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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满殿神佛皆虚妄

她自教导处出来时,已是午休时间。秋天的温度没有降下,似乎是夏天迟迟不肯离去,在做最后徒劳的挣扎。校园里的银杏树叶子落下不少,踩上去脆响,就像是在踩甲虫硬硬的壳,是碎裂的声音。

这样炎热的天气,让人浑身乏力昏昏欲睡,周边的一切都有些微微扭曲,像是被卷入了虚空,耳边是虚空撕裂的声音,像是莲藕一般,掰断仍有丝涟,拉扯间发出嘶嘶地声音。她抬头望了天空,一丝云都没有啊,蔚蓝的让人心生恐惧。这样仰着头,看见天空旋转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转盘。她只觉浑身力气被抽走,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恍惚间又看见开的成片的山茶,父亲与母亲置身花海中,父亲弯腰摘下一朵,插在母亲鬓边,他们相视而笑。她在一旁看痴了去,鼻间充斥着花香,让她微微有些醉。在花海中躺下来,看见广阔的蓝天,云朵都是山茶花的形状,一朵一朵开的极灿烂。

尽情享受此刻的安宁与愉悦,微风拂过,吹的花海荡起层层涟漪,向四方蔓延开去。转头看向身旁的父母,他们正在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发出低呼声,脸上是满到要溢出来的笑容。

心底划过一丝暖流,从前从未像此刻一般开心过。她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留住这份温暖与依恋,但无奈上天将此也划入了贪念的围栏里,最终被无情扼杀,她的信念被剥夺,撕成片片碎片,轻轻一挥手就扬了,不知被吹向了何处。

她不得不服输,将头埋进残忍里。人这一生,软弱的时间长过坚强,大部分时间都在服输,奋起反抗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这种逼不得已的处境,让人的一生都处在弱势当中,这肉身,终究强不过现实,人们能够做的,唯有勇敢面对当下,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历这重重劫难,一步一个脚印前行,那绕过坎坷路途的人,注定活不长久。

背上背负着的东西,影响一个人的进程。年华飞一般不停流逝,但她觉得自己仍在原地徘徊,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感觉他们异常诡异,永远一副很忙的样子,面容焦躁,行色匆匆,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她跟不上他们的步伐,逐渐被遗落在世间最边缘,脱离世间前行的轨道。

她觉得,一个人若跟不上时代的脚步,那么自己所处的境地会逐渐缩小,最后缩地成寸,再一次残忍的目睹自己在这世间的位置,看清自己所背负的东西,成为人生中最大的孽,那暗沉的光,在漆黑夜里也依旧刺眼如烈阳,却不得不去对视,灼伤是常事。因此,她的前进步伐,比起他人要格外艰难。

因这艰难,她垫的清自己的重量,有时理性过了头,凭空生出许多错来,又被淡漠点燃,如加了汽油一样灼灼燃烧,所经之地寸草不生,这般凄凉之地,无人喜欢驻足停留,看上两眼也便走了,没有任何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她心知自己历经的事无人知道,默默藏于心底,蒙上厚厚一层黑布,无人能够揭起。常年缺少阳光照射,能量匮乏,导致她的成长变得缓慢,因为疑惑,将一切拆解分析,惊觉自己或许从父母死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停止生长,也可能是瞬间衰老,但不论是这两者其中的任何一个,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但她没有办法杜绝这些。

她感到茫然,丝毫看不到将来,甚至可以说,自己看到的将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片。

天空中开的灿烂的山茶被风吹散了,像是整朵棉花被撕裂,拉出碎碎的边缘。父母说话的声音突然停止,她扭头看去,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心中非常平静,知道他们是像往常一样出门游玩,也会像往常一样会回来。

她从梦中醒来,看见一室白光,想起自己是在校园里晕过去,被送进了医院。肯见倾年守在自己身旁。此刻他闭着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前,应该是睡着了,面容这样好看,带着几分柔和。

她知道,这样的人看似温和近人,其实完全相反。这种人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吸引别人靠近,但真正靠近时,他的气息就会完全转变,逼的人生生撤退,有时就连退路都没有,一副温和的面相,一颗凉薄摄人的心。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突觉心中惊跳,似缺了氧一般呼吸艰难,喉咙一哽,被这苦痛逼出一眶眼泪,就那样从眼角里掉出来,滑过太阳穴,钻进发鬓里。

