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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重量与担子

楚娇娘这边被安置周全到手脚皆不用,魏老头与周姨妈那方,亦是如此。那二老虽都在东厢那边,却是一人住一个院子,着实宽敞,里里外外十来个仆人给伺候着,没叫二老心惊胆战的。

魏老头到底看得开,只当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了,就这么受着吧。

然周姨妈那头,险些没将自己的病给吓出来。要不是又饿又困,厨房的人刚好送了吃的来,周姨妈填了肚子后,倒头就睡了,还不知要生何事儿呢!

楚娇娘洗完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切实清爽不少,但到底是车马颠簸了,脑中还是犯晕,便是文妈妈此刻叫人将饭菜备上了,也没心思吃,自己寻到卧房里那张青丝帐的大床上,亦是倒头就睡了。

一睡便是整个下午。

醒来时,天色见晚,楚娇娘睁眼就见十一趴在床边,手里拿着九连环边玩,边等着她醒来。

“小家伙醒来见不到娘亲,哭得死去活来,把他抱来这儿,见着你后也就不哭了。”说话的是袁婉君,手里调好的暖炉被她送了来。

楚娇娘有些意外:“阿夏呢?”

“阿夏这会儿怕是还在睡呢!”袁婉君说着,想着什么又道:“佟妈妈去文妈妈那边接了活,日后管着夫人这边的院子,知晓夫人不喜生人,不惯有那么多人伺候,我也一道叫那些人都下去了,日后也就是跟前几个熟悉的人。”

楚娇娘听着,顿下片刻,“哦。”心道:果真还是相熟的人才晓得她的喜好。

“夫人。”袁婉君又去端了梳洗的盆盂放在旁边的架子上,道:“相爷将我与佟妈妈带着来,想必夫人也知晓其中一些原因。高门府院,不会再是吴州那边随意了。以前的李府官位并不高,来往的尚且都有数不清的豪门太太,您现在可是相府夫人,甭说见谁不见谁,那都是一门学问,就连出个门,全是规矩讲究。您这个名号,可是得担的。”

此人脸上时常挂着一脸冷漠之态,直将如今该面临的事儿摆在楚娇娘的面前。

楚娇娘看着十一的眼色微微淡下来,要说她也早想到了,人入到哪一步,就得承受那一步的重量与担子,魏轩是这样,她亦是这样。

“嗯,我知道。”

“知道就行。还有,”袁婉君又道:“日后您可是内府的主人,您得拿出您当初开铺子的那些威慑出来,千万可别怕麻烦人。您若是怕麻烦人了,麻烦可是会直接找上夫人的,夫人该如何过得舒坦,就如何过得舒坦些,可别让底下的人翻身到头上了。这全是我以往的经历之谈。”

宅门府深,人多的地方不一定有故事,但一定有事故。

楚娇娘看着这个女人,便是这么久了,便是这个女人甘愿成为奴隶,但从她骨子里散出来的气场,似乎永远都是高傲的。她高傲的不让人讨厌,因不是凌驾于人之上的不屑,而是看透世俗的那种冷漠。

楚娇娘很想问,那日魏轩究竟对她说了何番话,才让她诚然而来。

要说魏轩那日并未多说什么,但有一句话却是让袁婉君记到了心里,人但凡还活在这世上,脚下的路就得继续走下去,甭管路上泥泞不堪,还是荆棘遍布。

……

浑浑扰扰,休息了不下三日,楚娇娘几人才从吴州的路上缓了过来,只是这随时随地都有人伺候的这事儿……楚娇娘在与袁婉君聊过之后,坦然全接受了,至于魏老头与周姨妈还在慢慢接受。

不过周姨妈得知有桑园蚕室,对此来了兴致后,后头几日慢慢地就将心思头往那边去了,倒也开始接受了。

正反她侄儿是府里的相爷,她怕个甚!

话说周姨妈自打病好了之后这两年来,将自己活的格外快活,虽爱闲叨,但也不乱传话,也不婆婆妈妈,全然不像是近半百的人,倒像是个听话的孩子。这样也挺好。

一连七日,楚娇娘在新家独自待了七日,该认识的人……也不见得都认得全,毕竟太多了;该逛的园子……一天逛一个,也算是都逛了,但也不见得能记得住路。唯一记得的,也就是外院与这个主院儿。

