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她的手上捣鼓着一根小牙签,而陈奕却一丝不挂的看着钱钱。
他看着眼前这个任性的女孩眼里满是宠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幻想着他们的婚礼。
陈奕其实很讨厌参加婚礼,因为世上的婚礼如果不是自己的,就很无聊很无聊,一大群人拥在一个大厅里,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朋友,有仇人,还有很多毫不相干的人,一起为台上的新郎新娘鼓掌、起哄,然后就吃吃喝喝,胡闹一晚。
灯光一灭人群立刻散去,从哪来,回哪去,留下一屋子杯具和餐具,无人收场。
台上的新郎新娘,你可能只认识一个,左边那个,或者右边那个,甚至一个也不认识,可能永远都不会认识,你在吃的正欢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新郎新娘的名字你才知道这对新人叫什么,自此以后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对新人的名字。
你认识的那一个,今晚也有点不太认识,他/她要么浓妆艳抹,要么油头粉面,光鲜是光鲜了,但是瘦了,看上去比平时也老了,似乎生活一下就将他们捕获了,这是一种陈奕很讨厌的感觉.....
如果不是电梯口的指示牌上印的名字,你差点想不起今晚结婚的人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等你看到台上的新人,还是有点恍惚,他们那被化妆术成功掩埋的容貌和神态,和你上一场参加的婚礼上的新人,完全没有分别,似乎你参加的是一场马拉松式的婚礼连锁剧,观众换了一波又一波,但主角永远是那两个:男主角和女主角。或者按照正规的叫法:新郎和新娘。
一件事情,如果很多人赶来送行、祝福,则必定充满凶险。比如出征比如远航,比如结婚。婚礼是一座码头,是部队开拔前的广场,亲朋们赶到这里,目送那对即将远征的战士,他们前途如何,他们是终生的战友,还是成为对手,是全身而退,还是两败俱伤,都没有定数。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人们都严守着这个秘密,绝不把他说出口。人们成双成对,以过来人的身份表演着期待模拟着幸福,想方设法给新人以积极的暗示。整场婚礼上,只有这对新人是不知情的(或许还有主桌上那些年轻人),他们还天真的以为,生活真如证婚词上所描述的那样,殊不知,这一刻并不一定是幸福的起点,但肯定是自由的终点。
婚礼是阴谋论的聚集地。一个疯子在井边不停念叨:八十八、八十八。一个路人好奇的走上前看,扑通掉进了井里。疯子继续念叨:八十九、八十九......婚礼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人们嘴上送着祝福,心里计算着数字。不通的是,一次就增加了两个。
婚礼也是人生的第一次检阅,眼睛看着别人的,心里想着自己的。那些五味杂陈的现实,和着闪烁不定的灯光,默写在别人的脸上,让他们在说笑的间隙,眼神常闪过黯淡的一瞬。同桌的人原本是主人家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则划定的,但是,他们或许很久不见了,相隔时间越久,他们就越不像一类人,说话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被问及现状,但除了问及现状,又似乎无话可说。于是,人生的检阅迅速变成人生的比拼,婚礼演变成了面试。你原本与世无争的心,顷刻间被挑逗起来,你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生活,原来如此经不起对比。你唯一的安慰就是台上的那对新人:好吧,别高兴太早,总有一天,你们两个会坐到我们中间来,目睹别人光鲜的婚礼,反思自己漏洞百出的生活。
因此,总有人厌烦婚礼,总想瞒天过海,躲避婚礼,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很多人,如果不是为了送红包或收红包宁肯不去婚礼。
但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婚礼是躲不过的的,有时是别人的,有时是自己的。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新人在追光灯下走进满场的黑暗时,无论台上台下,人们总还是有一些感动,有一丝神圣感。为了这一刻,人们不惜搭上一生,只因为庸常的人生,总有这闪亮的一晚。
而哪怕是陈奕也逃脱不了这一定则!
“外!”钱钱大喊一声!
“啊?怎么了?”陈奕回了神一脸疑惑。
“你又在想什么啊!面都快凉了!”钱钱鼓着腮帮子说到。
“我在想我们结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陈奕嘻嘻一笑答到。
钱钱愣了一下,也笑了:“谁要嫁给你啊!死衰仔。”
陈奕嘿嘿一笑摸了摸钱钱的头说到:“这我不管,新娘必须是你!”
钱钱脸一红嚷到:“快吃饭,面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陈奕嘿嘿一笑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陈奕忽然说到:“你说如果哪天你不喜欢我了咋办。”
钱钱顿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桌上的气氛忽然间冷了下来。
陈奕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现在就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
两人就这样坐着,就干坐着.....
没有一句话,也没有再吃饭。
他们就这样坐着,空气冷的仿佛能结成冰一般。
陈奕尴尬一笑道:“我就是瞎问问,吃饭吃饭。”
然后便赶紧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钱钱也低下头吃着饭。
但空气依旧冷的让人窒息。
钱钱又忽然说到:“衰仔,我喜欢你。”
陈奕楞了,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在这一刻说这种话。
钱钱有低下头,但她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陈奕赶忙说到:“哎呀!我的姑奶奶哎!你哭啥呀!”
钱钱连忙抹掉眼角的眼泪说到:“我一想到我们分开就想哭嘛!”
陈奕楞了.....
忽然他的眼角也有泪水涌出,他想到如果钱钱有天不在了,他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涌出...他想要去劝慰钱钱但他发现自己也一样。
忽然隔壁桌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站了起来扬了扬头,啐骂到:“这酒真难喝!”
便潇洒的离去,一间大大的饭店只剩下了光头的老板和这两位泪眼婆娑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