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出了谢家的门转头就去了蒋家,蒋夫人托她来说媒,这事还没成,她斟酌了一番,只挑了好的说,说谢家公子很满意,但他的父亲生前留下了话,他的婚事要由盛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来做主,谢家公子要写信去询问外祖家的意思。
蒋夫人初时听着,也觉得谢珲很孝顺,她见过谢珲几次,觉得谢珲是个很优秀的少年郎,勉强能配得上自家的姑娘。他家没有长辈,要让外祖家来做主也无可厚非,况且周家在盛京也是高官之家,是天子近臣,若是真的由他们来料理谢珲的婚事,自家姑娘脸上倒也有面子。
又过了几日,蒋夫人便有些慌了。
有大批难民来到了青州城外,青州的城门彻底的封了,想要出去行须得官府层层加盖印章,想要进城也要通过重重检查,稍大些的家族都不再出行了。谢家就算寄出了信,现在只怕也不容易传回来,周家更不可能在这时候到青州来。眼看着谢家的热孝就要过了,谢家还是没有消息。
谢宁和谢珲也早就打算好了,在谢昀七七将尽的时候,谢宁给吴夫人递了帖子,她不便出府,吴夫人便又亲自去了谢家一趟,谢珲亲自招待了她,说了朱家的信还没传回来的事,怕是要耽搁了,吴夫人是个明白人,也没有多说,只去如实的回了蒋家。
蒋夫人这便知道,这婚事怕是不成了。谢珲是男子,今年也才二十岁,过上三年再娶妻年龄也不算大,但自己的侄女等不起,况且,既然自己托了人去说媒,那谢家也定然会找人去打听映雪的事,她也说不准谢家是有意推脱还是真的想问周家的意思,但这热孝一过,这婚事便真的不成了。蒋夫人不甘心,还想让吴夫人上门去问问,想着哪怕是定下婚约也行,但外头的时疫又加重了,吴家也闭府不出了。蒋夫人一时没了办法,也不好请谢家兄妹过府,这才作罢。
吴夫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蒋家的这位嫡小姐别人不知道,她却是再了解不过的。
当年蒋映雪及笄后,许多人家都上门求娶,蒋夫人都看不上,一心想把蒋映雪嫁回娘家,可惜换来了一顿羞辱,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看蒋家的笑话。后来,霍家没嫁成,蒋夫人便请便请她给蒋映雪做媒,当时几乎是把青州的大族都说了个遍,但那时候已经大家族的嫡子已经没人愿意娶蒋映雪了,庶出的蒋家也看不上。自己家当时没有适龄的嫡出公子,倒也免了与一番麻烦事。但一时间蒋映雪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没能说下亲事。
让吴夫人更不喜欢的是,这位蒋姑娘性子不好,芜城的大户人家人都晓得,蒋映雪性格泼辣,娇蛮任性,仗着自己的大伯母和大伯父,在外交际时很是高傲,除了霍家的嫡出姑娘,其余的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蒋映雪在芜城的名声并不好,大家族里,没有人愿意娶她回去做宗妇。
吴夫人心底里还是不希望蒋谢两家结亲的,她看着谢家兄妹都是难得的俊秀人物,三年孝期一过定要说亲,三年后自家也有适龄的姑娘能与谢家结亲了。比起谢宁,她自然更希望让谢珲做吴家女婿。谢家关系简单,即便是有外祖,但离得远,也不是亲外家,等谢珲成婚后,自然也管不到谢家的家宅里。谢珲是少年进士,可见自身也是才华横溢的,孝期一过,自家帮他一把,再有周家帮衬,定能平安起复,前途不可限量。况且谢家没有长辈,家资又丰厚,实在是良配。
蒋家会算计这些,别家也会算计,若不是现在还在孝期,那这谢家兄妹就真的算得上是香饽饽了,吴夫人也要为自己家打算。
