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重新被晋元帝信任,宣政殿从前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暗线,全部都被谢予一一拔除,连着之前被送去慎刑司的小太监也不知被谢予藏到哪里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撤得干净,就被晋元帝唤去了宣政殿,偌大的宣政殿,四周有些空荡荡的幽深,独留他一人长跪。
不过他却是有些狐疑,谢予和容郡主有私情,容郡主悄无声息人没了,谢予还被父皇赐婚,赐婚的人还是不归山的人,其中关窍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会不会容郡主没有死,一切都是父皇借谢予与容郡主之事制衡他与萧承两边的由头。
萧继眼眸微凝,眉头紧皱,此想法刚冒出就被自己否决,不,不会的。
容郡主和懿贤皇贵妃长得那么像,父皇怎么回轻易饶恕。
萧继冷笑一顿,又偏头看向侍从:“你兄长便是死在谢予手里,杨沉是本皇子左膀右臂,没了他,我心甚痛。”
杨深木着一张冷脸,握着冷剑的手微微用力。
突然不知哪里先是响起一阵鞭炮点燃的声响,百姓还以为是花车进城了,所以燃起了鞭炮,身后马蹄声不绝,还带着马的嘶叫之声。
百姓回头,脸色大变,不知哪里窜出的七八匹马像是被鞭炮声惊到,在街道上四处乱窜,已有几人被马蹄踢到,接连不断的惊叫声使马儿更加发疯。
一只马蹄抬起,直接越过人群冲进花车队中,谢予首当其冲,身下骑着的白马也有些不受控制想要窜走。
谢予一把扯住缰绳,目光微寒,对着身后的人道:“保护夫人。”
人群如惊鸟像四周散去,你推着我,我踩着你混乱至极。
应书手中冷剑出鞘,寒光闪现,闯进花车队里的疯马就被他的冷剑刺穿喉咙,剑身抽出时,鲜血飞溅。
应其护在容沨的花车旁,应书一人在半息之间就将疯马击毙。
人群之外的疯马死了大半,这时杨深拿着冷剑凌空而下,杀掉应书身后一匹惊马。
应书神情一顿,瞥了杨深一眼,却是没有管他,不过片刻,疯马杀尽。
杨深手里长剑,剑身沾满鲜血,汇聚在剑刃滴了下来,他缓缓靠近谢予,白马像是察觉到杀气,一声嘶叫,凌空抬起蹄子。
杨深身影一变,只见几道残影,手中长剑自下而上刺穿白马喉咙,而马上的谢予已被应书扶着落到了安全的地界。
杨深面部表情,长剑入鞘,单膝跪下道:“惊扰元裔君还请恕罪。”
谢予神色不变,斜睨着杨深,嘴皮一掀透着刺骨的寒意笑着:“何罪之有?”
杨深默默起身,低垂着头道:“为救元裔君杀马,这便是其罪。”
谢予沉寂的眸子聚起一抹狠戾之色,他淡声道:“回去告诉三皇子,本君多谢他。”
说完,杨深便不见了身影,疯马杀尽,人群又聚了回来,看见地上鲜血和结亲的红色融为一色,顿时有些阴寒之意,这大喜之日见血,终究是晦气。
而且谢予所骑白马被杀,即便换上其他的马,那也是差强人意。
这时银红色软烟罗中探出一只柔荑,应其见此抬起手臂虚扶着容沨走了下来。
人群之中议论之声更大,这还未娶进门,新娘子怎么能自己下了花车,不吉利!
容沨站定后,她透过喜帕,看着远处的谢予,声音清冽又夹着几分柔意:“奴既然终身许定元裔君,那从此之后便是同心同德,无花车无白马又何妨,奴愿与元裔君同行。”
谢予闻言一怔,兀自掩嘴笑出了声,沉寂的眸子透进的光越亮,他走上前拉住容沨的手,认真道:“好。”
应书与应其两人跪下,抱拳道:“属下愿为元裔君开路!”
