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果树下,烈阳西斜,削减了光芒,穿过枝繁叶茂之间,已挥尽了余晖,洒落树荫底下,更添上一层阴影,多显阴凉萧瑟。
“保洁”阿姨,应该叫侍姨,她依靠在蜜果树杆上,望眼四顾,若有所思地问向荣耀华。
“你这村汉就这么看着那小子走了?”此处本就空旷,四处已没了帝戈的身影。
“蜜果还吃吗?”她没等荣耀华答复,看了眼蜜果处,又问道。
“想吃也不给你。”她忽而一瞪眼,风风火火说道:“快收拾干净,天黑之间不恢复原样,我跟你急。”
看她说话的模样,与荣耀华必定相识。果然……
“侍娘,至于吗?不就是在你任务期间吃了几块蜜果吗?”荣耀华哭哈着脸,一脸哭笑不得,全然没了之前的沉稳。
若是帝戈在此,必定又是一番咋舌。
“不得我收拾?!”侍姨叉腰怒瞪,别有一番泼辣气势。
荣耀华当即息了与她辩解的心思,他翻手一挥,又覆手一收,荒地上蜜果莫名消失,连气味都没有丝毫残留。
“复苏!”紧接着,他吐字如金,嘴唇张合之间,一股春风扶过荒地,奇迹般的冒出了成片的绿牙,转瞬间生长成与他处一般无二。
“啧啧啧,不亏是农家大兵主,种田有一手。”侍姨虽是称奇,语气却不让人恭维。
荣耀华一脸无奈。
“你说那小子还会回来吗?”侍姨突然又问道。
“会,也不会。”荣耀华回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跟你赌一块原石,那小子绝不会回来。”侍姨翻起白眼,一副干架模样。
“他会回来的,但不是这次。”荣耀华不与侍姨计较。
“什么?”侍姨似乎没听明白:“原界可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出现第二次。”
“王座。”荣耀华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什么?”侍姨大惊,语气不敢相信:“王座不是为你出现的。”
“你可见过王座会为同一个人出现两次的?”荣耀华无奈道。
“是那小子?!”这下,侍姨真的震惊了。
“只是为什么是十尊王座?”荣耀华面露疑惑。
“你是说…”侍姨瞠目结舌:“王者陨?”
“不知道。”荣耀华摇了摇头,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那小子不来也罢,若来,原界必定风云际会。”
……
这是一处小村庄,地处镇子旁边,虽少有人来,却也不算偏僻。村庄里面就十几户人家,户户错错落落,就一主一次两条主道连接,虽不算整齐,却也紧挨着,聚集而居。
房子皆是泥砖砌筑,木梁构造,灰泥瓦片为屋顶,南方独有的瓦房。村里少有楼房,或有经济富裕的,也仅是翻新了屋顶,铺设等次稍好些的红瓦片,阳光下看上去,红红火火,也显堂皇。
帝戈的家在村子偏西南方向,算是村子外围,稍显偏僻。
他家的房子有些年头,他记得是他读小学的时候盖起的,入伙的那会,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还大半夜被叫醒,挑过扁担,点过灯,所以他印象深刻。
较起村子里的老房子,房子虽还算新颖,但日晒雨淋经年累月下,墙砖色泽暗淡,瓦片呈黑,平常时候到也还好,风雨天却有危房趋势,难免让人担心受怕。
临近家门,透过玻璃窗,帝戈修整修整了衣领,扯了扯衣袖,拍了拍裤腿,最后抹了抹嘴角,尽量让自己看着与平常一样。
最后他笑了笑,以此掩盖住身体的疼痛和心头的痛楚。
“妈,我回来了。”一切看似准备就绪,没有露出破绽,他唤了一声,推门走进家里的院中。
“回来了。”帝妈从厨房走出,可见炊烟袅袅,她挥动着毛巾在身上扫了几下,想驱除身上的烟尘。
“饭我都给你做好了,记得吃,别懒得不做饭,睡觉顶着。”
她往衣兜里掏了掏,递给了帝戈一把钱:“这是一千块钱,多了妈这里也没有,想吃点什么自己买着吃,别不吃饭。”
“妈得走了,今天晚班,迟了要赶不上了。”帝妈放下毛巾,提起一个老式的布袋,这是她平常装衣物用的。
“妈,你不吃饭吗?”千言万语堵在帝戈心口,他眼睛泛红,却憋住了眼泪。
“妈到店里再吃,不说了,妈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别饿着了。”
“那,妈你注意安全。”
眼睁睁地看着帝妈矮小却更显苍老的背影,缓缓远去,帝戈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热泪,滑落脸颊,敲碎了他的心。
他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
四年了,都过去四年了,即便高考落榜也有三年了,难道自己还不能原谅自己吗?
村子里户户世代务农,帝家也不例外,除了闲时与水泥打交道,挣些建筑工地上的外快,全年几乎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帝戈就读高中的第二年,帝父离世,帝家少了顶梁柱,以前虽平淡却安稳的生活瞬间崩塌离析。
帝姐早年初中毕业便外出打工,那时事业刚有起色,却不得不担负起帝戈的生活费与学杂费。帝弟也是初中毕业便辍学,那时虽常有工作,也比较独立,但因年少无知,也时常没有着落。全家的担子都担负在帝妈和帝姐的身上。
刚开始时,农忙时,在姐弟三人的帮衬下,家里的农活还能勉强维持。可是,姐弟三人本就少从事农活,帮忙还可以,却全无务农认知,光靠帝妈一人又如何能坚持?
无奈,家里的几亩地只能低价外租他人,而帝妈在帝姐的帮助下,干起了洗盘子刷碗的活。
如今,也有四年了。而他高考落榜后,本来也可以担起家里的一部分重担,让帝妈与帝姐轻松一些。然而,因为他的不愿意面对现实,试过复读,试过读技校,花了冤枉钱增加了帝妈和帝姐的负担不说,真正开始工作之后,为了爱情,不曾帮扶过家里,在失去爱情之后,还如此颓废,到头来还得帝妈如此操心。
“啪!”想起这种种,帝戈狠狠扇了自己一把掌,重重跪倒在地,已是泪流满面。
“妈,对不起!姐,对不起!弟,对不起!”
他不停磕头,边磕头边喊,誓要用尽自身的最后一丝气力。
在喊到“爸,对不起!”时,他已泄尽全身力气,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