台赛,若是优胜者可以获得观摩万碑林的资格,亲自来到神都抢夺观摩万碑林的资格,希冀得到突破的契机。

“大师也对万碑林有兴趣吗?”

近几十天内,三教圣地来了许多人登上擂台,展现出不俗的修为,弹指间击败其他的修行者,不留一丝破绽。三教圣地的人追寻天地大道,出招手法难以捕捉,以天地自然为法则,不追求招式的华美,在意与天地的沟通,一出招就不留余地。许多擂主还没有看清楚三教圣地的人如何出招,就倒在了擂台下的青石板,脑袋一阵发懵。

“有些好奇,想要去看一看。”

僧人语气温和,依旧是双手合十,笑意盈盈。

人还未动,剑气暴涨,横切整座擂台,劈向对面的僧人。这一剑是剑客精力最为集中的一招,挡住僧人可以躲避的所有方向,意欲让僧人挡下这一招。

剑气锋锐,切割金石。

僧人双手不再合十,双手负于身后,没有退避,大踏步走向前方,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迎向横贯天际的一道剑气。剑客见僧人不退反进,剑气再次暴涨。

擂台的四周刮起微风。

僧人撞上无形的剑气,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双手依旧负于身后。锋芒毕现的剑气遇到了僧人,立刻融化,消散于天地,没有凌厉的气势。

剑势如道心,宁折不弯。

剑客收回剑势,转刺为劈,想要一剑侧身,再另寻机会。僧人双指夹住剑身,手腕发力,竟从剑客的手中夺走了长剑,双指再轻轻地一弹,化解长剑的凌厉剑势。

长剑落在擂台的木板,不在剑客的手中。

“还要再来吗?”僧人还是满脸的笑意,似乎觉得空手夺白刃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剑客认输,握着剑走下了擂台。

擂台远处的一间茶楼包厢内,临近窗户边有三名年岁相同的少年。他们的气质各不相同,一名少年靠着窗户,掌心漂浮着一柄短刀,专心致志地控制身体的内力。另外两名少年目不转睛地望向远处的擂台,一名少年盯着擂台的比试,脑海内拆解他们的招式,思考自身要如何出招;另外一名少年则是回忆脑海内的典籍,思考他们出招的优劣。

这三名少年就是刑部侍郎的儿子师瑾和借住在刑部侍郎府邸内的将嬴和风羲。今日是擂台挑战赛的最后一天,许多观望多日的高手必定无法再隐藏,亲自登上擂台争夺最后一个名额。还有许多赶路多时、今日才到达神都的高手,他们的师门或者修行之地远离神都,一路风尘仆仆,走过千山万水才到了神都。

鲤鱼过龙门,得遇良机化作龙。

“佛家的人也有来争夺万碑林资格的人吗?”

三教圣地拒绝了晟朝庙堂赏赐的名额,没有禁止门下弟子去参加神都的擂台赛。将嬴是曜星阁的弟子,此次下山前从师门内听到许多消息,也了解三教圣地此举的用意。三教圣地在晟朝平定四方、一统中原的时候作壁上观,与晟朝庙堂没有许多的情分,也默认了晟朝为中原的天下共主地位。

晟朝赏赐江湖观摩万碑林的资格,根据江湖门派的地位和情分来赐予不同的名额,还特意派出内侍前往三教圣地,如此大张旗鼓,未尝没有示好结交的意味。万碑林是天赐宝物,石碑的碑面刻满了神秘复杂的文字,据说理解碑面文字可以达到天人境界,是一样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神都的御林军在石碑落地后围了起来,不到一个月建造出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还有专门看守皇家园林。这座庄园是皇家私家园林,不许任何人窥探,近十年内斩杀近千名想要窥探庄园的宵小,由此成为了江湖上最大的秘密。

晟朝庙堂此次开放庄园,赏赐观摩万碑林的资格,未尝没有与江湖门派交好的意味,还要与江湖门派做些交易。曜星阁是晟朝庙堂在江湖内最为锋利的匕首,一举获得了十二个名额。三教圣地拒绝了晟朝庙堂的赏赐名额,也就是拒绝了交易的意思,却还是留了一线。

“你说三教圣地的人很厉害吗?儒家的鹿鸣洞书院好像都是一帮儒生,除了天下闻名的三小贤,其他的人好像不太懂得高深的修行法门。神都宋家的宋云驹是三小贤的门生,实力好像并不高,除了一炷香内写下诗篇五首比较有名。”

