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玄。
南荒。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间竹屋,屋里住着一个老仙人和一颗树。
竹林中,清幽僻静处划一片空地,置一方石台,石台上刻有棋盘,摆着残局。
两位白胡子老爷爷正相对而坐,约局手谈。
“事情交代的咋样?”
“孤家寡人,有不闻接了传承,我倒无妨。”
执白棋老者停顿了一下,看着对坐老友说道:“要不你还是留下,能保住一时是一时,毕竟你还没到我这般地步。海外仙家也不知什么态度,风气不是很好。”
“还能有什么态度,不就那鸟样,叽叽歪歪的,想占好处又不出力。你们这些老家伙都去了,我留下?凭啥!才没那精力折腾呢,说不定以前就是我没去,才一个个去送人头。”
“随你吧。”
……
山中老林密布,溪水横错,贺不闻在山里待了好几年,早把环境摸了个通透。
哪里看星星,哪里看日出,哪里看两只松鼠……咳,贺不闻是颗树,对不小心碰见的动物运动不感兴趣。
他此时正躺在一处青石上,摆成大字,沉浸在暖阳中。旁边的潺潺溪流拍打两岸,时不时蹦跶上贺不闻热乎乎的脸颊。
这是贺不闻的日常,也是他的悠闲树生。
除去在视线中跳来跳去碍眼的二皮脸,这便是绝好的惬意生活。
二皮脸名叫余明,是贺不闻师尊好友红叶道人的唯一弟子。
修道十数年,道法修为不轻易显现,但熟悉他的贺不闻知道,不是余明有高人风范,是他懒得用,嫌脑袋疼。
只见余明手举弓箭,在岸边来回晃悠,人和鱼已经胶着了一个早上。
“余明,逮不着就算了吧,一条鱼而已,至于嘛。”
贺不闻懒洋洋的话传进余明耳中,几乎快要贴在水面的身躯猛的挺直,气呼呼的将手中弓箭扔出。
“不玩儿了,一群臭屁鱼,点都不听话。”
可惜没有回应。
觉得没什么意思,余明又从水中捞起弓箭,然后跑进林子,出来时怀中装了一捧野果。
“来,接着。”
贺不闻接住扔来的一颗果子,其上有一层淡淡的妖力,认出来历后,无奈的坐起身来。
“那老树修炼不易,你每次来都逼人家散发妖力附着在果子上,修为都没什么长进了。”
说着便狠狠的咬下一大口果肉,涩涩的,并不可口。
“我家里没树妖呀,走了这么多地方,就这紫霞山有颗老树精,天然的迷幻效果。呸!这老妖不厚道,敢糊弄我。”
余明吃了一口果子,轻车熟路的闭上眼睛等着迷幻效果发挥,可却迟迟没反应,一连吃了三个,也是毫无作用。
余明吐出嘴里果核就要去找树妖算账,心里想着待会得坑多少货出来。
贺不闻拿着半颗果子比划一番,开口拦住想借机砍树的余明。
“你等等,妖力没问题,和以前一样。应该是你的问题。”
贺不闻目光游离在余明的身上,暗中感受着气机。
“我?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能有什么问题。”
“你最近是不是修为精进了?”
这么一提醒,余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悔恨的说道:“哎呀,都怪那小胖子!”
贺不闻疑惑的问道:“哪个小胖子?”
“天狼山写鬼画符的那家,以前指点过他几次,半年前去我那儿找事儿,我为了把握大些,修炼了几天道躯。”
贺不闻与他相识多年,怎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怕不是以前把人打狠了,人家修炼有成找上门来,为了不挨打,熬夜洗练了道躯。
余明的情况和其他修仙者不一样,他是大道明朗,不知走了多远,偏偏限于道躯孱弱,道法威力发挥不出一半。
总的来讲,还是懒。
贺不闻无语的摇摇头,一饮一啄,一失一得。二皮脸吃瘪,他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想了想自己的修为,在自己和余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就被带偏了。
光合作用的说法让他迷念上了太阳,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太舒服,现在却是离不了。
算了,修炼进度大差不离就好,自己一颗树想这么多干嘛。
贺不闻继续躺在青石上,谁知才闭上眼,就浮现出一片阴影。
眯出条缝,不出意外,余明伸直着脑袋,一双眼睛饱含期待及难以察觉的兴奋。
贺不闻猜到了他的意图,并不代表一定要给他。侧了个身,余明的脑袋也跟着转了过来。
实在被惹的烦了,贺不闻毛躁的说道:“玩儿鱼去,今天没有。”
说着又翻了个身,朝向另一边。
余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幽怨的语气。
“那我只能再去找那老妖了,哎,可怜啊,掂掂修为,这次得把它给吸干了,十年八年哦。”
余明脚步缓缓挪动,脸对着树林,意识却停留在青石上。
“就一滴,多了没有!”
余明心中一喜,屁颠屁颠走了回来。
小心翼翼的接过贺不闻指尖一缕幽光,浑身好似打了个冷颤。哪怕还没有吸收,就在掌中托着,也能感受到迥异于阳间的气息。
这东西余明尝过一次,欲仙欲死的滋味让人念念难忘。知道东西难得,也不磨蹭,直接坐在地上,靠着青石,手掌一送,幽光飘进口中。
不同于老树精妖力附着的果子,以前还需要道法辅助,现在更是没有效果,贺不闻给的那缕幽光是真正称得上宝物。
集中精神,余明很快进入了状态。
贺不闻侧躺在青石上,他知道余明现在的状态,虽然幽光对他没有效果,但是可以找到另一种独有的方法体验。
梦境,凡人是这么称呼的。作为修士,做梦也是个奢侈的情况,在梦里可以畅想大道,不论是推演道法,还是放松心境,都是极好的方式,可惜这并不容易。
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睡觉和在阳光下打盹的时候。
“啊,哎哟。哎,拉我一把,快拉我一把,腰疼。”
贺不闻装没听见,余明也没办法,悻悻然的说道:“梦里的小妖精太可怕了,推演了七七四十九种变化还不能制服她,老贺,再来一滴,看我再去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没了,你把我劈成两半也找不出来了。”
“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