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拖过庭院沙地,照到凉亭中蛇九的半条白臂上。
闲叙已过,蛇九鼻尖朝那被五花大绑的驼背剑耸了耸,道:“将此人送回佐佐木府邸。”
驼背剑客嘴中被塞着棉花,由森罗拎住身躯,负到了肩后。
蛇九看了看离去的忍者,淡淡道:“回去告诉你父亲,我当年说错了话。”
森罗回头,“流川先生曾说过什么话?”
蛇九犹豫一刻,道:“我曾言忍者不是武士。你去罢。”
森罗点头,同龙之剑、流川败一同出门。
蛇九望着出门的败,从桌旁一只桶里拿出只苦瓜,洗净后啃了起来。
御中城内环行人来往,人流中有四人却极为瞩目。
其中一人穿着黑衣,肩头抱着个被绑的男人。
另一人身着白衣,神色平静,走在前面。
还有一人是个十几岁的朴素少年,眼神坚毅,腰间悬了把木剑。
龙之剑,流川败各怀心事,只有森罗春风和煦,负着驼背剑客微笑着信步而行。
佐佐木将军的府邸屋檐四角朝天勾起,阳光照射弄得屋顶瓦楞呈七彩模样。
将军府邸甚至大门都显得庄严肃穆,两位浪人巨汉叉腰、悬刀立于两侧,单凭眼神便似能削人。但面对由远及近前来的三剑客,两位浪人忽而感到自身有些渺小。
起初是三个黑点于烈日下而行,行人无不避开,接着三个黑点逐渐放大,呈现人形,三人的气势似乎能合为一体,而他们的左手也齐刷刷地握着剑柄。
森罗将驼背剑重重丢在门前,接着拍拍流川败的肩膀,流川败又拍拍龙的肩膀。三人同时转身而走。
守门浪人认出了被绑缚的驼背剑正是佐佐木府中的家臣,立刻领了驼背剑回到府邸。
佐佐木,正于府中举行歌舞,城中名伎几乎都被召于帐中起舞作乐。
而佐佐木小次郎的父亲,也是幕府三将军之一的国启将军,坐在中央,正对着小次郎。
佐佐木低着头,在他与父亲之间,还有一只木茶几。
茶几上供奉着一柄开光的宝剑。
名剑大神官寺国光——
仅次于瀛洲岛历代皇帝相传的天丛云宝刀的天下第二名剑。
授剑仪式上,国启将军穿着那身将军盔甲,面具挡着他自豪的脸,而对面的佐佐木小次郎则恭谨、卑微若尘土地低首。
宝剑赠英雄,佐佐木小次郎为了这次仪式,已净身沐浴斋戒数日。他父亲既愿将名剑传与他,便是已经认可了他的武士资格。
国启将军拔出那柄吹可断发的利刃,轻轻抬起,看着大神官寺国光露出的青光。
接着他伸出另一只手,两根手指搭住了剑身,严肃地放低剑刃,传到佐佐木小次郎面前。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柄快剑摄住心神,甚至连最动人的歌姬都哑然失色。
佐佐木雄姿英发,于父亲手中传承下这柄名剑。
国启将军看着他道:“距大名比武还剩不到七天,你准备得如何了?”
佐佐木握剑的手纹丝不动,淡淡道:“我已无敌手。”
国启将军道:“好。日后,你这将军的位置,必然做得比我更好。”
佐佐木眼神平和自然,好像理应如父亲所言一般。他起身,望向府邸中数十位压低身子恭迎他的家臣,有种无处可发的豪气。
此时,忽而有一大汉冲撞进酒宴,身边还带着位绑着的剑客。
驼背剑同佐佐木对视的那一刻,脸立刻变得惨白,而佐佐木柳叶眉轻轻一挑,眼眯成条缝。
既然驼背剑被流川败送了回来,这自然说明流川败已经击败了驼背剑。
佐佐木有些难以置信,他本以为,流川家那败公子是个高傲却无能的人。
可败却击溃了自己府中最强的剑客。
佐佐木小次郎的确低估了流川败的实力,这时他父亲盯住了他。
佐佐木作为未来的将军,此时已要做出定夺,既然驼背剑客有辱使命,那么理应将其杀死。
可佐佐木却十分犹豫。
国启将军看着儿子矛盾的神情,忽而想起一事:前些日子,佐佐木小次郎竟然说当了将军后,要出台一些有利于女人的政策。
此时佐佐木小次郎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细腻却可笑的神情。小次郎并不愿意取走驼背剑客的性命。国启将军和他对视一眼后,哼了一声,怒而离席。
酒宴不欢而散。而佐佐木却带着那柄大神官寺国光,一边拽住了驼背剑客进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内,另有一位身上背着四柄剑的青年武士,青年武士正勾引着一个丫鬟,丫鬟咯咯娇笑,见了进了屋后满面怒容的佐佐木吓得跑了出去。
佐佐木盯着武士,淡淡道:“羽生先生,何时将这里当作你家的宅子了?”
四剑武士摸摸胡子,微笑道:“我还以为咱们早就是朋友了,佐佐木。”
青年武士看看面如土色的驼背剑,眼睛转了转,心下明了。
他道:“此人虽为你家臣,却有辱身份,已无价值可言,为何留到现在?”
佐佐木冷冷道:“你为何认为他没了价值呢?”
青年武士道:“百无一能、剑斗落败的家伙,要他何用,你既然心地良好,我替你斩了他。”
说罢,这位姓羽生的武士一瞬扬起四柄剑刃,一齐划向早已接受命运的驼背剑客。
忽而,佐佐木腰间剑光一闪。
大神官寺国光出鞘,抵住了羽生武士的刀。奇怪的是,这柄名剑却没有削断羽生武士的刀。再一看时,原来羽生武士那柄刀也极度奇怪,通体发着淡紫色的光,竟承受住了国光的一击。
佐佐木道:“我愿给予他第二次机会。”
驼背剑第一次抬头,却无言地看着佐佐木。他眼中复现光明。
佐佐木知道,驼背剑已永远是他的人了。
羽生武士也收了自己那柄妖刀,笑道:“你竟不敢杀人,这有何难呢?你终归要杀的···”
佐佐木道:“我只希望自己日后不要和你一样。”
羽生道:“自由有何不好?小次郎先生,我只是充分地利用了自己身为武士的自由而已。”
武士二字,从羽生口中道来,十分刺耳。
日影偏离轨道,夕阳已从御中城郊外落下。
此时,郊外一家客栈,有一位腰间悬着木剑的少年站在客栈门口。
数日前他曾在这里吃过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