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乔从身后匣子中取出一个桃核大小的东西,形状勉强像是一把胖的不成样子的剑。
虽然形状怪异,可这桃核似的东西却散发着惊人的气势。它并非金戈,只有草木葱茏之气,但却渗透着灼灼之感,仿佛能将人的皮肤烧着。好在在场的村人都没修行,感知不到这逼人的气势。
她将这桃核一般的东西高举过头,仿佛仪式一般念道:“我淬桃花木,为君种桃树,今结桃花剑,剑挑冥府匾。贝乔赠冬亦春桃花剑一把,剑名一盏桃!”说罢,她将这勉强能形容成剑的桃核状物用力扎进书生冬亦春的头顶。
冬亦春毫无反应,似乎已根本没有意识。
而那所谓的木剑一盏桃竟然又自己往冬亦春脑袋里深入了几分,算是剑身的部分已全部没入冬亦春脑袋。
仿佛长剑入鞘一般,锋芒尽藏一般,那灼灼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
冬亦春全身迅速消瘦,而那一盏桃的剑柄竟然仿佛树苗一般,肉眼可见地向上生长,并长出了两片叶子。
高出一寸的时候,那剑柄长成的小苗突然抖擞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宿主如今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它停止了生长,幽幽地散发着莹莹的绿光,似乎在反哺冬亦春。冬亦春身上的被雨水和血水浸湿的衣服瞬间干了,本来仍在汩汩流血的全身窍穴也已止血,萦绕在冬亦春眉间的死黑之气也正慢慢消散,只是他仿佛全身可用的能量已经全部被吸取一般,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屋里的小孩缓过气来,脸色稍好,便向贝乔跑来,焦急地问道:“大哥哥怎么了?”
贝乔抱起冬亦春,说道:“他不会有大碍了,只是有些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耿一可!”
“耿一可,有没有米汤给这个大哥哥喝喝呢?”
那精瘦汉子也靠了过来,虽仍然喘着气,依旧接口道:“别说是米汤,鸡蛋羹都有,孩子他妈已经去拿被那帮劳什子吃龙门抢走的鸡蛋了,马上就回来。”
只见白鹿客栈的掌柜的不知何时也站在一旁听着,他接话道:“别忙,我这还有一锅鸡汤,赤龙门人没来得及吃,正好给这位大义凛然,铁骨铮铮的读书人补补身子。”
小二突然出现,在一边搭腔道:“毕竟我们掌柜的也是读书人嘛,四字成语用的那叫一个顺溜,所以难免英雄惜英雄,小姐放心来我们客栈吧,上房已经备好,保管好生照料。”
而恢复了意识并缓过了气的洪舵主和杨兄弟,处境似乎有些尴尬。
站着的洪舵主十分清楚杨兄弟早已清醒,可这家伙当时举手的时候就是躺着的,如今继续躺着,只偷偷把手放下,似乎也没什么人看见,可自己就不一样了。洪舵主似乎有些后悔,举手就举手呗,为什么要脑子一热,跳起来呢?如今可好,这小院子被这么多人围着,想溜也溜不走,突然装死又实在是太过浮夸,以自己的立场,就这么和他们就这么握手言和,应该也没那么容易。
贝乔对那小二说道:“冬兄弟,就是这位读书人,如今要多晒太阳多喝水,多吃点好东西。所以先给他找把椅子,放在街上,我来给他喂点东西就可以了。”
小二听闻此话,心里暗想:好呀,你来给他喂,这就伺候上了?啧啧啧,也没啥不好,算得上一双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大爷我也正好乐得清闲。
只听贝乔又道:“还是劳烦小兄弟帮忙照料一下冬兄弟吧?反正客栈就在对街,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小二一下子皱起了脸,怪自己东想西想。他只得应承下来,转身背向贝乔,说道:“把冬先生放在我背上吧,我把他背过去。”
贝乔照做,并道:“切记不要乱碰冬兄弟头上的那棵草。如若碰到,搞不好会伤及性命。切记切记。”
小二心里一惊,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小事,吓不倒我。他应了一声,便把冬亦春背去客栈门口,找了把椅子将书生放下。厨子也随他一起回了客栈,端出了鸡汤,给书生补补身子。
贝乔留在院子里,虽然浑身上下全是伤口,疲惫不堪,但好在没有很重的伤,仍能勉力支撑。
这时村长走了过来,他愁容满面,似有心事。
毕竟如今不是六十年前的那场战事,当年虽说祖辈父辈伤亡惨重,但那一伙匪寇死绝了便一了百了了。可如今不一样,即使打败了这波人,可赤龙门的势力如此庞大,他们若是有心再犯,那可如何是好。
村长有些诺诺开不了口,但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剩下的这些贼人如何处置?若是赤龙门人再犯可如何是好?就是黄马贼来了,我们也吃不消啊。”
有一个名叫耿一可的儿子的精瘦汉子豪气干云地接口道:“我们村又不是没有男人,来的话就把他们打走,不能再麻烦女侠了!”
他家的妇人揶揄道:“刚才想和女侠拼命的是谁啊?”虽然嘴上如此说,妇女却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耿一可也笑了起来,但听了村长的话,他好像突然记起:“我家里屋还有被你制服的两个坏人呢!拿他们怎么办好呢?”
贝乔笑了笑,望向村长又望向精瘦汉子,指着洪舵主与杨兄弟脚下,道:“可否先把他们搬到那儿?”那精瘦汉子点了点头,回屋去了。贝乔继续回答村长:“至于黄马贼,暂且不必担心,我在此地时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而赤龙门的话,虽然确实要麻烦一些,也不见得无法可想,我们不是有洪舵主在这儿嘛。”
洪舵主闻言一惊,虽然挺直了身子强装镇定,但脸色仍阵青阵白,心跳极快。
贝乔继续指着洪教主与杨兄弟,问那孩子:“你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孩子见到他们身上的红衣短袖,便气急败坏:“当然是坏人!”
孩子的眼中非黑即白,正在看热闹的村人们因为不曾见到这二人为贝乔助力,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目光像在杀人。除去回了客栈的小二和厨子,只有白鹿客栈的掌柜目击了这两人的仗义出手,所以他显得神色十分复杂。
贝乔回答道:“坏人可能会做好事,好人也可能会做坏事。他们到底是好是坏,不要被他们的长相或是穿着影响,你要自己去看。况且,就算真是坏人,也不见得就没法和他们做买卖了,洪舵主你说是不是?”
洪舵主似乎有些欣慰,但神色尴尬,毕竟在这许多双并不友善的眼睛的注视下,他委实是笑不出来。
杨兄弟仍在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