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进山坳,林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是一片平整的坝子,面积还不小,一块一块田地规划得很是整齐,东边有一条溪流流过,那边是稻田,稻子已经抽穗扬花,长势极好,西边是旱地,栽种着玉米以及各种蔬菜,田地间有一些人正在劳作。道姑带着林飞穿行在田坎地垄间,不时和劳作的人们打招呼,来到一块玉米地边,道姑朝着青纱帐似的玉米地大喊:“四师兄,有人找你?“等了一会儿,玉米地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青翠的玉米叶一阵晃动,一个人从青纱帐里钻了出来。
林飞定睛一看,来人五六十岁的样子,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用一根竹簪穿着,清癯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下巴上留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他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满了白色的蘑菇。众里寻他千百度,皇天不负有心人,来人正是他的师父,相貌打扮几乎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巨大的惊喜让林飞的神经短暂地麻木,他定定地站着,呆呆地望着师父。
“九师妹,谁找我?“老道士看了一眼林飞,然后,把视线移向道姑问道。道姑还没说话,小环就指着林飞,抢先说道:”师伯,他找你,还说你是他师父。“老道士把视线集中在林飞身上,开始仔细地打量着,他在大脑的数据库里努力搜索,可搜索结果为零。林飞缓过神来,一下跪倒在老道士面前,哭道:”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林飞的举动让三人均是一愣,老道士再次仔细地打量林飞,可还是没有印象,于是说:”小娃娃,你先起来,我老眼昏花,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你起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飞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说:”师父,十八年前,你云游到山城,“接下来,他把往事回忆了一遍。
老道士用颤抖的手指着林飞,激动地说:“你是小飞?“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哎,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要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林飞还没说话,小环突然说:”师伯,他真是你徒弟呀?“老道士笑着说:”是呀,怎么啦?“小环狠狠地瞪了林飞一眼,生气地跺跺脚,转身跑开了,大家都是一头雾水,道姑疑惑地看了林飞一眼,也转身离开,去追跑远了的女儿。老道士搞不清状况,迷惑地问林飞:”小飞呀,她们怎么啦?“林飞尴尬地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哇。“老道士说:”不管她,这娘俩,莫名其妙的。走,跟我回家。“
林飞接过师父手上的竹篮,看着篮子里的蘑菇,赞叹道:‘师父,这是什么蘑菇?真香。“师父笑着说:“这叫灵芝菇,都是我种的。”林飞惊喜地说:“师父呀,你还会种蘑菇?真是太好了,以后有口福了。”师父笑着说:“呵呵,那些老家伙总是笑话我,说我在玉米地里套种蘑菇,那就是城墙上赶麻雀,白费劲,这回呀,我就拿这些蘑菇去堵他们的嘴。”师徒俩说说笑笑,来到山脚下的一座木楼前。林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是一座上下两层的木楼,采用的木材是上好的红松木,显得很是古朴典雅。山脚下还分散有很多类似的木楼,有大有小。
“师父,回来了。”一个小道士从屋里跑出来,迎接老道士。林飞仔细地打量着小道士,十四五岁的年纪,阔头阔脑,面皮白皙,眉毛耸秀,眼亮有神,鼻子丰润,唇红齿白,下巴圆润。林飞在心里赞叹:“好一副皮囊,形神皆备,秀外慧中。”少年也在打量林飞。师父呵呵一笑,说:“李玉,来,这是你师兄。”小道士对着林飞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说:“师兄好。”林飞对李玉笑笑,还礼道:“师弟好。”师父哈哈笑道:“哈哈,好好,都是一家人,进屋说话。”李玉急忙过来接过林飞提着的篮子,说:“师兄,请。”林飞朝他点头微笑,心里对这个师弟很是满意。
