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三开始的时候,白依想把她和安平的关系再往前推进一步,不再是同行情侣,而是成为同居情侣。
这一天,白依和安平一起上自习,表现的闷闷不乐,中午饭也不肯吃。
“怎么了,不舒服?”安平不明所以的问。
“寝室我待不下去了。”白依掩面沉默。
“寝室里怎么了,与室友不合?”
“她们总是看我不顺眼,往我床下的榻榻米垫子里洒水,这种方法很阴,我感觉不到垫子有问题,但是被褥会一直反潮气,等差不多干了,她们又继续往里面洒水。”
“这太过分了,谁会这么干?你和导员说了么?”
“没有证据,如果让她们知道了会继续用其他阴损的办法对付我。”
“你惹到她们了么?”
“寝室六个人,分四伙,我自己一伙,这些事都是张咪无意间看到的,她也不常在学校宿舍住,平时都是住他哥那边。女生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大家看彼此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结是没法解了。总是,这个寝室我是待不下去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依揉着眼睛说。
“那怎么办,能不能申请换寝室?”
“没有意义,我打算搬去校外住。”
“去哪?租房子么?”
“嗯,现在我做数学家教,挣的钱也够付房租,安平,要不然我们搬去外面住吧。我有个学姐,租的房子还有好几个月到期,但是她有事要去外地交流,所以问我要不要转租下来,价格很合理。我说三天内回复她,先帮我留着。你说咱们租不租?”白依恳切的看着安平说。
“出去住啊,我还真没想过。”
“出去住就不用担心寝室晚上熄灯,你可以好好打游戏了。”白依立马补充道。
“对哦,这个倒是不错,那你就和你学姐说吧,房子给你留着。”安平被不熄灯这一点触动了。
“好!”白依挑了一下眉毛,出去给房屋中介打了个电话。
不久,两个人就搬进了一室一厅的新家,白依用一整天的时间清理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就连厨房积攒的油渍,都用钢丝刷蹭的露出底砖。快递一包接一包的拆,之前的租住者在墙面上留下的涂鸦和黑印,都用米色的强贴掩盖了起来。床头上面挂上一面大大的棉质的星系云图,白依又装点了一些柔黄色的LED串灯,看起来清新又神秘。灰绿色的窗帘一拉上,室内就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舒适感。尽管出租屋简陋和陈旧,但是却让白依和安平有了一种家的归属感。
晚上两个人一起去超市闲逛,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陷在热恋期的白依,撒娇的靠在安平的肩膀一步都不肯离开,就连看中的物品,也都让安平一一装进购物车,不肯放开安平一会。安平倒也乐得享受白依的依赖,安平只是本能的感觉这依赖是一种小女生的温柔,似乎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没有安平,白依说自己活不下去。
白依变着花样的做着安平爱吃的菜,到网上查阅食谱和做法,自己在厨房鼓捣出各种菜式。每顿饭起码是一荤一素,遇到周末和节日,都要多添置几个下酒菜,两个人边喝着小酒,边嘻嘻哈哈的谈天说地。俨然一副幸福小夫妻的样子,就连安平也慢慢的沉溺于这样有规律有期待的小日子里。
周末,白依总是让安平抱着自己睡午觉,两个人拉起窗帘,一睡就是一下午,夜幕悄悄降临。醒过来的安平,臂弯里环着白依温顺的脸庞,眼睛望着窗外的路灯,痴痴地出神。夏树的模样清晰又模糊,他记得夏树的轮廓,和她直直的头发,但是却想不起夏树的表情,她的脸怎么拼凑都不完整。他静静地回想着和夏树牵手时的场景,回想两个人一起在高中校园里面看日落,回想两个人亲吻的画面,甚至幻象着自己怀里抱着的人是夏树,心跳便不自觉地加速。
两个人从分手之后,从来没有联系过,安平想到自己的种种,他没有脸面也没有勇气向夏树解释自己的背叛,所以做得最多的便是逃避。只能在心里某个被触动的时刻,默念着夏树的名字,轻轻的问:“夏树,你还好么?”
白依并非没有察觉到安平的这些沉默的时刻,白依不担心安平和自己说起夏树,最怕的就是安平对于他和夏树的过往只字不提,三缄其口。白依不想和安平正面冲突,本来自己也是以第三者的身份介入了安平和夏树的感情,进一步刺激安平得到的效果可能适得其反,这种情商低的做法也不符合白依的性格。
安平的脖子上依然挂着夏树送给他的墨绿色坠子,几年下来,绳子已经磨的只剩下一根筋连着。每次安平光着上半身的时候,白依都觉得那个坠子碍眼的可怕。一天,安平洗澡的时候把坠子挂在门把手上,白依盯着坠子看了半天,用力往下一拽,绳子断了的一瞬间,坠子也摔碎为两半。白依赶紧回到卧室给学生批起了数学家教作业题,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安平从浴室出来后,在卫生间门口站了好久,最终去中厅把东西放进裤子口袋,然后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中间一道卧室墙,这边是白依,那边是安平,沉默中各怀心思。
这样的平和宁静中,半年后的一天,一件事成为了安平和白依感情的分水岭——白依怀孕了。
当白依把验孕棒的两道杠放到安平面前时,安平懵了一下。
“这是什么?”安平一脸疑问。
“测怀孕的。”白依愁闷的回答。
“这意思是?你怀孕了?”安平接过验孕棒仔细的看了又看。
“对,之前用试纸也测了,一样两道杠。”白依坐在床边看着安平手里的验孕棒。
“多长时间了?”安平扭过身体看着白依的眼睛。
“距离我上次来月经,过去得有40天了,这个月没准时来月经,我就有点慌了,前后测了几次,都是这个结果。”白依发愁的看着安平。
“那现在怎么办?”安平慌张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依。
“我明天先去趟医院,看看什么情况,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办。”白依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啊,好,用我陪你去么?”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去吧,让别人看见了不好解释。”白依拒绝道。
“哦,那好吧,那你明天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上午有两节专业课。”
“知道了。”说完白依唉声叹气的倒在了床上,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安平中午下课回来,白依已经坐在出租屋里了,桌前放着几盒药。
“怎么样了?这是什么?”安平进屋书包一扔拿着药盒翻看起来,盒里的药已经被吃了几粒。
“流产的药。”白依端着水杯无精打采的说。
“流产?吃药流产?”安平惊讶的问。
“刚刚怀孕不到50天,我和大夫说选择药物流产,不想做手术,我害怕,而且今天我问了价格,太多钱了,咱们没有。”
“人流多少钱啊?我去弄啊,药物流产安全吗?”
