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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离的愤怒

王天策,官拜天策上将,定国公,曾在对弈了一局兵棋之后被太宗皇帝称为是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绝世帅才。

这是一个这片大陆上的传奇人物,他的传奇事迹估计古往今来也都是独一份的。

王天策十六岁那年以普通人的身份通过了天行院的考试,但因为自身没有修行,再加上言行举止让当时的考官感到有些不喜,所以最后他没能成功进入天行院学习。

原本这只是一件听起来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王天策也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人以不正当理由刷下来的天行院考生。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件事情成了整个天行院至今都无法抹去的一个巨大污点,哪怕是将近千年时间过去,这件事情依旧在一些老人的口中津津乐道,比如说国教枢机院里唯一一个在辈份上能够和教宗大人比肩的大主教舒思平就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公共场合里面提到过王天策和天行院之间的这件事情。

在离开天行院之后,王天策的一身学识被那个时候的稷下学宫大祭酒所看中,将其带回了稷下学宫学习,并且让其在空余时间做了一个看守藏书的藏书守。

在稷下学宫的学业完成之后,王天策便在朝廷里当了一个负责整理各种文献典籍,有时候也会出现几本稀有道藏的官吏。

直到他三十六岁的那一年,意外地碰到了当时还是祁王殿下的太宗皇帝,两人在一番畅谈之下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也就是在那一个夜晚,王天策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一夜时间便破入了开元境,这次之后不过十载的时间便抵达了封圣境界。

最后他更是在太宗皇帝登基之后,被任命为第二次北伐战争的统帅,在一年的时间里面便带人突破了百万魔军的防线,直接杀到了魔族的雪夜城之下,迫使那位魔族之主不得不签下了条件颇为屈辱的城下之盟。

直至如今,这位天策上将早已在世间消失多年,但他的画像却依旧被供奉在皇宫旁边的那座千秋阁之中,受到世间千万人的景仰。

王天策是人族的英雄,稷下学宫的骄傲,但对于天行院来说,这是一个根本无法洗刷掉的耻辱,因为这位天策上将越成功,便越证明天行院没有识别人才的能力。

在当年太宗皇帝执政期间,天行院可谓是每况愈下,明理暗里都受到了各方打压,如果不是如今的那位教宗大人始终在背后一如既往地给予支持着,天行院根本撑不到重现辉煌的那一天。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年那个负责招生考试,自作主张将王天策刷下去的考官,后来经过多年的打拼成为了天行院的副院长,而如今这位副院长,便是上一任天行院副院长的关门弟子。

所以叶世安如今提到在这位天行院的副院长面前直接提起王天策的事情,就相当于将这位副院长大人恩师的丑事赤裸裸地揭开,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根本没有礼数可言的行为。

在当今这个时代,师徒情谊有时候甚至比父子情谊还要来得更为重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道理是受到天下所有人认可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或许这位天行院的副院长心底里对于叶世安这位国教的少宗殿下并没有太过于尊敬,但至少人家表面上的礼数做的还是很足的。

但在叶世安当面将这位副院长恩师的事情提出来,也就是相当于这位副院长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之后,这位副院长大人就不能再保持着那么一副和煦的笑容了。

“少宗殿下,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人都是王天策,也很难再出现第二个王天策,那个小道士只是一个还没有洗髓的普通人”

“您为了这么一个普通人特意跑到天行院来质问我,您难道就没有权衡过其中的利弊吗?”

副院长脸上虽然依旧挂着一抹笑容,但比起之前却要变得平淡了许多,其中蕴含着的恭敬之意也已经彻底消散。

“谁让我不痛快,我就会让他更加不痛快,这是我自出生以来一贯的做人准则,哪怕是我爷爷或是老师都没有反对过”

“王老实,我曾经听大主教说过你是一个老实人,我原先也都是一直这么认为的,但就我今天看到的这些,你和老实这个字眼貌似半点都不搭边”

叶世安那英俊的面庞上看起来也彻底冷了下来,言语之中首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斥责和不满之意。

王老实,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一般来说,能够取这种名字的人都是一群有什么文化知识的种地农夫,但凡是总有例外,眼前这位天行院的副院长叫的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甚至还有些土气的名字。

在他当上这个副院长之后,这位的行事风格也像是他的名字里老实那两个字那样,一直以来都是循规蹈矩,从未逾越过任何事情。

所以一直以来,这天下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位副院长大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甚至天行院的院长曾春水在没有闭关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用老实这个字眼来调侃自己这位副手。

叶世安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至少在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眼前这位天行院的副院长在几年前也给过他一些特殊的关照,所以他在这位叶家世子心中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人。

现在想来,一个当上天行院副院长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真正的老实人呢?整个国教上下的所有神官之中,恐怕都没有一个会是老实人,因为那里面的老实人差不多都已经被人赶回乡下种田或者是直接烧成灰扔进洛水里了。

想到这里,叶世安心头那股恶心的感觉更浓郁了几分,看向眼前这个面容非常淳朴的副院长大人的眼神之中也多出了几分厌恶。

在看到了叶世安的表情变化之后,这个叫做王老实的副院长神色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少宗殿下居然会因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小道士对自己这样一位副院长产生厌恶的情绪,而且还对这种情绪丝毫不加以掩饰。

随后,王老实强行压下了心头有些不适的情绪,面色略带苦涩地笑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

“殿下,我亲自看过那名少年的答卷,在没有完成七炼进行洗髓的情况下,能够做到如此博闻强记的地步,这的确是一个不会逊色于王天策的人才”

“如果放在往年别说招他进来学习,哪怕是要我亲自收他做亲传弟子,我也是绝无二话,只可惜这一次有所不同,天行院不能收他”

叶世安眉头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王老实,神色极其淡漠地开口问道:“这一次为什么不能收?”