也是因魏轩从那日下车被叫走后,一直都未回来过。楚娇娘不得已,每日都得去外院前头瞧上一瞧,这才记下了来回的路。

魏老头与周姨妈已然管不了小辈们的事儿,但楚娇娘是他魏轩的妻子,自是将他日日挂在心上。

楚娇娘去问了衍叔,衍叔说好像是因某一地军中的粮草出了问题,老爷怕是在处理此事,所以这才没回来。

楚娇娘听罢,没得话说了,只能如此吧。

末尾回到丝瑾轩,楚娇娘又独自闷下来。

后头的几日里,楚娇娘不是陪十一顽华容道,就是九连环,或是踢蹴鞠,再或是踢毽子……那小子只要跟着他娘,只要有顽的,管是在哪儿,管有没有爹爹,没有他不高兴的。

到了晚上,小家伙也是赖着要同她睡。楚娇娘嘴上嫌弃他,但到底也只有搂着十一后,她才在这方陌生的地方睡得踏实。

冬月十一,小家伙三岁的生辰,魏老头与周姨妈过来陪他顽了一会儿,后头老头子腿脚突然犯了病,顽不成了,周姨妈也就陪着老头子先回去了。

就在老头子与周姨妈一走,却突然下了雪,整整大半日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楚娇娘看着光秃秃的土地,瞬间染上了一层白色,不过片刻的功夫,地上的雪就高过了脚踝,最后直过了小腿。

这场雪下下来,如此迅速壮观,乃至让人惊恐,直教府里一些人开始嘀咕起来。

文妈妈说这大概是京里五十年来的一次大雪,往年都不见过了腿,只怕今年冻死的饿死的又是不少了。

楚娇娘捧着手炉,望着屋外茫茫一片,心头咯噔咯噔跳了许久,脑中直想着魏轩他现在可还好?那日他并无穿多厚的衣裳……

正如此想着,外头一裹着青色布袄的丫鬟传了话,道相爷回来了。

楚娇娘起身,往外头走廊迎去,才出门口,就见魏轩好似换了一身衣裳,领着好几个红衣官服的大人,从走廊另一边,径直往东侧书房那方过去,其中有扶卓仪。

扶卓仪似也见着了楚娇娘,微微点头示了礼,跟着去了。

后头几个随着扶卓仪的动作皆往楚娇娘这房看了过来,都知魏丞相去吴州将妻儿给接了回来,想必那位夫人就是丞相夫人了,于是亦都跟着点头示了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楚娇娘瞧着那方则是一动不动。

袁婉君忽然从屋里出来道:“我方才听衍叔说,京城这场大雪是从楚北那边延续过来的。”

闻声,楚娇娘回头看了一眼。

“衍叔说我们抵达京城的那日,楚北等地已经连下了五日的大雪。那边靠近辽东,时常战乱,朝廷早在一个月前,就往楚北那方拨了一批粮草过去,但因大雪,粮草被拦,迟迟送不到。军队里如今得不到补给,有人开始造了反。相爷和这些大人们行色匆匆的,怕就是为了此事吧。”袁婉君道。

楚娇娘看回那行人,深深暗沉一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般。

片刻,楚娇娘道:“让厨房那边……”说着,话断了,转着确是自己去了厨房那方。

袁婉君忙跟来道:“夫人想让厨房做什么,我去说就是。”

“我想让厨房那方熬点姜汤,给那几位大人送去,顺带再给十一做一碗寿面。想了想,姜汤让他们熬就是,寿面我想亲自做。”楚娇娘道。

楚娇娘原还想魏轩能不能记得十一的生辰,想来是没空来记了。

袁婉君应道:“行,那我同您一道去。”

去到厨房,四五个丫鬟婆子正围坐在灶炉门口捧着火取暖,见夫人前来,各个顿如屁股底下坐了弹簧似的,“蹭!”的站起身,行了礼。

带头的婆子问:“夫人怎来了。”

楚娇娘还未答话,袁婉君就已将要做姜汤的话给吩咐下去了。如此,楚娇娘也懒得说。

婆子丫鬟们这方领命,转着就去忙活起来;至于楚娇娘,则同袁婉君二人去煮了面。

姜汤熬好,楚娇娘分装好,放入温盒,叫人给书房那边送了过去,自己也就拎着寿面,给十一送了来。

书房这头,议事已入尾声,魏轩收了话,正欲与这几人起身离开,见外头丫鬟送来了食盒,道是夫人吩咐给几位大人送来姜汤暖暖身的。几人顿时都停了下来。

魏轩看罢,示意了陈怀安。

陈怀安领命,接过温盒,从里头端碗出来,给在座的大人一人分了一碗。几位大人纷纷道了感谢之言。

但分至最后时,陈怀安陡然发现里头有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此份你喝,别给大人。心口登时咯噔了一下。

“大人,这……”

在旁之人也瞧见了,其中一人调侃道,“魏相如今日理万机,想来这是魏夫人思及魏相了罢。”

另一人跟着附和道:“定是这样,不如我这份给魏相吧!”

这几位大人不知内由,但知魏轩从吴州来后,一连十多日都未回府,均以为是这位相爷将相爷夫人晾久了,惹了夫人不快,才有意写了这张纸条,故意气他吧。

但扶卓仪却知此意,这是魏轩不爱吃姜,楚娇娘有意提醒旁人,别误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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