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翠娥与飞晏练完了《步步惊魂》剑路,老人叫二人收拾兵器准备回去。这时,从院墙外飞来一只漂亮的大风筝掉挂在墙内一棵大榆树上,从墙外传来小孩和大人的嘈杂声。不一会,有人在墙外伸进一根长竹竿,想将挂在榆树上的风筝挑下去,由于风筝线缠在了内墙的榆树桠枝上,怎么也夺不掉,飞晏见状,他走近墙下,又倒退几步,然后一纵身便上了高墙,他小心将树丫上的风筝取下来,轻轻向墙外一抛,只听墙外大人小孩一片欢呼道谢声,飞晏只向下招招手,又一跃,轻轻落在院内草地上,真如‘飞燕‘,翠娥看见这熟悉的动作,她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吃毕午饭,爷爷、飞晏、翠娥各自回房午休。翠娥躺在床上思绪良久,后来,她决定去华弟房间,问问自己的疑惑。
飞晏正在房内刺绣,见翠娥敲门进来,小声问:“姐姐找我有事吗?”
翠娥点点头:“我不是来看你刺绣,我是想问你一件事,不知华弟能否如实相告?”
飞晏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姐姐有什么事,只管问小弟,我一定如实相告,决不隐瞒半点。”
翠娥:“那好,在几个月前,你在牟定县城一座桥下救起一位老人?第二天正午你又在桥头送给老人三封银子?”翠娥见飞晏用惊奇的眼光看着自己没有回答,又接着说:“还不止这些呢?你救起郑大伯当天下午,你还去了周义茶楼将周义打死,夜里,你还光顾了刘举家,从他家取走三封银子,第二天全送给了郑大伯……”
飞晏大惊失色道:“姐姐,你怎么全都知道?”
翠娥:“当时我也在现场。”
飞晏:“我怎么没看见你?”
翠娥:“那时我们互相都不认识,我又是女扮男装,你当时一心扑在郑大伯身上,怎么会注意到我。”
飞晏:“那么,我晚上去刘家,你也在场?”
翠娥:“我以为你打死周义后会逃走,我想替你完成对郑大伯的许诺,夜里我刚走近刘家窗旁,你就跃墙来了,我急忙躲在一角,看到了你的一切。”
飞晏:“姐姐有盖世武功,如果你当时要害我,我死于你刀下还不知是谁杀了我!姐姐,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爷爷,如果他知道了,定寝食难安,爷爷不会饶过我。”
翠娥:“你放心吧,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没人再知道此事了。今天要不是你飞身上墙取风筝,和鱼跃下墙之动作,我还没有把握将你认出来,当时你的打扮与现在的你大不相同,完全判若两人。我来你家的第一天,见到你时,我觉得与你似曾相识,经我再三琢磨,才认为原来你有许多地方有点象雪子燕,也就沒有多想了。要不是今日见你飞身上墙、下地,原来还真是曾经相识过。当时华弟怎么去了牟定?”
