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娥与众人出于好奇,都来到桥下岸边,那先跳入水中的人已醒了过来,只听那年轻人问:“老伯,你家住何处?为什么想不开来寻短见呢?”
那老汉从地上坐起,哭着道:“我就住在本镇,我那不孝的女婿,占了我的茶楼,今日还口口声声要撵我出门,我活着还有何用,不如一死了之……”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人认得跳水的老汉,在他们的讲述中,和老汉的自述,林翠娥和大家才知道老汉跳桥自尽的由来:
老汉姓郑,左邻右舍都叫他郑老伯,他在本镇开了一茶楼。他的老伴在五年前病逝,现他与女儿在经营这个小茶楼,他女儿今年二十岁,名叫郑春莲,她聪明、能干、孝顺,像貌很不错,本镇人背后称她是‘茶楼西施’。她对父亲特别孝顺,父女相依为命,其乐融融。在前年一个秋末的清晨,郑老伯打开大门,只听‘叮咚’一声闷响,老汉吓了一跳,他忙叫女儿执灯来一看,原来是一个人!郑老伯心底善良,便叫女儿一同将该人抬进屋里,该人全身冰凉,奄奄一息。老伯和女儿忙用热袋给他温体,又罐下姜汤,该人才慢慢苏醒过来。父女倆从他的口中得知,他姓周,单名一个义,三年前父母双亡,家中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无亲无戚。由于家中贫寒,他已两次进京科考,都名落孙山。他父母死后,也就是前年,他决定将房屋卖了,再决定进京参考,他相信金科玉律,认为这一次一定会一举中榜。谁知,在张榜时,他又一次名落孙山!他又气又急,认为苍天无眼,他的家产已变卖了,身上剩下的银子也不多了,他感到走投无路,一气之下,病倒在一家客栈里,每天吃药不断,眼看身上的银子快用完了。他想,叶落归根,死于故乡比在异乡好,于是,他带病返乡,为了节省一点钱,他没有雇车,每日步行,夜靠街头,实在饿了就买两个窝窝头,要一碗水拌着吃。这几天秋雨不断,饥寒交迫,他无意间来到郑老伯的茶楼前,时值深夜,他沿梯爬上楼,楼上大门未开,他身上只剩文银二两,他实在舍不得用,便决定靠门借宿一夜,以避风寒。由于他饥饿和一路之疲劳,他这一靠坐,便失去了知觉,幸亏郑老伯父女相救,否则,他会一睡不醒。周义当时二十八岁,尚未婚娶。郑老伯听毕周义的叙述后,十分同情他,便决定让他在茶楼打几个月短工,待攒下一些钱后再走,周义当时千恩万谢。
从此,周义留在茶楼,他每天清早就到河边去挑水,灌满缸后,就帮忙烧水、倒茶、收茶碗,招呼客人。晚上打扫茶楼清洁,有时还帮忙算算账,清点小铜钱。自周义在茶楼做工三个月,茶楼生意更好了,周义虽是一个落榜秀才,但对写招牌、算账的事倒是得心应手。半年下来,茶楼生意红红火火,郑老伯父女二人也很高兴,多了一个帮手,收入也多了,老人也没以前那样劳累了。
这天,郑老伯将周义叫到跟前:“周公子,你已在茶楼半年了,在你的帮助下,我们茶楼生意比以前更好了,现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用这二十两银子去做点小本生意吧!”
