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见状与黎娘子一同和这人较量,王上毕竟是王上,身边养的高手也不是混吃混喝的,侍卫同黎娘子一起上竟都难分伯仲。
就在大家都惊心动魄的时候,不知从哪又杀出一个人,眼看王上就要从幻境中缓过神来,厉惊喆表情严肃起来,从扶手下的机关中抽出三支箭,起身蹬着轮椅飞身来到杀出来的那人背后,徒手将一支箭插入了那人的后脑。
若不是岑无念及时拨弄琴弦乱了那人的心智,他也不至于就这样被干掉。
察觉到魔音还有用,岑登堂立刻敲响了编钟,沙锤声起,琵琶弦好像拨进了那两个杀手的心里,仿佛他们的心就是那把琵琶,被如刀的弦来回拨弄;他们的脑仿佛是沙锤里的沙,在混重闷热的封闭空间任人摇成浆糊;他们的喉仿佛被敲打的编钟,吞吐不得。
厉惊喆射了两支箭直穿透他们的眉心插在王上的座椅两边,黎娘子迅速挪步来到王上身旁,没等他反应就被脖子上如铁的水袖送走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岑无念却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翻腾,撩下琵琶便吐了好大一口血。
“小念!”
厉惊喆见岑无念不适,正想过去慰问,瞧见岑登堂已经去到了岑无念身旁,便止住了这个念头。
中元那夜,他问过她有没有什么愿意或是条件,她的回答是“有”。
“帮姐姐脱了乐籍吧。”
“一开始,你便是冲着这个来的对吗?”
什么报仇不过是骗他的幌子而已,她根本不在乎什么仇恨,她只想保护岑无忧的尊严而已。
旧主薨,新主即,人人都在说道这一时间的腥风血雨,那个在位十二年的国君突然被人杀了,传言中死相极其惨烈,身前被人用剑桶进了心口,身后被人用匕首插入了喉咙,两肋插刀都不值一提了。
“据说刺杀他的是那个残废的小侯爷,就是被那个先王杀干净了的那位王爷家的遗孤,据说当年是先王让小侯爷顶替皇子去当人质的,结果人家回来家里被屠得干干净净,被王上废了双腿才换得先王安心,让他以侯爷的身份安享晚年。”
“为什么要屠他一家?”
“还不是怕功高盖主,鱼目混珠之类的,帝王家,你懂的。”
“我还听说,能杀得了先王,都是因为王爷留下的那个什么什么、、、、、、”
“往生营”
“对,往生营里高手云集,不过若是没有那个琵琶女,他们这辈子都打不赢先王身边的护甲。”
“那个琵琶女,我可听说了,也是被先王抄了家的那户人家留下的。弹的一手魔音,把大殿上的人都弹懵了。”
“还真有控制人心智的曲子?”
”什么曲子没有?你能想象,小侯爷的轮椅里还能飞出刀来吗?那杀死先王的匕首还是那琵琶女从琵琶里拔出来的。”
“那琵琶女是谁?可还活着?”
“往生营里出来的,拼死也活不过不惑之年的。”
“她如今可是跟着小侯爷?不是,已经不是侯爷了。是王上。”
“没有,她之前沦为乐籍,跟着姐姐在羌河画舫里当乐妓,就先王出事那夜,她就带着她姐姐赎了身,大概是归隐了吧。”
那日,风儿静了,海浪睡了,枝上柳绵静止在那一刻;纷争停了,苦恨断了,闹市如画一般美好。完整的箜篌乱了音,残损的琵琶没了痛,匣子里的箫和笛不再安分,门外那道橘色的光映入她的眼中。
她等到了。
那个半生飘零,仍是少年的人。
“姐姐,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了。”
羌河画舫的乐妓全部换了一批,那些乐器都跟着主人去了,只有孤寂的箜篌和断裂的琵琶无人认领。后来,它们被一个江湖术士买去了,也不知这个自己穷得叮当响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积蓄,并且全部用在了它们身上。
没有人知道这个术士怎么处理它们的,只是在清晨,那乐器的主人离开之后,起得早的人隐隐看见一个术士推着轮椅往昔日厉府去了。
“真是不敢想象有一天居然是我们俩相依为命。”
“是你要赖在这的。”
“是你押着我的东西好吗?侍卫大哥,你评评理!”
侍卫不用了厉惊喆都能感受到他威胁的目光。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
小乔,流水,后来有了人家,旭日东升,夕阳西下,四季更替,怡然自乐,来的时候,正值晚霞借光,只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当真是应了这句话。短短五年,便已白了头,褪了容颜,僵了筋骨。
这一次的日落散发出来的光芒格外耀眼,好像在替谁回光返照一般。
世间变换无穷,终会回到最初的模样,小乔,流水。
他是对的,往生营里,就没有能活下去的人。
“姐姐,找个人家吧。”
“好。”
夕阳下,山丘上,一老一少,一白发苍苍,一青春正茂,岑无念已经不能靠自己支撑起自己,靠在岑无忧身上,缓缓睡去。
都说百草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毒,好久都没有生病了,这一次,我想一病不起。小念,一会儿,你在奈何边等一会儿,别走太远,会迷路的。你说是我把你从病魔那里唤醒的,这一次,换我来吧。你一定要叫醒我,我好告诉你,百草枯是什么滋味。
当年,厉惊喆已经答应她,只要她留下,或者能让他找到她,他就给她们一个身份,摆脱乐籍。
可是岑无忧拒绝了,她不想再让岑无念跟这个地方有什么牵扯,短短两年,小念的身子已经严重受损了!
黎娘子已经悄然离去了,别人不知道,她们俩知道,黎娘子已经偷偷在准备后事了,这就是往生营的代价。
“侯爷,我是来告别的。”
“不摆脱乐籍了?”
“不重要了,对吧?”
只要姐姐愿意,什么都不重要了。
历经波折,終不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