吴家说起来是世家大族,但到底和霍家是没法比的,也比不上冯家,吴家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家中底蕴是有的,但吴家毕竟是个大家族,族中之人也并非都是些出众的才子,也有那些混日子的,这么一大家子人,日常花销不可谓不大。当然,吴家产业也多,但谢家只有兄妹二人,家产却十分丰厚,若是和谢家这样的人家结亲,绝对是获利良多,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蒋家想必也是明白的。
吴夫人之前也是打听过谢家的,见过谢家兄妹后,也回家和自己的夫君商量过,若要结亲,谢家确实是个上佳之选。所以,虽然不能得罪蒋夫人,但在蒋夫人跟前,她也还是帮着谢家说了几句话的。
蒋家的事过去了一段时日,再没了动静,吴家也没再上门。
谢宁和哥哥又静静地待在了家里,赵大夫依旧为谢宁调养身体,谢珲也慢慢的接手谢家的生意。
在谢昀的七七过去后,家中的人便逐渐的脱下了孝服,随之而来的,还有流民暴动的消息。
谢宁是在一个大雨天的早上接到消息的,谢珲拿着传回来的书信,脸色都阴郁了不少。
起义,还是来了。
谢宁隐约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起义已经进行多日了,今生虽然晚了些,但终究是发生了。
又过了几日,便有诏令传达天下,当今圣上派太子率兵镇压起义。
谢宁立在廊下看着瓢泼的大雨,心中想着,果然还是发生了,果然,没有猜错。
太子亲征的消息遍了天下,虽然封城了,但消息不难打探,四处都在传。青州的难民不多,官府也全力救治了,染了时疫的人也都隔离了,所以即便是别处起义闹的很凶,但青州倒是有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
谢宁和哥哥不再出门,也约束了家中的仆从不可随意出门,谢家受到的影响并不到。
又过了一月左右,渐渐的太子兵败的消息传了出来。
其实也算不上是兵败,不过是起义军又夺下了几个城池,太子还在全力抵抗,但且战且退,眼见着是不敌了。百姓们是看不清这些的,只知道征战的将军丢了许多城池,想必太子战败的消息也是起义军散播的,为的是扰乱民心,如今的大魏,流民遍地,疫病四起,而难民得到的救治也不足以让他们活命,听到太子战败的消息,自然有很多人惊惶不已。
又过了半月左右,终于迎来了压垮这些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朝廷要征兵征粮了。
朝廷的诏令一颁发就引起了民愤,许多百姓和流民纷纷叛逃,连青州都遭到了攻击。
这也难怪,当今的陛下是位守成之君,没什么雄途大略,在位十几年,也不过是把老祖宗的基业守住罢了。他倒也不是个贪图享乐的君王,但此时的朝廷也因为他的无能,党派林立,世家横行,算不得平静,大魏的国库不丰也是真的。此前发生了洪灾,他便命各地开仓放粮救助灾民,又从国库拨了银两让太子赈灾。但这些灾银经过层层盘剥,早已所剩无几,大魏前几年没打过仗,地方官员许多阳奉阴违,各地的粮仓储备的粮食上报的数量也有真有假,一听朝廷要开仓放粮,大家都慌了,也因此,太子的赈灾之路走的并不顺,还引发了民怨。太子久坐高堂,被手下的一堆官员哄得团团转,自以为安排的赈灾之法的很是有效。等到发现不对也已经来不及了,流民暴动,他杀了几位官员,之后只能自请戴罪立功,亲自率兵镇压起义,可惜他没经过战乱,更没有自己上过战场,流民的起义是有预谋的,他再多的抵抗也只能节节败退,若不是随军的有老一辈的将军,只怕会败的比这还要快。
如今太子亲征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刚开了国库赈灾,如今国库空虚,没法支持这样长久的征战,想要继续,只能从百姓那里征兵征粮,皇帝和太子自然也能想到的,但别无他法。
可是这些百姓每年都要缴纳高昂的赋税,如今流民到处都是,疫病也传的厉害,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朝廷的诏令一下,很多人立时便反了,转而投奔了起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