九月末的季节让人觉得惶恐,或许一觉醒来这世间就会变了样,金黄的树叶不停地落,在半空打着旋儿悠然飘下,太阳依旧灼烈,刺破玻璃肆意妄为。有那么一瞬间,身心动荡,感觉自己早已是一个死去的人,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一种无形的意识形态的生物,在回忆这具肉体经历过的一生。

脑海中突然空白一片,蔓延出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就像大海上漂浮着的大型游轮,在暴风雨中翻转沉没,被带走了一切,什么都没留下,被海水冲刷了个干净。她一无所有。

又一片树叶飘落,它没有落在母亲的脚下,而是被风卷向了别处。眼前幻影缓缓逼近。

缠绵不断的阴雨,持续了整整十五天,门檐上不停地低落雨滴,形成串串珠帘,她抱膝而坐,呆滞的看着眼前景象。

波澜壮阔的大海,此刻波涛汹涌,声势骇人。海面一波一波的水纹,一波高过一波,似一片巨大梯田,拍出白色水花,浩荡绽放。天空中的乌云形似厚厚的蘑菇,又像浓烈黑烟,一朵一朵连在一起,组成似山脉一般的巨大暗黑,笼罩着一切,犹如末日。蔚蓝的大海此时成了灰黑色,与天上的云映衬,将天地都染了色,海面出现细碎裂纹,一点点向四周散开。

台风无情袭来,遮天蔽日,似乎要将整片海都卷起,声音诡异而剧烈,她听到天地轰鸣的声音。眼眶灼热,泪水溢出来,来不及擦拭,匆忙回到屋内,锁上门,将所有的窗户检查一遍,确认都紧闭,才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大风肆意摧残周边一切,风声像是巨大的呜咽声,凄厉无比,力量强大。碗口粗的树木被拔出了根,树枝断掉无数,一些细小的沙粒被风卷气,像冰雹一样砸在窗玻璃上,整栋房子都被这声音包裹,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

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被这景象吓到,眼中是浓烈的恐惧,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紧紧抿着嘴巴,只是惊恐的望着窗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敢哭,生怕哭出声房屋就会倒塌。她记得,父亲曾告诉她,在雪山里,哪怕是很小的声音,都有可能引发雪崩,想来风也是一样的吧,本就感觉房子会倒塌,要是再加上她的哭声,一定会塌。

不哭,要听爸爸的话,即便他们都不在了,可依然要时刻记得。她这样默默地告诉自己。可时不等她伸手擦掉,眼泪却淌的更凶了,怎么都止不住,喉咙也疼痛不已。

小小年纪,早已明白心痛是何感觉,只觉自己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被匕首狠狠削割,又被紧紧的攥在手里。她实在忍不住了,感觉自己即将要哭出声,飞快地举起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依旧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响。捂住了嘴,这疼痛寻不到出口,只能继续在胸腔里徘徊。

她哭到浑身抽搐,身体斜斜的倒向地面,像猫儿一样蜷起来,双手依旧捂着嘴巴。这种默默流泪克制自己的哭泣方式,格外透支体力。她很快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外面暴风雨依旧。

她这一觉睡的很沉,没有任何梦境。醒来时,外面的风雨已经停止,厚厚的骇人乌云也已散去,只余空旷的灰色天空和平静的蓝色海面。

她在窗前默默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出了门。推开门的那一刻,迎面扑来令人沉醉的清新气味,是大雨结束后的潮湿味道,还有植物和泥土的芬芳。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感到肺部舒爽不已,丝丝清凉穿透身体,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略感寒气逼人。

那棵橘子树,被风吹断许多枝叶,因生长在围墙角落,所以没有被风连根拔起。花园里的花也是,虽也被摧残的不清,但仍有拯救的机会。她撸起袖子,一脚踏进花园里,弯腰打理残局。

一些花的根部微微拱起,像是从地底翻涌而上的气体,冲破地表,顶出道道裂纹。她用双手将花枝挖出来,重新挖坑栽植,最后填平。一切动作皆小心翼翼。她只能做到这么多,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尽自己的所有的能力补救。就这样再一次看清现实。

这样的天气,好像携带着所有的情绪来了,化成实体,在地上照出影子,饱含一切,那些自身看不到的,皆融入其中,而后忽明忽灭的投放出来,提醒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去,永远置身黑暗中。就连那灼烈似匕首的光明,在此刻也弱如蝼蚁,轻轻一捻便就碎了。残渣粘了一身,将肉身包裹,如同吸食血液的蚂蟥,疯狂的吸取肉身能量,渐渐成为一具空壳。

