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县是云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县,一条主道直贯东西,街头巷尾商肆林立,招牌匾额纵横交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挑着担子的小贩们走街窜巷,一步一步的走肩上的担子便一窜一窜地跳。往来的商队载着布帛器具驶过,马匹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小贩们的吆喝声,马匹的铃铛声,男女老少的说话声,小孩们玩耍时的欢笑声,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还是这静安人多热闹!”,大街上,一个牵着马匹的黄衫少女望着鳞次栉比的街道眼睛亮晶晶的。时乐安步伐欢快,发髻上的的穗子也像应和她的心情一样翻飞着。云州虽大,但大多数地方地广人稀,要么森林密布,要么就是樵村渔浦,很少能遇到这样热闹的县镇。
时乐安一路走一路瞧,一路瞧一路望,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走了没多久,或许是表现得太过新奇,几个当地人热情地围过来,向她推荐起当地特产来:
“姑娘,俗话说得好,静安荷包秦安帕。我们静安的荷包,工艺手法,花纹细描无不精细,可谓远近驰名。便是那京城里有钱的夫人小姐,宫里的娘娘公主们,都争抢着要呢。个别谁要是得到一个两个的,更是恨不得天天在腰上别着,别人都羡慕得不得了!我看你说话不是本地口音,莫不是为了咱们静安荷包千里迢迢来的吧?”
时乐安一听,很感兴趣,便被指引着去了据说是当地最负盛名的荷包店。
荷包店名为吉祥阁,不像一般的店铺大多位于闹市区,吉祥阁位置比较偏僻,在一条深深的小巷子里面,旁边除了养鸡场就是制砖作坊,还有一个小小的茶水铺,带着草帽的布衣老头躺在凳子上悠闲地打着瞌睡,似乎客人不是很多。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最负盛名的荷包店”吗?看起来似乎有点荒凉啊。时乐安拧着眉毛望着灰蒙蒙的牌匾,心中升起丝丝疑惑。难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想着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也无妨,大不了不买就是了。
“吱呀”一声,时乐安推开门走了进去,热情且美丽的老板娘迎了过来带着她看柜子上琳琅满目的荷包。那几个当地人的说法固然是夸张了一些,但静安荷包用云州特有的丝绸制成,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磨砂感,穗子打法也是当地独有。总的看起来,倒也是很好看。
“师父和师兄应该也会喜欢的。”被深深吸引住,时乐安乐滋滋地挑选了三个:“老板娘,这荷包怎么卖呀?”。
“三两七钱”,有些贵呢,但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跟老板娘算好钱后,时乐安走出了店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西边的天空微微泛黄,染上一层夕阳的色彩。是时候回客栈了,时乐安牵着小马回到了主街,那里比较繁华,是客栈聚集的地方。街边的店铺大多也都到了打烊的时间,有的在抓紧时间便宜甩卖没有卖光的货品,有的已经上好板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夜晚。
“就剩这些荷包啦,便宜卖啦,一钱银子一个。样式多多,随便挑选。”时乐安被一个推着小车的大叔的吆喝声吸引了目光,她望向小车,看见里面也是摆着一堆静安荷包,与她在店里看到的相差无几,不过是颜色花纹样式的区别而已。几个路过的姑娘在埋头挑选,跟大叔讨价还价:“哎呦,太贵啦!昨天我朋友在花婶那买才两钱三个,算我们嘛。”
“她的荷包哪有我的好看啊?行吧行吧,下回别去她那,来我这买啊。”大叔爽快地给姑娘们包起来。
面前的场景热热闹闹,可她的心却拔凉拔凉。所以我这是......被坑了吗?
时乐安望着推车里的荷包,小脸皱成一团,顿时感觉牙开始疼。
“大叔,我也买三个荷包,能不能问您点事?”