“我已经开始吃药了,后天陪我在家做药流吧,应该会流很多血,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安平听到“血”这个字,脑袋“嗡”的一下,一阵眩晕,忽然感觉十分可怕,一些恐怖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安平垂头丧气的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出了事情就解决事情吧,这是一条生命,我们没有能力保护他,只能这么做,我很难受。”说着白依的眼泪就涌出了眼眶。
安平慢慢搂过白依的肩膀,就像两个无助的孩子,为另一个孩子的生命而啜泣。
两天后,白依躺在床上,开始感受到来自腹部的一阵阵疼痛,安平坐在她旁边,焦急的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整个下午,白依一遍又一遍的在卫生间和床之间移动,细密的汗珠一层又一层。手捂着肚子的白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锁挨过时间的煎熬。
终于在傍晚时分,孕囊流出来了,白依看着手心里白色的卫生纸上面,一团红色的组织物,血渍在纸上蔓延,顿时感觉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委屈和心酸,让她的神经突然崩了弦,在马桶上放声大哭,直到嗓子嘶哑,到最后完全没有了声音。
安平站在卫生间里,看见白依的旧睡衣的衣领松弛的往下耷拉着,垂着头哭泣的她好像一朵昨天还娇艳的花,今天就被抽水风干,凌乱的头发显得她老了好多岁。望着白衣手里的东西,安平也吓傻了眼,怔在洗脸池旁边,一动不动。
白依缓缓地站了起来,将那一团东西,包好,扔进了马桶,按下了抽水键,一切都随着漩涡,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安平的室友五六偏偏这几天出了事。起因是在网上和一个女孩子聊天,女孩让他去找自己,五六满怀期待飞到了女孩的城市,结果一落地就发现不对,女孩和好几个人来接自己,有男有女,说是带着朋友一起来给五六接风。然后被带到了一个民宅,五六想和女孩一起住,结果女孩说不好意思,让他先和男生们住在一个屋里,没想到半夜屋里的人趁着五六睡着时候,把他的手机控制了起来。第二天一伙人半推半就的带他去一个教室,有一个老师激情澎湃的演讲,然后大家互相分享,还让五六上台做自我介绍。五六一看这个局面就明白了,自己进了传销组织,但是因为周围一直有人看着他,自己的钱和手机都被控制了起来,所以他必须配合他们,直到找机会逃跑。
在被禁锢的一个星期里,五六一直装傻充愣,为了让周围的人对他放松警惕,一直配合所有的洗脑流程。直到有一天一个团伙成员带他去超市采购,他眼疾手快拎起超市的一把菜刀,冲着团伙成员一顿乱抡,大喊着“我砍死你!”把那男人吓跑了,这才摆脱了传销团伙的控制,在超市老板的帮助下,联系到了民警。民警询问了犯罪窝点情况,展开抓捕,但是等到警察到了的时候,传销窝点已经人去楼空。
民警看五六实在可怜,自己掏了腰包,给五六买了一张返回学校的火车票,让五六给学校的人打个电话,接应一下自己。五六拨通了安平的手机,告诉了他自己的经历,安平马上又联系了顾斯杰,两个人到车站一起接应了五六。
到车站的安平和顾斯杰被眼前的五六吓坏了,本来很干净利落的小伙子,现在弄的一身狼藉,不成样子。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袜子就剩几个脚指头撑着,脚底板已经全部磨光,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半袖和短裤,满是油渍和破洞。说五六像个乞丐,未免都污蔑了乞丐。顾斯杰和安平带着五六直奔洗浴中心,洗澡之后换上了安平他们给带来的干净衣服,五六就倒在了休息大厅一觉睡到第二天。
而独自躺在出租屋的白依,迟迟没有等回来安平,一个人在饥饿和烦躁中胡思乱想,眼泪把枕头浸湿了几遍。女人在这种时候结下的仇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固,心冰冷的也更快。
出租屋到期之后,白依没有再续租,和安平说打算搬回学校,现在寝室的几个人已经决定要出去实习,所以她也没必要在外面租房子了。安平听完觉得这样也不错,大半年没有和室友在一起喝酒打牌,回归寝室生活也是挺好的。两个人就各自收拾了自己要带回宿舍的东西,结束了同居生活。
就好似两条射线,经过短暂的相交,终究朝着不同的方向滑散开去。
经过了同居生活的两个人,本来想要更加亲密的关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白依似乎每天都很忙,和安平的联系频率越来越低,而安平也搞不懂白依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谁也没有提过“分手”两个字,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切早就进入了倒计时。三天、五天的不联系,进而半个月的无音信,到最后,互相默认了这个无声的结局。很多的情绪和话语就像沉入了沼泽,冒了两个泡,蓦的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