“有人提前打了招呼,出于某一些原因,我不能无视那边的意见,所以还请殿下见谅”

王老实再次拱手做了一揖,这样开口说道。

“谁打了招呼?”

“京都城里的一座侯府”

“在当今这片大陆,一老叟,六圣人,十二镇疆,道真榜上面前三甲的那几位,这还没算上在魔族里面隐藏着的那些孤魂野鬼,十三侯虽然也算得上是一股不弱的势力……但天行院乃是国教直属,就算是十三侯府之首的方侯府,恐怕也没有资格对你发号施令吧?”

叶世安那张英俊到近乎毫无瑕疵的脸庞上之间看起来更加冷冽了几分,那锋锐而又不带丝毫情感的目光仿佛像是锋利的钢刀一般,就连眼前天行院副院长这位修为已过履霜,成就了天人境的大修行者都从自家这位邵宗殿下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些许不可忽视的压力。

“方侯府的确是十三侯府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那位据说曾跟着太宗皇帝参加过北伐,如今已经垂垂老矣的老方侯也的确无法对我天行院造成任何影响”

“但殿下您不要忘了,十三侯府之中最具有影响力的不是那座方侯府,而是排行最末的平西侯府,是那位平西侯谢知章”

王老实默默地将头又低下去了一些,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恭敬一些。

“平西侯?一个庸碌之徒罢了,难不成你堂堂天行院副院长还会对如此人物心生忌惮吗?”

由于今天发生了许多让他感受到了非常不满的事情,叶世安整个人此刻看起来很冷,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如同在传播过程中穿过了万载寒冰一般,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早在卸下兵权回到了京都城之后,谢知章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本事,可是他家里出了一只凤凰,一只能和您齐名的凤凰”

在听到凤凰二字之后,叶世安眉宇之间的冷漠之意顿时变得更加浓郁了几分,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首度出现了实质意义上的愤怒。

“凤凰又如何?不过就是一只尚未展翅的雏凤,就能影响到一位天行院的副院长,那是不是等这只凤凰真正翱翔于天空的时候,就连我这位国教的未来教宗,都要仰其鼻息了呢?”

出乎意料,这一次王老实的面色并没有因为叶世安那愤怒的情绪而发生任何变化,他只是非常平静地开口说道:“少宗您多虑了,那只凤凰如今不会是您的对手,想必未来也不会是,但她毕竟是南方圣女的徒弟,所以出于诸多考虑,我不得不给平西侯府一点面子。”

“那我的面子呢?我的面子你就不需要给了吗?”

“殿下,您的意思是”

看着眼前叶世安那张冷漠而又让人感到莫名有几分不适的英俊脸庞,王老实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涌起了一股寒意。

“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个小道士要入天行院,如果你答应了这件事情,那就代表你给我这个面子”

“可你如果不答应,那就证明我的面子在你这里还不如平西侯府的一句话管用,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很不高兴,我也保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一定会倒霉”

“不要怀疑我的话,这么多年来你应该也听过不少我在京都里面的传闻,我不是南边的一龙一凤,我要比他们无耻得多,所以很多手段我用的出来,希望你不要尝试”

王老实脊背顿时感到稍微有些发凉,额头处也不禁冒出了些许毫无征兆的冷汗,听着那毫无感情可言的话语,感受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郎那锋锐如刀的眼神以及看着那张平静但又莫名让人感到恐惧的面庞,这位已经踏足天人境界的大修行者,一时间竟彻底失去了与眼前这个少年对视的勇气。

“殿下,不过是一个还未修行的少年郎,何至于此呢?”

在沉默了好长时间之后,王老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语气之中听起来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我一向特立独行,但凡大派子弟几乎都是用剑,可我偏偏喜欢用刀,国教之人的衣着大多都以朴素为主,可我偏偏就要穿一件闪耀到极致的金边白袍”

叶世安双手背在身后,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那个早已将头垂下的王老实,语气平静却又让人捉摸不定地开口说道:

“天下人都喜欢那只凤凰,而我却也正好相反,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那故作矜持的骄傲,不喜欢她那总让人觉得有些虚伪的圣洁”

“我不喜欢她,所以我不希望这是大陆上有人认为我的面子还比不上她的面子,尤其是在国教里面的人,我不希望他们会有这样让我不高兴的看法,你明白吗?”

“我听明白了”

在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这位天行院的副院长似乎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然后语气略显艰难地开口说道:“但是抱歉,这一次还是只能让殿下您失望了,希望您能谅解我的苦衷。”

此言一出,叶世安那双幽深的眸子之中顿时闪过了之前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的光芒,这道光芒看起来就像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天武神枪和魔族极北之地的万载冰川混合在了一起一样,锋锐而且寒冷!

“王老实,你确定吗?你确定要因为这么一个平西侯府而驳了我的面子吗?”

看着眼前这位副院长那无奈但却没有任何动摇的面色,叶世安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当即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你的选择虽然还是让我有些意外,但并非不能接受,虽然我无法保证会把你怎么样,但我会竭尽所能让你这个天行院副院长的位置坐不下去”

“希望你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说完,叶世安便转身离去,没有再做任何的停留,在最后的时候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和愤怒。

但王老实很清楚,这位叶家世子其实已经出离愤怒了,如果不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自己可能已经被其当场一刀劈成两半了。

世界上有很多人的愤怒就只是愤怒,但终归还是有一些人愤怒的时候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状态,比如说心里越愤怒的时候就会表现得越发冷静。

“唉,还真是一念之差,铸就大错啊!这往后的日子,要难过喽”

在目睹叶世安的离去之后,王老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也转身离开了旁边的这方湖泊,缓步走入了湖边那一座非常朴素而又简约的小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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