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道未知的诡异黑影,悄然降临在少年的四周,无法琢磨黑的夜,亦如无法捉摸的人生一般。
白色的大鼎在火光的照亮下,显得有些发黄,鼎下的火依然猛烈,而此时正在鼎中的少年,已经陷入了昏迷。
即便是已经昏迷,少年的脸上依然充满着坚毅,不屈,与之伴随着的是阵阵痛感带来的抽搐。
大鼎中的药力还在往楚原体内涌入,鼎旁的正是张有德,这个楚原认定了神通广大的仙人。
而此时,张有德看着这个坚毅的少年,他的脑海却是浮现了一幕幕往日的场景,似在回忆,似在沉思。
在张有德心里,那是一个铭刻入骨的日子,伴随着血液,永世不忘!
一个小乞丐,一个老道,半个馒头。
雪一团接着一团;风,一阵猛过一阵。
风雪,冻住了天地间所有的生机,冻住了路有冻死骨的朱门,似也冻住了这自古变化莫测的人心。
破庙中,小乞丐蜷缩在角落里,怀里揣着紧紧地一个救命的馒头,看着那个即将死去的老道,馒头还是很久以前一个面色苍白的和尚给他的。
这老道是昨晚子时跌入破庙的,冻了很久,所幸命够硬,阎王不来索他的命。
但命再硬,也抵不过人间的半粒粮食,因为老头就要不喘气了。
小乞丐自己的命也只是伴着这块残缺不全的馒头拴在裤腰带上,纵然他心里想救,但自己呢?
若是将这块活命的玩意儿给了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老头,难不成真有大慈大悲的菩萨来救自己。
就在小乞丐打算将这块很可能被自己送出去的活命玩意儿吃下去时,他却想到了那个和尚。
一样与自己是萍水相逢,一样是活命的玩意儿,和尚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欠和尚一条命,若自己不救这老道,那自己不就欠这贼老天两条命。
小乞丐心想:反正自己好死不死烂命一条,倒不如拿去救人一命,实际上是他想起了和尚和他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自己不救人,那岂不是要毁掉七级浮屠,那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于是小乞丐心一横,用半个馒头救了老道一命,谁知老道醒了过来,竟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腕,片刻后大笑道:“我命不该绝”,而后便念了一阵咒语,小乞丐便晕倒在地。
小乞丐醒来之时才发现自己给老道带到了这水一宗来,而这时小乞丐这才知道,原来老道是个修士,在外遇见仇家被人追杀,重伤之下遇见自己,救得一命。
不知是看中了小乞丐哪点,竟给小乞丐取名,叫张有德。
老道带着张有德给一些个人摸人样的磕头,于是,这水一宗就多了一个叫张有德的外门弟子,而老道自此教张有德念书识字,修行之法。
平日里对他虽严格但却极好,一生所学毫无保留,并叮嘱小乞丐要处处藏拙,不可争权夺势。
以往那个无人怜惜甚至连名字都不曾有过的小乞丐虽不懂诸多道理,但人情冷暖还是一眼便知的。老道的所作所为都令张有德极为珍惜,一天夜里,脸色苍白的老道将张有德叫到房里,说道:自己要去云游,但唯独放心不下张有德,叮嘱他一定要好生修炼。
老道给张有德留下一个小袋子,一块玉牌。
在交代完一些事情后,老道便云游四方去了,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一个便宜的徒弟,张有德在老道走后按照他的叮嘱好好修行。
只是有一天张有德听到其他同门师兄弟说起:张二狗那老头死在宗门外面了,死相极惨,尸体给许多畜生撕咬的不成人样。
张二狗正是小乞丐张有德的师傅,因为在宗门没什么地位,所以正名叫啥没什么人知晓,平日里就叫他二狗二狗,但张有德叫他师傅,视他如父亲一般,极为尊敬。
张有德一听这消息,如五雷轰顶一般,眼泪似这满天的雨水一般泛滥着,连带着滚着跑去见自己的师傅张二狗,自己师傅的尸体被宗门的人丢到一处乱葬岗,张清一人在乱葬岗呆了一夜。
那一夜,张有德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刨除一个坑,亲手埋了张二狗,埋了他的师傅,也埋葬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自此,张有德回到水一宗勤心修炼,不知是张有德本身天赋异禀,还是冥冥之中老道在天有灵,张有德修行速度极快,在不借助任何外物的情况下,不出八年,就有了如今的外门大师兄,练气九重大高手,张有德。
此时的张有德,已俨然是外门大师兄,但他心里却藏着无法对外人言明的痛苦!