飞晏:“我陪爷爷到牟定乡下亲戚家玩,为了不打眼,爷爷和我都换成了庄农衣服,这也是尊重乡下亲戚。原来我们打算只小住一日便回来,由于亲戚再三想留爷爷多住几日,爷爷勉为其难便答应下来,于是叫我一人先回去。后来我便在桥头遇到了郑大伯一事……”
翠娥与飞晏在房中一聊就是一下午,直到老人找到二人才停止了交谈,老人见翠娥与自己孙子在一起畅谈,而且还有点诡密,心中不免又是高兴,又是觉得自己有点冒失。
有一天,飞晏从外回来高兴的讲:“昨天我在醉仙楼看到皇榜,刚才又在城门口看到皇榜,显然越潘两国又要开始打仗了,榜文悬赏白银千两捉拿雪大哥。从表面上看虽然是坏事,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亊,皇榜恰恰证明雪大哥并未有什么不测,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只不过还在什么地方藏匿罢了。”
华启超听了飞晏的一番话后,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林翠娥执意第二天又女扮男装,暗寻雪子燕踪迹。第三天,飞晏又从另一方向去打探雪子燕的消息,只留老人在家中等候消息。
文从捷处写,话分两边讲。雪子燕自从逃回越国后,每日牵肠挂肚,日思夜梦地想念爱妻林翠娥。后来他在自家院墙上留下一首“意符诗”,便化妆成一个中年汉子,他四处漂泊,早行夜宿,先后数次经过拱桥镇,伫立在林家庄园外的湖边。那湖水平静,水清见底,天上白云和四周青山、林家大院的高楼,还有湖边的柳树都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湖山天影融为晶莹一体,在这幽静的湖水中,唯一能活动的是水中的鱼群和浅水边的鹭鸶。垂柳伸进水中,犹如鱼钩垂钓,常常引来鱼啄,稍起微风,柳枝伴随鱼群鳞光闪闪,像千万条银鱼在游动。雪子燕坐在横长在湖边的大柳树上,目无神色的面对湖水,这里是他第一次与林翠娥相识的“月老树”,曾经,他多少次在这棵树上钓鱼、看书,并从水中偷窥林小姐的花容月貌。今日,他无心观赏湖景,哪怕荷花斗艳,他只希望能再次在水中看到自己心爱人的倒影。然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仍是一片寂静,抬头向墙内楼上望去,小姐的窗子虽然打开,但却早已没有了那时的一点生机。
一钩残月渐渐升起来,空中漂浮团团灰云,时而遮住了月光,湖面上仿佛笼罩起一片轻烟,朦朦胧胧,人们常说月光是一位美丽、善良、多愁善感的姑娘,谁有什么不幸和哀愁,她总是怜悯地注视和陪伴着不幸者,她还时时为你流泪,想必这是她为不幸者感到悲伤吧?所以她才遮住半个脸,或者躲进云层里偷洒泪珠。雪子燕望着天空那梳子般的弯月,不觉泪如雨下,直到三更,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湖边,又回到他那破烂不堪的清江小茅屋。少年时代虽然家境贫寒,终日饥寒交迫,但他从没有象如今这样失魂落魄、痛断肝肠,有诗为证:
每到湖旁多伤心,知音人去何处寻?
夜宿茅舍风雨漏,清江呼啸伴哀影。
童年无忧此间过,夜卧草簟观流星。
三更已过又来此,但愿今夜梦爱林。
每天夜里,他都睡在破草屋里,虽然大多他都是三更之后来到茅舍,但他从来没有安稳睡好一天,因为,他的脑子里满是林翠娥,他做好梦的次数太少了,而做噩梦的次数却数不胜数。
白天,他常常刚亮就坐在了林家庄园外的横柳树枝干上,痴痴地注视着湖中之水,时而抬头望着林小姐以前住过的阁楼窗口,他多么希望忽然有那样一天,在墙内楼阁窗口里,一下就探出那张日思夜梦的面容来。有时,雪子燕一天只吃一块烧饼,有时,一天吃两个窝窝头,还有时,他一天什么东西也不吃,只取下腰间水壶喝几口水,他好像不知道饱与饿,只恋恋不舍地坐在树干上。也有时候他用刀子在树干刻着自己对林翠娥的思念,日久天长,大树杆上刻下了不少字,其中能清晰认出的有:
伫步視望墙上窗,人去楼空心自茫。
寒风拂起湖面水,细雨斜浸园中墙。
沙场不死有她在,寻觅天涯来故乡。
满目旧痕垂伤泪,身心尽瘁痛肝肠。
夜半憔悴吹笛歌,无人相伴应声和。
茅舍夜雨听垂泪,秋风有情送过河。
万家灯火迎新年,为寻知音茅舍眠。
好马总归会歇脚,我胜龙驹数千万。
抬头守望园中楼,深锁春闺满腹忧。
荷花莲池依然在,数声叹息横树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