宋家宋云驹在鹿鸣洞书院一炷香内写下诗篇五首,一时间广为传颂,进而成为了三小贤的门生。据说宋云驹的诗篇五首并非提笔写就,而是早有预估,专门为了在鹿鸣洞书院内扬名。此种猜测没有证据,纯属是坊间传闻。

“三教传承千年,并不以武力为尊,而是以寻仙问道、追问本心。本心即是道,也是天地大道。七名士子截杀五千名重甲骑士就是他们的道,也就是他们的本心。实力并不是他们的追寻。”

师瑾稍加思考,略微懂得一些,“我自盛开,清风自来,聆听风声,风语就是我的话。”

“道教四大名山分布各地,时有往来,互通道义,时常会有道人下山解救众生。儒家以鹿鸣洞书院为首,追寻天地民心,大批的儒家士子进入庙堂关心民间疾苦。佛家的烟雨寺大开佛门十年,据说是等待一名可以带领佛家走向辉煌的人。三教既飘然出世,也潇洒入世。他们既生活在世间,也不像是生活在世间。此次三教拒绝庙堂赏赐万碑林的资格,也就是在拒绝晟朝庙堂的情分。”

“晟朝庙堂不动怒吗?眼皮子底下待着几个不安分的门派,晟朝庙堂的皇帝心内应该没有安全感吧?”正在一旁练习御物的风羲听到将嬴和师瑾讲解三教圣地和晟朝庙堂的关心,内心没来由地好奇。

“三教圣地传承千年,是晟朝庙堂不可比拟。晟朝庙堂算上在旧朝的历史,也不到百年而已,在世间的信仰不如三教圣地,没有办法动摇三教圣地的根基。三教圣地传承千年,且不说三百年儒家出了一位圣人,以言出法随的能力封印了北方妖邪,光以鹿鸣洞书院药桃李满天下,还有数十位儒家门生进入晟朝庙堂,就足以改变世间的民心。晟朝庙堂和三教圣地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撕开脸面。”

三教圣地的底蕴远不是晟朝庙堂可以比拟,张首辅的以江湖制江湖、开放万碑林都是想要和江湖交好、卖出一个情面,安抚江湖内的暗潮涌动。晟朝平定四方才有十年,根基不稳,连旧西楚的动乱还没有能力平定。

晟朝仓促暴起,以十年的时间平定四方,留下诸多的后患。旧西楚和旧西楚的民心不稳,九位藩王始终是一个隐患,江湖还没有归心等等诸多隐患。张首辅和庙堂六部以休养生息、稳固国本为要务,没有掀起庙堂和江湖的动荡。

临近擂台赛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即便耐性极好的高手也要登上擂台挑战了,尝试去争夺最后一名观摩万碑林的资格。紫色袈裟的僧人一力破万法,击败许多的挑战者,稳坐钓鱼台,等待着擂台赛结束的时候。

“咦。”将嬴在擂台下的百姓内看到一名奇特的少年剑客,看他的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可是少年剑客的剑意却十分古怪。此人的剑意孤独、寂寥、冷漠而强大,似乎从生死边缘内回来,看淡了世间万物的繁华。

师瑾也看到了擂台下的少年剑客,也有相同的感受,仿佛此人和周围的他人处在两个世间,没有闲心关心他人的悲欢离合。

“或许还会有变化啊。”将嬴喃喃道,十分熟悉此人的剑意。小师弟贺剑止的剑意与少年剑客的剑意十分相似,都是孤独地走在世间,没有一个亲朋好友,为了一个目的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将嬴曾领教过贺剑止绝望下的一剑,连金身不坏都没有挡住。

少年剑客挤过拥挤的人群,一身麻衣麻鞋,冷面冷心,神情严肃,背着一柄单薄的长剑,无视四周好奇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踏上擂台,对上了紫色袈裟的僧人,目光冷漠而决绝。

僧人笑容满面,对视少年剑客的冷漠目光,一眼看出少年剑客的悲惨身世,无奈一叹,“缘何至此?”

“你不懂。”

“我不懂?”僧人自问,陷入了疑惑,继而理解一些,却又不太理解,犯起了迷糊,“是啊,我本就是不懂啊。你又懂了吗?”