周义:“老伯,你是我的在生父母,是你父女二人给了我这条命,我不能要你老人家的银子,我知道你们的一番好意。在茶楼打短工一年也不值十两银子,我才半年你们就要给我二十两,这不是把你二人的半年辛苦全给了我一个人,我现在无家可归,我愿为你父女二人打工一辈子,我不需要什么钱,你们只要让我在这有一口饭吃,能在茶馆里的桌椅上有睡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周义马上去收拾桌凳,打扫起清洁来。
郑老伯见周义执意不肯收下这二十两银子,并表示愿在茶楼打工一辈子,只要有一口饭吃,住宿茶馆桌椅就行。从周义来茶馆的半年时间,他倒老实,勤快,相貌虽是平常,但腹中倒有不少学识,老人暗想,他已无亲无戚,如果招他为女婿,孝顺的女儿也就不用外嫁,自己也就不担心女儿的前程了,以后将茶楼交给女儿和周义来经营,自己也就老有所靠了,虽然女儿的貌相远胜过周义,但像貌不能决定一个女人的一生幸福,夫妻要互敬互爱,共同经营小家才是最重要的,只凭女儿的相貌,可以找一个大户人家,但女儿一出嫁,我老汉又是一人,若与周义成家,我们父女又可天天在一起不分开多好。
老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女儿郑春莲,郑春莲开始还犹豫不决,经父亲一再解释,春莲也想到,一旦自己嫁走,夫婿家定有不少家规,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亲今后生老病死,自己也就难以照料了。周义又无亲无戚,无处可投奔,让他当了上门女婿,而且全依靠郑家,与他成婚,今后就可由自己做主,二人自然可以孝敬老人到终。于是,春莲同意了父亲的决定,不过,她还要再观看周义半年。
一年过去了,周义每天都一样埋头干活,从不叫苦喊累,干活都很主动,用不着吩咐他,因而赢得了郑老伯和郑春莲的信任。当老人向周义谈了要他来当上门女婿时,周义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下跪叩头万谢,并表示今后一定要对春莲好,保证好好孝敬老人。就在去年元宵节,老人为女儿举办了婚事,左邻右舍的邻居和常来茶楼喝茶的常客,都来吃了喜酒。婚后,夫妻二人和和睦睦,几个月后,郑大伯就将茶楼交给了周义和春莲,也希望小俩口将茶馆的生意经营好,自己也落过清闲,凡是茶馆忙时,老人就来茶馆帮忙,不忙时,老人就到附近与人聊聊天,散散步,有时还到乡下亲戚家小住几日。
周义和春莲婚后快一年了,不知是谁的原因,春莲一直未怀孕,为此,周义也苦闷过,他怨自己没能给周家延续香火,郑大伯也为小俩口儿没有小孩而着急,郑春莲更是感到愧疚,认为自己不争气,使周家断了烟火,为此,她责怪自己,处处让着周义。一年过去了,春莲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周义由于苦闷,也就常常与人在一块喝酒解愁,酒后言多,几个酒友说,没有后代,十有八九都是女人的问题,好看的女人大都因傲慢而不育。日久天长,酒友的畅所欲言,使周义把断香火一事全怪在春莲一人身上,有时两人为此事还闹过,甚至还打过两架。春莲尽量处处忍让,想以忍让来换取家庭的和睦,然而,事与愿违。周义不高兴,就常常约几个朋友在一块喝酒,有时喝得烂醉,有时因喝酒而夜不归家,春莲只得暗自落泪,怪自己无能,使周家断了后,因此,她处处都让着周义,而周义得寸进尺、得尺进丈,变本加厉,甚至还认为岳丈明知女儿不能怀孕,而招自己来做上门女婿,害得周家断子绝孙了,如果郑春莲能怀孕,凭她那花容月貌,何愁找不到一户有钱的人家?周义越想越气,便把对春莲的气和怨恨也洒在了岳丈身上,老人为女儿着想,也尽量忍气吞声让着女婿。
周义由每天与人喝酒解愁,后来变成了与人打牌解闷,酒后打牌,常输少赢,后来又与当地一些不务正业的人混在一起,才一个多月,他就将茶馆的流动银钱输光了,同时还欠别人二百两银子,茶馆里除了桌、凳、碗和茶叶外,没有现成的银钱了,欠别人二百两银子,眼看限期快到,周义知道,无钱将会以命抵债,他只好自作主张,与债主商定,以妻子郑春莲抵债,当筹足二百两银子之后,再用钱取人,三天之后别人就来茶楼将春莲抬去。
当晚周义将欠人赌债二百两银子,三天后用郑春莲抵债一事告诉了春莲,春莲听后悲愤万分。当郑大伯知道此事后,更是气不可忍,骂周义丧尽天良,悔不该把女儿嫁与他,更不该让他来经营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