一切皆残酷无情,天从不会遂人愿,它不会考虑它施加与你的残忍是否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给予你的苦难异常强大,足够让一个人崩溃。这世间有太多这样的人,因无法承受,所以寂静的死去,也有很多人还在苟延残喘,拖着沉重的肉身麻木前行。

这一片磅礴大海,见证了太多的事,它不干枯,见证的事就不会被抹去。有时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接近,接近后又痛苦不堪,非常矛盾。如果说过往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凝聚成戾气,一点点侵蚀和摧毁当下,那么她真觉自己生命力顽强不堪。此刻身体所遭受的破碎般的疼痛奈何不了她,它似有规律,每次退去后,身体在的保护机制下慢慢拼凑,在即将痊愈康复之时,再次猛烈来临,就这样循环反复。

这让她处在一个非常诡异的境地,她不愿相信父母已经死去的事实,但当被孤独与恐惧的摧残的时候,又惊觉意识到他们确实已死去,等这足够毁灭一切的悲痛散去,又会忘记这个事实。

就是这样的纠结。

大海恢复以往的蔚蓝,她站在海边,感觉这世间只有她一人,是一名孤独的守望者,长久凝望大海,似要穿透海面,去寻已经失去已久的爱人。

这时的苏青辞,只有九岁。

病房窗外的天,太阳已经开始西移,高温已经降了下来,起了微微的风,有些许吹了进来,感到丝丝的暖意,让她无端又生出睡意来,但不打算再睡,闭上眼睛眼神,保持着清醒。

自己年幼时,经常被雨声吵的整夜睡不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能从晚上响到第二天,一声一声要钻进心里一般,让她想起曾经的雨夜,都与父母一起度过,如今只觉着全世界只有雨声,再听不见其他。闭上眼,全是细小的闪闪光点,如同外面密密的雨珠。

梦中是未来科技感浓厚的几何形高楼,空旷的广场上,一尊巨大雕塑,一名裸体女子,手中举着耀眼的烈阳,烈阳悬浮在女子手上。雕像正前方被烈阳照的明亮灼热,后方则是一片漆黑,就像是太极八卦盘,分成阴阳两极。

她站在两级交界处,犹豫再三,迈步走进黑暗。

醒来后,晃一晃自己双腿和脚丫,以为它不受自己的命令,只是只被命运操控的木偶。她伸出手指轻弹,嫩嫩的,肉乎乎的小手,掌心的纹路错杂交叉,听老人说,有着这样的手纹的人,一生多灾多难,路途十分坎坷。

她不知真假,也不相信这些,但无端眼泪流个不停,将脸埋进被子里,不发出声音,只是幼小的身体颤抖无法自制。深知自己被环境困顿,摆不正自己的身份,看不清自己的价值和存活的意义,只是盲目的熬过每一天,从不去想明天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过一天算一天。失去思考的能力,是无法奋起反抗的无奈。

在这日月星河之下,慢慢成为一个将内心情感完美压在心底不轻易表露的人,那表皮之下,是融着血液的哀伤青筋,细细长长的,埋于麻木死寂的肉身里,扎成痛苦的根,蔓延成一棵参天大树,穿透天际,搅碎云朵,与命运相连,牵动齿轮向前转动,残忍无情。

她被这力量拖着强制前行,似是身陷河流,水流湍急,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抓住的地方。

她睁开眼,看到倾年不知何时已醒来,正安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都沉默良久,是倾年先打破这局促氛围。

你是长久没有吃饭吗,贫血如此严重。

她垂下眼睑,思索片刻,绕开话题,说,校领导希望我与你保持距离,我这样的坏学生会影响到你的成绩,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若是那一日被你父母知道,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倾年打断。

没有人能够伤害你,包括我,你不必在意,只有眼光浅显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即便我因此受到影响,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会为此担起责任,你放心。

他语气略带气愤,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她还是听出来了,心中微微惊讶,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说,我不学无术,无法收获他人好感实属正常,但是倾年,你从一开始就接近我,到底是为何,若说无所图谋,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他轻轻一笑,说,你觉得我在图你的什么呢,你的容貌,还是你很富有。

她撇撇嘴,心中腹诽,她长的是不漂亮,对于金钱也并没有什么定义,不知怎样是富有,怎样是贫穷,但被这人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小小的愤怒。眼前的人笑的更加欢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碎碎的光斑,眼睛清澈如一汪泉水,透彻的明亮,瞳孔中装着的,却是与他极不相符的灰败的自己。