闻见声音,大叔疑惑地扭过头,上下瞧了瞧时乐安的江湖打扮之后了然地笑了笑。
“我猜你是被巷子里那伙人卯了是不是?”卖荷包的大叔瞧见时乐安的委屈模样,“他们专骗看上去比较有钱的外地人。一大早围在城门口,看见外地人就直接指路指过去。外地的刚来哪知道咱们这荷包卖啥价啊?看着样式确实不错就卖了,除了那些有经验的走商,像你这种没经验的小姑娘十有八九都上当了。”
“这青天白日的,几钱的东西买上几两,黑心透顶。我要去找他们说理!。”时乐安怒气冲冲地说:“断不能让这些坏家伙们继续骗人”,说罢,扭头就就往回走。
原路返回找到了吉祥阁,时乐安径直而入,恰逢里面正有客人在挑选荷包。老板娘在一旁介绍讲解,夸耀自家荷包多么质优价廉外观好看。听见脚步声,老板娘本一位是新来的客人正起身要去招呼,结果发现是之前的那个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这位定是发现自己卖价比外面高找回来说理了。
做这份行当基本上说价的时候都是看人下碟,那小姑娘看上去活泼有主见,身上穿的都是中档布帛,只带了个素银镯子,钗上的玉珠成色也是一般,很可能是商户家的小姐,也就有三四两银子的赚头。可刚刚来的那位,穿的是一匹千金的寒蚕丝锦,上面的刺绣虽不张扬,但细看之下也都是栩栩如生,头上戴的玉冠更是水润光泽。刚刚交谈试探一二,发现对方单纯的很,很有可能是哪里的富家公子游山玩水来了,这样的肥羊可不得哄好了让他乖乖送钱?不能让那个丫头搅黄了。
仔细思量一番后,老板娘笑盈盈地走过去:“姑娘是要来买荷包么?我们店的荷包可是静安县数一数二的,种类繁复,样式漂亮。姑娘您想要什么样的,我帮您选一选。”
“我不买荷包,我要退钱。外面卖的荷包跟我刚刚在你店里买的一模一样,才两钱三个,刚刚你竟卖我三两七钱!”时乐安以为老板娘是忘了她,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老板娘却反问:“可是您并未来我店里买过荷包,又何来退钱之说?”
“怎么没买过?我这里还有上午买的三个荷包呢。”见老板娘不承认,时乐安急忙拿出荷包。
“这......这不是昨天我们店被小偷偷走的那三个荷包吗?”老板娘一脸惊讶的,随即神情转为愤怒:“你可真是好计谋,昨天偷我三枚荷包,今天就拿他们污蔑我、骗钱还毁我生意。我黄四娘一个女人辛辛苦苦开店养家不容易,你莫看我好欺负便来这里大放厥词。”话语间,竟有抽噎之声,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姑娘你小小年纪,还是不要做这些没脸面的事情比较好。”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时乐安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个极为好看的青年。那青年脸小且棱角分明,皮肤白皙细腻宛如流淌的羊脂,眉尾高挑,甚是潇洒不羁。眉眼清秀俊逸,看上一眼便觉得有清冷的带着竹香的微风扑面而来,身姿更是高挑挺拔,稳健有力。
时乐安听见那青年的话气得恨不得上去揍他,深呼吸,默念几句与人为善,说:“你这个人说话太难听。长得挺好看,可惜是个瞎子。明明是这个奸商她在信口开河地骗人。这是我跟这个奸商之间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我知你也是身在其中看事情自然不分明,所以我不跟你计较,我劝你赶紧离开这个黑店,不要上当受骗!”
可谁知这个青年没有离开,反而摇着折扇轻笑道:“你看你,这就气急败坏了?我看倒打一耙的人是你吧。你说你花三两多银子买了他们家三个荷包,是吗?”
时乐安气笑了,这个人不听劝也就罢了,还站在奸商那边说话:“对!我买了三个荷包花了三两七钱!”
“可是这吉祥阁最便宜的荷包都要二十多两一枚啊。瞧你,开口诈人都不事先打听打听,”青年哼了一声,一把合上手中的折扇转过身去不再瞧时乐安,似是看一眼就能脏了他的眼睛似的:“人都说做贼心虚,你这小贼编起瞎话却是中气十足,可见这说法并不件件真切。瞎话都不会编,可笑透顶。”
“你走吧,我看你个小姑娘就不抓你去见官了,下次再这样我就不饶你了。”老板娘没想到那个人傻钱多的主竟然也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心中一喜,故作愤怒地说。
“你!”时乐安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得直跺脚。这傻子长得仪表堂堂,谁知道漂亮的脸蛋李装的都是浆糊,被骗了还帮那奸商数钱。那店主也是狡猾得很,死不认账。一个是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小人,一个是愚不可及冥顽不灵的呆瓜。
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时乐安又气又急,知道那老板娘惯是会倒打一耙的,自己在这里讲不了理了。
“我犯不上在这里跟你们撕扯,你们等着,我去找官府!”从前跟师父行走的时候,时乐安事事被保护的周全,未曾亲历这些阴暗面,这一回独自出来替师傅办事,时乐安觉得这是自己走向江湖的第一个入门挑战,斗志昂扬地,像一只小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