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诊疗室内,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卓烜的一颗心也随之砰砰跳了起来。他把书包抱在怀里,步子缓慢,像是这样才能拥有一点安全感。
整个房间内,除了卓烜之外还有着两个人。站在药柜边的是一位戴着口罩、身材高挑的护士,推了推眼镜、脸颊瘦削的男医生显然就是徐世林,与他放置在桌边的工作牌照片一般无二。他看着有些惶恐的卓烜,不由得感到奇怪,但是也并不十分在意,毕竟当医生这些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患者都已见过了。
“坐。”
徐世林说道。
卓烜坐在凳子上,脸色有些难看。
在与周学秋商议的计划之中,周学秋安排了自己以患者的身份进入到中心医院看病,问诊的对象自然是医生徐世林。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徐世林的值班时间正是在未来的三天之内。
然后,周学秋也将同时展开行动。
具体行动的内容周学秋并未直接告诉给卓烜,而是吩咐让卓炫细心观察其余患者,查探神选者的踪迹。很显然,即便卓烜的推理能力与运气超出常人一些,他也并未因此具备侦探般的侦察能力。
没能从患者们的行为上寻找到蛛丝马迹,卓烜便被直接叫入了诊疗室,可是事实上他气色不错,并未有什么真的疾病。
徐世林显然不清楚卓烜此时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抬起头望了后者一眼,开口问道:“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卓烜的额头泌出冷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我最近有些失眠,心理压力很大,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你不应该挂内科。”这位三十余岁的年轻医生脸色古怪地回答道,“中心医院有心理科的。”
“不不不,”卓烜知道自己强行编出来的病情有些生硬,不得不补充道:“有时候也会肚子胀痛,呼吸困难……”
“那真的很严重了,”徐世林脸色凝重地回答道,显然是将卓烜编造的出的病情认真地分析了一下,“不管如何,我大学时候也辅修了医用心理学的学位,你可以和我讲讲你的困难的。”
徐世林的语气诚恳,挥手示意诊疗室内的护士出去。
待到门重新关上,诊疗室内一片寂静,连卓烜的呼吸也清晰可闻。他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这样关切的询问之下,自己好像着了魔般不得不把紧闭的心门打开。
终于,卓烜缓缓开口说道:“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我失踪的父母死去了,而我身陷在一个诅咒里不能自拔,然后,一直沉沦……”
在这件事情上,卓烜并没有说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最害怕的便是得知失踪父母死亡的消息,因此夜里总会做噩梦。至于身陷诅咒的一事,他摸了摸黑色手表,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这算是噩梦成真了吗。
“诅咒,是类似于苗疆蛊术的那种诅咒吗?”
“算是吧,”卓烜在这种话题上明显表现出了抗拒的意思,关于“兽”的事情他不可能告诉给任何普通人,也只能在这种程度上点到即止。
徐世林却没有体会到卓烜的意思,仍然表现出了好奇的样子,他追问道:“现实中,你经历了父母失踪这样的事情,报过案了吗?”
“报过了,”回忆起与张涟的谈话,卓烜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勉强。从发现赵玉森之死以后,再被传唤到警视厅,他始终觉得有一个阴影笼罩着自己,使得自己坐立不安。
“警方那边没有结果吗?”
“没有。”
“好吧,因为这件事你感到恐惧,感到害怕,”徐世林的语气逐渐温柔,像是在做着某种引导,“是不是有一天你回到家,发现父母都回来了,你的心中烦恼就会一扫而空了?”
“大概是吧。”
想象着徐世林口中的描述真的发生的情况下,他却并没有真的激动起来。父母都回来了,但是黑色手表的诅咒还在,他不得不去一次次执行收容“兽”的任务,就如同现在他做的这样。
周学秋,万鸿于……没有了黑色手表,与他们自然也不会再有交集。也许,做一个普通人真的并不赖,坦诚地去接受这一切,即使林新雨被抹杀替换成为了陈欣雨,也不用为之感怀悲伤。
“好的,希望这一天早日实现。”
徐世林看了看粗粝墙壁上的挂钟,然后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些东西,不多时,便将一张药方打了出来。他将其递给卓烜,嘱咐说道:“按照这上面的服用吧,一些安神助眠的药剂。”
“好的。”
卓烜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药方收了起来。他知道唯一让自己痊愈的方法便是脱离诅咒、寻找到父母,这张药方的作用也仅仅只是让他看清楚徐世林是一个好人罢了。
正因为卓烜意识到了这一点,又联想到黑色手表发布的任务内容,未来的两天内徐世林便会迎来死亡,这使得他的心脏不由得一跳,像是因此做了某种决定。
他握住门把的右手动作一滞,随后缓缓回过头来,与徐世林略带疑惑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徐大夫,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诅咒?”
“嗯,相信。”徐世林的脸上露出了坦然的样子。
说不清楚徐世林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真的相信诅咒一事,卓烜叹了一口气,心中对周学秋的愧疚不由得多了几分。此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周学秋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将兽的事情告诉给普通人,但是没有想到,卓烜依旧违背了自己当初承诺的事情。
只因为,他不想看到一名无辜的医生因此死亡。
“徐医生,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好了。”
徐世林点了点头,做出了期待的样子。
“我可能真的被诅咒了,也在梦里梦见过……梦见过你的样子,甚至还看到你因此死去。所以,一旦有怪异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边,不要惊慌,打电话给我,我认识懂得驱除‘那些东西’的人。”
说到最后,卓烜竟然真的径直走到了徐世林的身前,拿起桌子上的笔,唰唰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做完这一切,他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轻松地走出了诊疗室的门。而徐世林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最终目光停在了桌上写有这位举止奇怪的病人电话号码的纸条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