你是独自一人在家吗,许久没有见到那天接你下班的人。他问。

嗯,她轻声应到,他久居国外,此次有事回去处理,不知何时再来。

你与他居住在一起,是否会有危险。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

她微微一笑,说,不会,他不会伤害我,我母亲与他父亲是旧识,他听闻我父母离世,所以来看望我。

他点点头,却是绕开了这个话题,说,你似乎不会照顾自己,是没胃口还是厌食,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进补。他停顿片刻,又道,我带你去我家,我煲汤给你喝。我父母出差,短时间不会回来。

她有些惊讶,望着他一时无言,又听他说,班主任准我陪你一天,明天再回校,今晚就住我家。阳光洒在他身上,映出碎碎的光斑,眼睛清澈如一汪泉水,透彻的明亮。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少年站在海边眺望远方,等待自己年老时深爱的人。他的爱人乘坐的轮船已沉入汪洋,他明知,却仍苦苦等候,直到自己死去,死时仍是年少的模样,又如何等得到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年老爱人。

他活在自己造就的幻想里,没有大海,没有沙滩,没有轮船,没有爱人,有的只是精神病院里落了漆的陈旧病床,以及透明的镇静剂和各色药丸,最后跳进深不可测的大海,与自己的爱人葬在一起。

那海也不是海,而是医院后方的小型喷泉造就的深度不足半米的小池塘。他溺毙其中,面容没有丝毫死亡时该有的痛苦表情,而是平静地像睡着了一般。院方初时以为是有人陷害,毕竟在这样浅的池子里自尽,无异于自己闭气自杀,而调出监控后又否定了他们的猜测,少年确实是自杀而亡,他跳进池子里,面朝下,呈大字型趴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只有断气时的轻微抽搐。

二十一岁的少年。

幻想与现实,区别只是快乐与否而已。幻想,是世人在被痛苦折磨的情况下而衍生出的旁枝,只因现实残酷,人们才靠幻想来安慰自己。那些痛苦的,无奈的,消极的,悲伤的,皆在脑海中演变成无限完美的版本,在其中活成自己想但又不曾活出的样子,得到自己想要得到却没有得到的的东西。

本该是如此。可少年幻想出来的东西,却恰恰与常人相反,构出一场痛苦的经历,深陷其中,最终被其夺走了生命。

当初观看这场电影时,眼泪像雨一样落下,心脏闷闷的痛,只觉少年不可理喻,死于自己虚构的幻想里。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幻想,是比现实还要残忍的存在,它虽快乐于一时,但回过神后,又再一次认清当下自己一无所有的现实,这样的落差,要如何去承受。

幻想中一次次的以为得到,清醒后一次次的承认当下,何其残忍。

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温暖的话,煲汤,似乎只有母亲这样为她做过,这是否是幻想。感觉心脏揪痛,眼眶湿热,只能转过头,极力掩饰自己的懦弱。要说幻想吗,自然也是有过的,幻想父母依旧健在,幻想那些个死寂般的夜都不存在,一切都是一场梦,醒了就自行散去了。

她最终还是跟倾年去了他家。她坐在客厅里,看见倾年在厨房忙碌,但井然有序,不难看出,他一定是做惯了这些事。她心中微觉苦涩,深感自己的百无一用,她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也不是会享受的人,对她来说,日子一日日的过去也就已很好,不会特意去想这一日该如何度过。准确来说,她被命运强制推搡前行。

她恐惧如今眼前的东西会在某一天突然汽化,一点存在过的凭证都没有,就像海市蜃楼,她非常怕。那些存在的,终有一日会消失,而那些已经消失了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看着倾年的清瘦背影,忽然发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膜,伸手摸去,发现并没有湿意。闭上眼缓和半晌,再睁眼时恢复正常。贫血好像是严重了些。

倾年端了鸡汤过来,她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汤,略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该怎么做,说声谢谢吗,还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思索半晌,还是决定不那么客套,兀自拿起勺子低头喝起来。

喝第一口的时候,发现味道有些独特,没有咸味,或者说很淡,却带着点甜味,她只幼年时喝过母亲煲的汤,早忘了是什么味道,难道鸡汤都是这个味道吗,那还真是独特。

倾年似知道她心中所想,说,我放了当归和党参,调味的除了少许盐,其他的都没放,是不是味道很奇怪。

还好。她没有抬头,一勺一勺喝汤,速度很快。

肯定是不好喝的,药膳比不得其他美味,但胜在有营养,你多喝一点。他似乎心情不错,语气轻快。

她没有再说话,感到胸腔饱涨,即将要炸开,不知那是何物,也不知为何爆发,只知道这感觉甚是折磨人,仿佛身处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限制身体的行动,但这袭击她的力量如此强大,若是不还手,只会死的很惨,可她身手被限制无法应对,自以为大力的还手其实不过是以卵击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力量击败。