师徒三人走进屋里,李玉急忙去端茶倒水,林飞和师父坐下说话。从师父的讲述中,林飞了解到,当年,师父外出云游,主要是寻找有慧根的徒弟,好不容易找到了林飞,本来是要带他到这里来修炼的,可林飞父母不让。为了说动林飞父母,他在林家整整呆了两年,传授了林飞一些基本功,也劝说了林飞父母两年,可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好无奈地悄悄离开。后来,又经过几年的艰难寻找,终于找到了李玉,顺利地把他带了回来。林飞知道了师父当年离开的真相,免不了唏嘘感叹一番,他也把自己这十几年的经历给师父讲诉了一遍,当然,关于梦梦的事情,他只字未提,不是他不相信师父,而是财多招险,树大招风,告诉了师父,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师徒俩正在说话,外面突然有人喊:“四师兄,大师兄叫你去太上宫,把你新来的徒弟也一并带去。”来人说完,就离开了。师父看了看林飞,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小飞呀,你是怎么进来的?”林飞不解地望着师父,说:“就这样进来的呀。”师父摇头说:“不对,外面设有三重大阵,就是苍蝇蚊子也飞不进来,何况是人?”林飞想起了石头山的阵法,突然明白了,那些阵法原来是为了隐藏此地才设置的,自己的闯入让这里的人感到了不安,到天师宫去,肯定是要对他过堂会审,梦梦千万不能暴露,该怎么办呢?林飞的脑筋飞速地旋转着。师父见林飞不说话,神色凝重地说:“小飞呀,有些事呢,你还不知道,走,先过了这关,以后我再详细地告诉你。”
师徒二人来到太上宫,这其实就是一座大木屋,大门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上面有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太上宫。林飞跟在师父后面,走进大门,屋子里供奉着一尊太上老君的石头雕塑,雕塑两边摆放着许多蒲团,蒲团上有几个人正在打坐。师父走到雕塑前,点燃一支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在石头香炉里。林飞在师父的示意下,学着师父的样子,照做了一遍。
“四师弟,过来坐。”有人对师父说。师父神色凝重地看了林飞一眼,走到旁边一个蒲团边,盘腿坐下。有人拿起一个蒲团,把它摆在屋子中央,对林飞说:“你也坐吧。”林飞看了看坐在两侧的人,连师父在内,一共有九人,六男三女,刚才见过的道姑也在其中。林飞盘腿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看着太上老君的塑像,等待着九大法官的会审。可令他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世俗法庭的庭审和辩论,大家都闭着眼,静静地打坐,木屋中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氛围。他突然感觉到,有九道神识锁定了他,这些神识仿佛九根无形的线,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符文,符文好像有生命一样,在他的身上游走,最后,进入了他的大脑中。林飞猜测,这或许是一种搜索记忆的秘法,他很担心梦梦会暴露,但是,事已至此,“一动不如一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比困难多。”一番自我暗示后,他整个人逐渐放松,忐忑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林飞不知这种探查需要多久,相比起梦梦来,简直是弱爆了。你查你的,我做我的,意念一动,林飞进入意识海,意识海中,光线明显暗淡了不少,梦梦缓缓地旋转着,蜂巢里的能量格还是空的,他试着呼唤梦梦,还是没有回应,这次,梦梦真是元气大伤。看着梦梦这个样子,林飞很是自责,但他又宽慰自己:“不经冬寒,不知春暖,春夏秋冬,才是一年。经一事,长一智,要让坏事变好事。”这样想着,他觉得心里的淤堵减轻了许多。
林飞试探着放出神识,观照自身,他想看看这种记忆搜索是怎么一回事。可令他意外的是,神识刚一放出,就像放出了一根导线,把探查他的神识引进了意识海。林飞心中大惊,暗道:“糟糕,这不是引狼入室,把梦梦彻底暴露了吗?“慌乱中,他想切断神识,可是,神识一旦连通,外面的神识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神识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梦梦的旋转速度加快了,外面涌进来的神识朝着梦梦汇集过来,竟然被梦梦吸收了。林飞瞪大了眼,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令他惊喜的是,他看见梦梦又开始呼吸吐纳起来,这可是好兆头,说明梦梦很快就能恢复。林飞长吁了一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海中的能量越来越多,林飞不由自主地开始修炼起来,很快就达到忘我无心的境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当林飞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时,突然发现意识海中很明亮,外面涌进来的神识也没有了。他看了看梦梦,惊喜地发现,梦梦的能量格里又充满了七彩的能量。林飞试着叫了他一声,梦梦说:‘主人,我恢复了。“林飞惊喜道:“太好了。”过了片刻,他又疑惑地问:“梦梦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梦梦说:“刚才我吸收了外面那九人的能量。“林飞惊悚地问:”梦梦呀,你还会吸星大法?“梦梦不满地说:”什么吸星大法?只是机缘巧合。对了,主人,刚才我还救了你一命。“林飞不解地问:”此话怎讲?“梦梦说:”你引进意识海的,不是神识,而是合九人之力,高度凝练的能量,要是没有我,这些能量就会击破你的意识海,再反噬你的肉身。“林飞心中一惊,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后怕。
