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散尽,只剩下三兄弟。
“大兄,这英招命格,不知有何‘禀赋’?”王离还处于兴奋中,双眼放光,兴致勃勃。
“知命”并不会直接带来变化,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潜力的象征。
打个简单比方,命格是一棵树,本身无用,但多加浇灌后,却能结出名为“禀赋”的甜美果实。
当然了,树本身也绝非不重要,譬如一颗桃树,任凭你如何用心呵护,日夜浇灌,也不可能结出李子的。
每一种命格,都是一棵独一无二的“禀赋树”,有着各自对应的禀赋,久经历练,方可觉醒。
“英招命格的上等禀赋有三个,”王融学贯古今,自然是信手拈来,“韶音,教化之音可声闻百里,以一己之力教化一乡、一县乃至一郡,可使一方太平,路不拾遗;镇邪,可镇守一地,令之风调雨顺,灾劫不生,疫病不起;督军,若能任用优秀将领,可使得三军用命,上下一心,士气如虹,人人悍不畏死。”
“韶音、镇邪、督军……”王离鼻息微重,暗暗神往。
这英招命格,果然非同寻常!
他暗暗思量:就是不知,智计百出如郭嘉、诸葛亮,勇冠三军如吕布、关张,又是什么命格?何等禀赋?
“不过,也太奇怪了……”王离愈发狐疑。
自己这二兄明明拿着主角剧本,怎么会在三国乱世中寂寂无名?
难不成,是被谁打断了?
谁有这本领?
王叡并不骄傲,皱了皱眉,告诫王离道:“三弟,你也快到束发之龄,怎么还是如此放浪无羁?不修品行,不置学业,你日后如何立足于世?难不成,你想当一名无赖游侠儿么?”
言语间,他毫不掩饰对武夫的轻视。
“……”王离不好回答,岔开话题道,“大兄,当年救我那名儒生,他可曾知命?”
“儒生?是儒圣!”王融哑然失笑,“卢子干可是海内知名的大儒,现任九江郡太守,牧守九江,震慑南蛮。他的命格为‘獬豸’,同样为三公之阶的命格,禀赋‘正心’,更是上上品的禀赋。”
“正心?”
“此心不动,”王融颔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被外物所惑,不被污秽所染,不被杂念所侵,诅咒、厌胜、巫蛊、道法等旁门左道,对他都毫无作用。而且,正心能感染麾下部众,令部众心志坚毅,不动如山,同样可抵御妖氛,不惧邪污。”
——群体魔免!
王离微微张嘴,脑海中冒出四个字。
不愧是卢植,够强大,够凶残!
“大兄,如何才能知命?”王离心驰神往,不由问道。
一旁的王叡闻言,则双眼一亮:自己这不成器的幼弟终于开窍了?
“命格,孔圣称之为‘天命’,老子谓之‘众妙之门’,皆因其玄之又玄,不可意会也难以言传。不过,我饱览古籍,虽有盲人摸象之嫌,倒也颇有几分心得。”王融洒然一笑,自若道,“在我看来,与命格相关的,或有三个条件。”
“大兄,有话快说,别吊我胃口了。”王离心情急切,故作不满。
王融哑然失笑,竖起一根手指:“其一,天分。”
王离闻言,表情僵硬:自己这位大兄倒是实诚,一点不来虚的,也不灌心灵鸡汤,不说什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天分,并非仅是聪明或愚笨,更多是指性格。”瞧出王离神情有异,王融含笑解释,“勤恳或怠惰,果烈或胆怯,庄重或轻浮,这些大多天生,本性难移,却都与命格息息相关。”
“性格决定命格?”王离若有所思,随口道。
“其二,学习。”王融继续道。
“读书吗?”王离反问,心中则暗忖道,大兄这是要劝学?