那无数个对老道心怀愧疚的日子,那无数个生死交加的日子,那无数个盼望着瞧不出头的日子,都是张有德心中羁绊。
直到张有德遇见楚原,这个正在鼎中即便是昏迷却依旧坚韧的少年,和曾经的自己是如此的相似。
如此的坚韧与不屈。
或许,在这条漫长而无尽头的日子,在这充满着未知的仙途,这二人的相遇是彼此的造化。
“啊~~”
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从楚原嘴里传出,张有德可见到楚原的身体此时正发生巨大的变化。
体内的杂质不断向外排出,身体上一条条青筋爆出如蚯蚓一般,肌肉正发生着撕裂与重组,血液中充满着灵气,变的滚烫起来。
与此同时,张有德神情一凝,因为楚原的丹田处,正是当初封印了妖灵的位置,正微微隆起,不仅是药鼎中的灵气都往楚原的腹部聚集着,而且四周的灵气都慢慢往这里聚集着,即将形成一道灵气旋涡。
张有德心想:坏了,灵气量过大,刺激到了了妖灵,妖灵此刻正在拼死反击。
心念一转,张有德念了一道咒语,翻手取出一道灵符,贴在楚原的额头之上。同时双手摆出印结,快速吸收着聚集过来的灵气。
“贼道士,想炼化我,我就要让这小子爆体而亡”
一阵疯狂的声音从楚原体内传出。
而在鼎中的楚原,突然睁开眼睛,双眼已然是一片血红,没有了平日的清明,他的神情充满了痛苦与狰狞。
一条条经络被大量的灵气充塞而破裂,鲜血正向外流出,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楚原身上已全部被鲜血覆盖如血人一般,药鼎中也已经变得血红。
楚原没有开辟出气海,无法吸收灵气,在这样下午去楚原一定会被这些巨量灵气充爆。
一旁的张有德只能吸收外面的灵气,已经进入楚原体内的灵气,他却是无计可施。
为了保住楚原的性命,张有德祭出一块白玉的罩,白玉罩迎风变大,转眼就将楚原连带着周围磅礴的灵气罩住。
“封印术!”就在张有德要将楚原连带着妖灵一起封印在灵气之中时,异变突起!
楚原体内原本流出的鲜血,竟在这时如脱离了重力一般,在空中聚集到一起,形成一只血色黑洞,旋转之间吸收着周围的灵气,随后吸收完了外界的灵气,血色的黑洞扭转着变成一只鱼。
不,这不是鱼,而是鲲鹏!
此时的张有德眼中,竟出现了远古洪荒景象。
张有德似陷入了一片混沌一般,空中电闪雷鸣,无日月之色,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域,海面上有着无数层隐天蔽日的滚滚波涛,而在波涛之下却有着一道巨大的黑影游动,黑影周身水流飞速倒转,顷刻间便形成九道深不可见的漩涡。
九道漩涡迅速分割开海面,越转越快,似要吞噬万物一般。
下一刻,又见水中那黑影尾部猛然一晃,海平面迅速上升,黑影冲出水面,在朦胧的水汽中化为一只巨大的鸟,目光如同一道直击心灵的闪电。
张有德与其目光对视之际,整个人仿佛要被这道目光撕成碎片一般,不住颤抖,而那只大鸟双翅一振,飓风舞动,扶摇而上九万里,不见其踪迹。
就在张有德失神之际,那只由楚原鲜血化作的鱼飞到楚原丹田处,直接穿透了丹田,到达了封印妖灵的地方。
而妖灵此刻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因为它感受到了一股及其恐怖的存在,那是来自血脉的压制,那是源于灵魂的恐惧。
血色的鲲来到楚原的丹田之后,悠闲地游了一圈,似乎似乎是注意到角落里的小东西,游到妖灵面前,朝着妖灵一吸,妖灵根本无法抵抗,被它一口吞了下去。
妖灵被血色的鲲吞了下去之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接着又是张开血盆大口,将楚原体内多余的灵气全部吸收进去。
最后血鲲又悠闲地游了出来,疑惑的看着楚原面前正陷入远古景象的张有德,游到张有德身边嗅了嗅,似对张有德没什么兴趣之后,就摇晃着变成了一道血色的鲲之图腾印在了楚原的左胸之上,随后慢慢变淡隐去痕迹。
血鲲消失之后,张有德正从远古景象中醒来,但却不知方才景象是真是假,只是全身被汗液浸湿,暗暗心惊一番。
方才四周的充裕的灵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的那件白玉罩也掉在地上,楚原也已经摆脱了危险,甚至连妖灵的气息都感受不到,张有德心里却是疑惑了起来。
他知道,方才那种级别的妖兽,以自己的能力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
如今巧合下接触到了,全然当做是天地的造化罢了。在自己能力没有达到一定的地步之前,过多的去探求,只是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想到这里,张有德带着昏迷中的楚原回到了小阁楼之中,这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水一宗天水峰上,灵器阁中一块被人遗忘了的小盾上,闪过了一个巨大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