缓了一会儿,林飞有点担心师父,问:”外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梦梦说:”没事,修炼个一年半载,也就恢复了。“林飞满头黑线,不满地说:”这也叫没事呀?“梦梦说:”主人,你有所不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耗空意识海中的能量,如果有所领悟,也许还能进入新的境界。“林飞心中释然,忙对梦梦说:”梦梦呀,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梦梦说:“我现在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对了,我把屁股给你擦干净了,他们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探查到,我相信,凭你的三寸不烂舌,应该很轻松就能过这一关的。”林飞很是无语。
事情果如梦梦预料的一样,林飞鼓动三寸不烂舌,言辞恳切,声情并茂,说到动情处,他还流下了眼泪,再加上师父的极力担保,大家最终还是相信了他,让他暂时留了下来。顺利过关,此时,天已经黑了,林飞跟着师父回到木楼,李玉连忙端上饭菜,师父却没吃,交代李玉照顾好林飞,说自己要进山闭关一段时间,然后,提着那一篮灵芝菇,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林飞目送师父的身影融入夜色中,转身问李玉:“师弟,师父要到哪里去闭关?”李玉说:“山里有专门闭关的地方,看师父那急切的样子,肯定是有所领悟,也不知这次要闭关多久?”林飞知道师父为什么要闭关,但他不便告诉师弟,又问:“以后我们每天都要去送饭吗?”李玉说:“不用,师父闭关也就是辟谷,吃点灵芝菇,甚至只喝点水就可以了。”林飞感叹道:“普通人还真吃不了这种修炼苦。”李玉附和道:“是呀,师父常说,修炼就是吃苦,能吃凡人吃不了的苦,修炼就会有所小成,能吃修行者吃不了的苦,修炼就会有所中成,能吃天下一切苦,修炼才能有所大成。”林飞赞同地点点头,回到桌边,坐下吃饭,糙米饭,炒青菜,蘑菇汤,虽然简单,但他吃得很香,好多天没有吃到热饭热菜了。
晚上,林飞向李玉打听这里的情况,出门问路,入乡问俗,既然要在这里呆下去,就要搞清楚这里的风土人情。李玉大致介绍了这里的情况。
此地叫太上山,这个山间坝子叫太上坝,坝上有座太上宫,供奉的是太上老君。他们这群人是一个隐修门派,叫太上门,既不属于天师道,也不属于全真道,而是上古时期,由一位修炼意识海到极致的牛人创立的。据说,他是太上老君飞升前的俗家弟子,叫牛子,具有通天彻地之能,后来,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通道,据说,这个通道可以沟通天地,上可以直达三十三重天,下可以直通九幽地狱,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在此地创立了太上门,还利用天地之力布设了三重大阵,把这里完全隔绝出来,几千年过去了,大阵依然继续运转。为了从世俗中获得人力物力,维持太上门的存在,他也预留了进出的通道,开启通道的秘密就掌握在历代门主手中,为了保守这里的秘密,牛子还对这里下了一个诅咒,那就是泄密者立死,后来,也有人不信邪,想带着外人来攻打这里,结果,还没出发,泄密者就七窍流血,暴毙当场。太上门就这样,一代一代流传至今,在世俗中几乎没有门徒,所有的门人都居住生活在这里,修炼达到一定境界后,也可以出去历练一段时间。
太上门门主叫大师兄,然后按照修为,依次排列,一共有九大长老,每人有一到两个徒弟。所有的人都修炼意识海,通过秘法,可以把意识海中的能量引导出来,进行炼气、辟谷等,进一步淬炼肉身,以达到形神合一的境界,修炼到高级,甚至可以御风而行,最终的目的是达到逍遥游的境界。
林飞对传说不以为意,但对秘法却很感兴趣,详细询问师弟,可李玉也不知究竟,他现在的修为是意识海初级中阶,还不能修炼秘法。林飞也无可奈何,只有等师父回来再向他请教,他继续听师弟讲诉这里的事情。
太上门的门人不多,只有二十几人,人虽然少,但个个都是精英,都有慧根,凡人中,具有慧根的人很少,百万人中大概只有一个,所以挑选徒弟很是艰难。太上门的门规也极其严格,比如禁食荤腥,禁止饮酒,禁止杀生,等等,但这里的人却允许结婚生子,如果生下的孩子没有慧根,那就只能送出去,交给世俗中人抚养,而且终身不能和父母见面。
李玉最后说:“在我们年轻一辈中,只有杨小环是在这里出生,又具有慧根的人,其余的人都来自外面世界。”林飞对小环这个名字很熟悉,马上想到了在池塘里遇到的那位姑娘,于是问:“杨小环,是不是一个很漂亮,总爱拿着一把剑的姑娘?”李玉惊奇道:“师兄,你也认识小环师姐吗?他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林飞不屑地说:“相貌嘛,还行,就是人不咋样?动不动就拿剑威胁人。”李玉却不同意,反驳道:“小环师姐人不但漂亮,而且心肠很好,大家都夸她好,师兄,你是不是误会她了?”林飞没有说话,背后不说人是非,况且,他和小环只见过一面,并不了解她,更不好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