饭后倾年邀她出去散步,两人并肩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路上辆络绎不绝,来往行人擦肩过,周身一片嘈杂。

他们在广场的休息长椅上坐下,看着广场上行人嬉戏。有少年穿着轮滑鞋,在人群中灵活游走。中心有一处音乐喷泉,水柱随着音乐的节奏喷射。一群孩童在旁嬉戏,水洒在他们身上,发出愉悦的尖叫声。

他们,似乎很开心。

倾年,你相信神明之说吗。她仰起头,看着空空的天问。

神明?他感到疑惑,稍作思量后说,是神佛吗,我不信这个,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这世间多的是相信神佛之说的人,并献出恭敬和膜拜,这有什么用呢?即便真的有神佛存在,也不见得会帮助凡人。

她轻笑出声,收回目光,看向倾年说,你这见解倒是有趣。

有没有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笑了,笑的很好看,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笑。他对上她的目光,又很快转了话题,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在想,人类真的是这世间的主宰吗,难道就没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生物吗。那些无数神佛是从何而来,若是假的,那人类如何能编造出那么多那么具体的东西来,若是真的,又为何无人能见到。我虽也不信神佛,但总觉得天上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俯瞰着我们,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看的一清二楚。

青辞,我说说我的观点,那天空上巨大眼睛,不一定就是神佛,还有可能是其他东西。很多东西,人类看不见,不代表它就不存在,若只说神佛我是不信的,或许只是最初的人类的一种寄托,他们遇到了麻烦,一种谁也解决不了的麻烦,求人也无用,那该求什么呢?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强大,所以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他们更强大呢?在人类的认知里,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只有抬头看见的这片天了,所以他们将一腔所想都寄于天,慢慢地填笔加墨,衍生出现在所谓的神佛。还有一种可能,神佛确实是存在的,但那是为人类做出极大贡献的人,受人追捧,就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下来。时间是最好的妙笔,将其描成无所不能的神佛,如今这个科学世界,神佛仍能传承下来,想必是确实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我的理解就是这样。

他看见她目视前方,似有考量,于是继续说,我不喜欢所谓的佛教,那些信徒眼中无所不能的佛,太过于形式化,太过慈悲,慈悲到极致变成了一种恶,他们无欲无求到无情,人本该有的七情六欲,但在他们眼中却成了肮脏的东西,统统都摒弃了,那他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一心空空无情无义的坐在莲花台上,凌驾九天之上俯瞰凡尘,不吃不喝日日打坐,这有何意义,跟有自主思想的木偶没有区别。

她再一次笑出声,说,这话,若是被虔诚的佛教信徒知道,定会勃然大怒,不过,你的想法跟我的完全一样,我也是如此想的,西游记里,一户人家只因不小心打翻了供奉,那神佛便让那里大旱,以致百姓田地颗粒无收。这是神明之恶的最好表现,神佛不会帮助困苦的凡人,但却不容凡人冒犯他们。

不错,所有事物都是物极必反,人也是,佛法传扬的慈悲,已成了一种罪恶。

我年幼时,曾于父母在节假日去寺庙焚香,一尊铜色巨大的佛像,盘膝在莲台上,一手搁置在腿上,另一只手掐指立在胸前,双眼微微朝下,目空一切。父母在上香,我却在一旁大哭出声,是被佛像吓哭的,觉得那双眼睛非常恐怖,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极为骇人,且目光直直地盯着我,让我感到头皮发麻,于是说什么也不愿待下去,父母没有办法,只能带我回去。回去后便生了病,发烧,浑身烧地滚烫,做梦都梦到佛像那双空洞的眼睛。后来我认识到,或许是我不敬神佛,大哭大叫冒犯了,所以才生了那一场病,后来父母不在后,独自一人又去了一次,回来后竟再一次发烧,我相信这不是巧合,从此再没去过,可能我上辈子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所以才被神佛惩罚。

这倒是件趣事,那普通的佛像挂件呢,比如佛像吊坠或是小型佛牌,可有让你感到不适。

那没有,那不足以让我生病,只是看见了心中不舒服,头皮轻微的麻,许是我心理原因,也可能是那力量太小,不及寺庙里的金尊大佛。

两人沉默,没有再说话,默默望着远处。天空一群大雁,排成了一排,穿过这北国向南方迁徙,在那里度过整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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