少年剑客抽出背负的长剑,“我不懂,也不会去懂。”

剑身闪烁着寒芒,握着剑柄的手是一只坚定的手,少年剑客的目光没有动摇,沉稳而冰冷,视死如归。

“我认输了。”

僧人转身走向擂台的木质阶梯,不再去争夺这最后一个观摩万碑林的资格了。僧人大笑而去,笑声内得到解脱,笑声传出了擂台,飘向了远方,离开了拥挤的人群,走向神都的城外。

“大师,果真是大师!”将嬴听到僧人解脱的笑声,感叹道。师瑾也是点头,佩服僧人的胸襟。

擂台上的少年剑客成为了擂主,手中握着一柄单薄的剑,只要守下一个时辰,就会得到了最后一个观摩万碑林的资格。万碑林是皇家园林的景点,只对一百名拥有名额的江湖高手开放,只会减少,不会增多。

擂台下的百姓们对少年剑客刮目相看,好奇少年剑客的真正实力。一言不发就击败佛家僧人,少年剑客的实力被擂台下的百姓们夸大了。隐藏在擂台百姓内的一众江湖高手犹豫不前,不知佛家僧人退避少年剑客的原因,害怕登上擂台就吃了一个暗亏。

一炷香后,一名使用一对流星锤的壮汉登上了擂台,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一身的力气,不信少年剑客的实力可以击败佛家僧人,刚一登上擂台就放下一对流星锤。

一对流星锤砸在擂台,发出闷响,扬起擂台的灰尘。

“小娃娃,还没断奶吧。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快点下去,把名额让给老子。”壮汉大笑道,叉起双手,满不在乎。

“你说完了吗?”少年剑客压抑着怒火。

“呦。小娃娃,还生气了?”壮汉冷哼一声,“我就站在这里,让你砍上一剑。呦,对了,你可能还挥不动剑啊!”

“以为仗着有铜皮铁骨就想要硬扛下一剑,你才是一个小娃娃。”

壮汉被少年剑客的一言戳穿了心思,心中一惊,刚想拿起地面的一对流星锤,看到了一道白虹,目光死死地盯着天空。

很决然的一剑,带着凌厉的杀气。

无人看清楚少年剑客的出剑。

人声鼎沸的擂台下方安静了,观战的百姓和高手们还没有看见少年剑客是如何出招,就看到壮汉倒了下去。

茶楼包厢观战的将嬴目光勉强才跟得上少年剑客的出招速度,看见决然的一剑,想起贺剑止的一剑破去自身的金身不坏,心神不由得一荡,“杀气未免太重了。”

“是啊,不留余地。既是对自己,也是对他人。”师瑾没有看清楚少年剑客的出招,却感受到擂台上的剑意轨迹。

几名御林军登上擂台拖走壮汉的尸首,拿走无主的流星锤,还清理了擂台的木板。如此决然的一招不留余地,仿佛与对战的人有滔天的仇恨,唯有这一式剑招才能宣泄出内心的仇恨。

距离擂台下结束还有半个时辰,擂台下的百姓们还在观望,等待下一名将会登上擂台挑战的江湖高手。

少年剑客决然的一剑镇住擂台下蠢蠢欲动的江湖高手们,这一剑带着决然的气息,是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狠辣。

“距离这一场擂台赛结束还有半个时辰,若是想要获得资格的人请尽快登上擂台挑战,若是无人想要挑战。这名少年将会在半个时辰后成为擂台赛的优胜者,获得这一个名额。”一身紫色的官袍,上面绣着锦鸡,相貌堂堂,刑部侍郎站在擂台的下方,大声喊道。

“你若是登上擂台比赛,会有几成的胜算?”

一对主仆站在擂台的远处,抬头远望,打量着少年剑客的气势。问话的人大约是二十多岁,一身华美的锦服,腰间挂着晶莹透通的玉佩,气定神闲,雍容华贵。

“当在七成。”回话的人是一名十岁的少年,冷面冷心,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你没有信心可以完成击败他吗?”林淼有些好奇。

“没有。他的身上带着一份决然的气息,如同鱼死网破,是对战内最为棘手的一类人。这一类人往往不惜性命,出手最为狠辣,招式最为意外,濒临绝境时可以迸发出最为强大的实力。先前使用一对流星锤的人想用铜皮铁骨抗下他的剑招,以言语乱了他的内心,再从中找到破绽,一举奠定胜负。可惜,这决然的一剑破掉了铜皮铁骨,也回敬了自己的道心。”

擂台上的少年剑客等待着擂台下的挑战者,目光依旧冷淡,长剑不沾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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