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早早的就起床,先去和朱吉交代了一番,接着便去了父亲的灵堂。
谢珲的葬礼是朱吉接到消息就在准备的,依礼,谢昀尸身到家的第二日要接受亲友的祭拜,但谢家自己本身没有亲族,来祭拜的便成了乡邻和姻亲。
谢宁到的时候谢珲也已经候在一旁了,周昇也起得早,在前院帮着招呼今日上门的客人,兄妹俩便跪在灵堂中,等着答谢前来祭拜的众人。
芜城数得上的高门显贵也不多,除了霍家,就只有吴家和冯家算得上是传了几代的士族,其余的都是小家族,谢宁早早的就让人打听过这些。但霍家是真正的高门,谢家不是士族,与他们又素无来往,霍家应当不会有人来,吴家和冯家唯霍家马首是瞻,应当也不会来。除去他们,剩下的便是青州的官宦之家,青州太守袁康在官阶上和谢昀如今算是平级,但谢昀毕竟是在外地为官,两家本也没有来往,谢宁拿不准他家会不会有人来。倒是统领着青州守备军的蒋庭,他应当会来。蒋家和谢家原本是邻居,蒋庭和谢昀也是自小就相识的,算得上是玩伴,只是后来谢昀走的是科举,在外地为官,蒋庭则是在军中磨练了几年,后来娶了霍家的女儿,之后便稳坐青州守备军统领之位。谢宁不认得他,但昨日晚间已经有人把谢家这些年的关系都给她讲了讲,她也知道个大概。
其余的官员来的应当也不多,毕竟谢昀本就在外地任职,彼此之间也没有交情,如今他亡故了,谢珲又要守孝,谢家一时没什么人在官场,实在无须费事。谢宁早早就想过了,父亲的这场丧仪,来的官宦和士族不多,大多应当都是乡绅邻里,至于前来祭拜的普通民众,谢宁也交代了朱吉,请他备好吃食,可在府外请祭拜的人宴饮过后再离开。
谢昀如今也算是三品大员,依礼,除非是亲友,否则普通民众是不能到灵前祭拜的,但谢家素来有善名,朱吉早早就说了,来府外祭拜的百姓应当会很多,谢宁便叮嘱他,可给来祭拜的百姓备下吃食、酒水。其实谢宁也明白,祭拜父亲的百姓里,真的认得父亲怕是也没几个,不过是谢家的名声好,许多人惋惜一回,前来祭拜,但这些已经很难得了,她不想毁了谢家传了几代的善名,也感谢这些人愿意来祭拜父亲。
谢宁和谢珲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迎来了第一位祭拜的人。
最先来的是隔壁蒋家的二爷,蒋庭的嫡亲弟弟。他身后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两兄弟据说是双胎,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三人行了拜礼,谢宁便跟着哥哥一起起身答谢,蒋二爷叹了口气,对着兄妹二人说了声:“节哀!”便带着儿子出去了,朱吉安排好的人带着他们去了后头的客厅。
蒋二爷过后,后面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果然来的大多都是乡绅、邻里,谢宁一直跟着哥哥行答谢礼,大多都是祭拜过后给他们兄妹二人道一声节哀,也有人宽慰他们。快到中午的时候,朱珉走了进来,行了礼,对着谢珲说:“少爷,陈州郑家来人了。”
谢珲怔了怔,便转头对谢宁说:“阿宁,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前头看看。”谢宁道了声:“好。”谢珲便带着朱珉出去了。
谢宁其实也有些意外,陈州郑家是哥哥的母族,谢昀的第一位妻子郑如晦出自郑家,但这么多年来两家其实没什么交集。郑如晦是郑家二房的独女,她嫁给谢昀后,生下谢珲的第二年就亡故了,不多久,她的父母也都亡故了,从那以后,郑家二房就算是没了。这么多年,年节时谢昀都会按例给郑家送礼,但郑家几乎没有回过礼,两家是在算不得有什么交情,谢昀身亡的消息是给郑家去了信的,但他们都以为郑家不会有人来。
不多久,谢宁就看见哥哥带着一位二十几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走到近前,谢珲便先给谢宁介绍,说:“阿宁,这是郑家的表舅舅。”谢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见过郑家的人,但她还是很快的起身行礼,唤了声:“阿宁见过表舅舅。”
郑垣看着给他行礼的女孩子,回了声:“不必多礼。”他是郑家长房的第五子,对自己那个嫁到谢家的表姐并没有什么印象,表姐出嫁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这次也不过是他正好途经青州,听闻了谢昀身亡的事,记的自己有个表姐嫁到了谢家,便前来祭拜,谢家肯定是给陈州去了信的,但依长兄的性子,应当不会有人来,毕竟郑家二房已经没人了,这么多年郑家也没准备跟谢家来往。他今日不过是凑巧了,便过来看看,不过见到这对兄妹的时候他倒是有些惊讶。谢珲待人有礼,是个翩翩公子,即便是不认得他,知道他是郑家的人,态度竟也恰到好处的流出了一点亲昵来,并不会因为郑家这么多年不和谢家来往而让他觉得尴尬。见到谢宁他就更意外了,谢家的这个女儿生了一副好相貌。他们兄妹其实长的挺像的,但谢宁是女孩子,或许更像她母亲一些,她年龄还小,看着有些病弱的样子,如今一身孝服,却显得更加娇俏了,倒也不是郑垣唐突,而是谢宁确实生的好看。郑垣是长辈,他也不过是顿了一瞬,接着便上前祭拜谢昀,之后便由人领着去了客厅。
谢珲其实也认不得郑家的人,不过是面上算得上是姻亲,他才对郑垣流出些亲切来,不想让人看谢家的笑话,但刚才他看着这位年轻的表舅舅盯着妹妹多看了两眼,心中顿时觉得不喜,态度便也冷了下来。妹妹长的好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还是个孩子,郑垣又是长辈,实在让人觉得无礼,本来就对郑家没什么印象,如今倒是多了几分不喜,谢珲越发觉得以后不必跟郑家来往了,父亲不在了,以后的年节礼便也免了。
谢宁倒是没什么感觉,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小时候母亲总是夸她好看,她自然是欢喜的,后来去了祝家,那些表姐妹都不大喜欢自己,还总拿自己的容貌做筏子,明嘲暗讽,谢宁便对自己长得好看开心不起来了,后来又去了盛京,周府里的人倒是都夸她长得好看,但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她也不时常出门,别人也无从窥探。今日郑垣多盯着她看了几眼,她也没觉得怎样。但是她知道,就像她不喜欢祝氏一样,哥哥也不喜欢郑家。
谢昀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也跪了一早上了,这会儿人不多,你随碧玉去后头歇会儿,好不好?”妹妹身体不好,又跪了这么久,谢珲心疼的厉害,又怕刚才郑垣的样子让妹妹不高兴,便想着让她去休息会儿。
“哥哥,我没事。”谢宁知道哥哥是担心她,但谢家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了,哥哥也跪了一早上了,她想陪着哥哥,也想陪着父亲。
“你呀!”谢珲无奈,只能微微叹气,说:“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去歇着,你的身子最重要,知道吗?”
“好。”谢宁回了哥哥,便又跟着他一起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