“倒也不限于读书,”王融摇摇头,“读书、演武、见贤思齐、修身养性、格物致知等,都是一种学习。”
王离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明白。”
“其三,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学以致用,也就是‘历练’。”王融稍稍加重语气。
“历练?”王离眼神一凛。
王融颔首,语气温煦道:“何以乱世多良臣猛士?皆因乱世如烘炉,可冶炼真金;何以寒门难出良才?并非寒门子弟愚钝,更非缺乏学识,他们所缺的,只是出仕和历练的机会,只能躬耕于野,徒费光阴。”
“的确如此。”王离点头,深表赞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多年来,察举制弊端渐显,选士任官时往往不论才干,而只选名门子弟,这让察举制几乎演变为世袭制,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的四世三公就是由此而来。
不过,王离知道,寒门的机会就要来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王融听闻此言,击节赞叹,“微言大义,此佳句也!”
无意中当了一把文抄公,王离干笑一声:“大兄过誉了,我只是有感而发。”
见王离似乎有所触动,王融含笑询问:“三弟,你身为王氏嫡子,且自幼聪敏,相较普通寒门子弟,条件可称得天独厚了……对自己的将来,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王叡闻言,也氏转头望来,目光灼灼。
“大兄,太远的事情,我不敢想,也不敢说……”王离稍一思忖,斟酌着道,“眼下,我想建立一支私人部曲,为王氏义从。义从贵精而不贵多,五十人足矣,可遴选与我年岁相近,聪慧且健壮的童子。我等春夏读书,秋冬射猎,演武习文,以俟天下之变。”
没等王离说完,王叡已勃然大怒,指着王离道:“胡闹!胡闹!三弟,你身为王氏子弟,屈尊纡贵去当一介武夫,这成何体统?汝欲效仿西凉董仲颖乎?”
听他的口吻,竟对董卓都十分不屑。
“二兄,董仲颖现任并州刺史,也可称一世之杰吧……”王离忍不住反驳。
“并州刺史又如何?”王叡面有讥诮,不屑道,“董卓粗鄙少文,命格只为‘罴’,此下九流的命格,一介匹夫尔!他就是当上太尉,在世人眼中,也是沐猴而冠,贻笑大方。”
王离无言以对,暗暗道:“不是世人,而是士族吧?”
他很无奈。
诚然,王叡重士大夫而轻武夫的脾性是世家子弟的通病,但即将到来的,可是个武夫当道的乱世!二兄这样的性格,或许会引来祸端,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但长幼有序,王离身为幼弟,贸然出言争辩,只会适得其反。
看来,得徐徐图之……
王离暗暗思量。
不同于王叡,长兄王融性情宽仁豁达,对王离的离经叛道之言不以为意,笑着道:“三弟,不必有所顾忌,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王离沉吟,沉声道:“大汉看似强盛,实则内忧外患,积重难返,乱世或不日将至。”
“危言耸听!”王叡面露不满。
“哦?你说说?”王融则来了兴致,笑道。
王离指点江山,口若悬河。
“北方,檀石槐年年犯边,觊觎汉地;西面,凉州三明或死或已垂暮,西羌蠢蠢欲动;南方诸蛮屡叛,兵燹不止;即使在中原腹地,也有太平道暗流涌动,妖言惑众,包藏祸心。”
“今上不思革除弊政,反倒于西邸卖官,二千石官钱二千万,四百石官钱四百万。买官者就任后,对百姓必然盘剥更甚,天下只会更乱……”
王融赞许点头。
王叡紧缩双眉,却没有反驳。
“长兄将为大儒,享名天下;二兄才德兼备,可牧守一方;小弟并无远大志向,只愿提三尺青锋,镇家守业,庇护宗族。”王离从容道。
“只是镇家守业么?三弟,你不老实啊……”王融笑意促狭,又正色问道,“想要建立一支部曲,何不直接招募乡勇游侠?购买童子,或许需数年甚至十年才堪一用,花费甚巨,得不偿失。”
王离闻言,心情却是一松。
他明白,大兄这是在考较自己,这也说明,对方的态度并不抵触。
“游侠多为无赖浪荡子,空有蛮勇却不习战阵,尚气重义却不守规矩,更无忠诚可言。”王离侃侃而谈,“我宁愿多费些时间,来建立一支真正属于王氏的部曲。”
“想法不错,”王融点头,又抛出下一个问题,“我还有一个疑问,钱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