随行的侍从也训练有素地齐齐跪下,朗声道:“属下也愿。”
谢予握住容沨的指尖,环视周围,面上无丝毫畏惧,薄唇轻启道:“我谢予是踩着别人的血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血我都不惧,何况是畜牲。世人皆说我谢予是奸佞乱政,但我谢予无愧晋朝。”
“今日我谢予大喜,有此血铺路,将来我定不负我身旁之人。”
此话一出,议论之声渐停,看着谢予牵着新嫁娘走在血路上,义无反顾,心中看热闹、嘲讽的意思都转而成了那么一丝羡艳。
才走了几步,印澧骑着马带了一对护卫前来,他翻身下马,目似寒星,声音清亮道:“印澧护送阿姐出嫁。”
人群之中裴策与另外的队伍也涌入进来,裴策手中折扇阖上道:“濮州裴家护送夫人出嫁。”
旁边队伍之首,抱拳行礼:“沛国公府护送夫人出嫁。”
不归山、濮州裴家、沛国公府……
厢房之内的萧继手中杯盏砸碎在地上,阴狠之气压抑不住,握着的手骨架咔咔作响。
他可算是明白了!
什么不归山嫁女,这人分明就是容沨!
他父皇为了让谢予制衡他们,既然能留她性命。
他咬牙,一字一句从喉咙挤出道:“好啊!真是好啊!”
有印澧他们护送,花车很快就到了谢予府邸,谢予牵着容沨跨过火盆,走进府邸。
却是没有拜天地,直接将容沨送进了新居。
早就到府上的云宵和碧花两人,脸上喜色掩不住,福身道:“恭喜元裔君与夫人大喜。”
容沨坐在福床上,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低头便能看见自己身旁以“早生贵子”放着的花生桂圆的东西。
萧承带着赵磬瑶前来凑热闹,摇着折扇一个劲儿道:“还愣着干嘛,揭了喜帕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喜帕揭开,容沨眼前霍然一亮,终于是嫁给了这个人。
赵磬瑶就要送上合卺酒,突然一阵尖细的声音响起,来人正是晋元帝身边的李如玉。
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托盘放着一壶酒和和两个酒杯。
众人没来由脸色微微一变,萧承眼眸微沉,笑着道:“李公公不在父皇跟前伺候,怎么来这儿了,莫不是也想讨一杯喜酒喝?”
李如玉恭声道:“元裔君大喜,陛下让奴才送上合卺酒。”
见众人脸色不对,又道:“这是陛下私库里藏得好酒,是奴才亲自去取的。”
萧承脸色稍缓,笑道:“父皇私库里的好酒,本皇子成亲时可没这好福气。”
李如玉满上酒后,谢予接过酒杯,与容沨交手饮下。
李如玉脸色浮着些笑意,退后几步,又低垂着头道:“陛下有旨,容郡主既然被容家族谱除名,这容姓便不宜再用了。”
裴策眼眸一转,上前拱手对李如玉道:“夫人从此便是裴家人。”
李如玉满意的笑笑:“陛下正是此意。”
一天折腾后,容沨洗净铅华,披散着头发枕在谢予的手臂上,学着谢予从前的模样,缠绕着谢予的一缕头发。
谢予道:“以后会更难。”
容沨扯着他的头发,摇头道:“我不怕。”
她只能陪谢予十年,她会好好珍惜这十年的每一天。
“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只要你别丢下我。”
翌日清晨。
碧花与云宵两个丫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视许久后,都不敢推门进去。
于是都将目光移到了应其和应书两人身上,应书板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只是嘴角略微动了几下,而应其则是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是不会进去敲门的。
四人就跟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立了许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门从里面开了,谢予眼眸微动瞥了几人一眼,目光幽幽。
“我要进宫,你们照看好夫人。”谢予淡声道。
云宵和碧花这才端着水走了进去,从前的容沨如今却是裴沨,坐在妆奁前,手中一把梳子顺着理在胸前的头发,周身冷冽强硬的气质柔和不少。
云宵伺候着裴沨梳洗,而碧花则动手理着床铺,见着床铺上垫着着的帕子,干净整洁,神情微微一变,有些羞红的低下头冲着云宵轻轻摇了摇头。
云宵拧着帕子的手一顿,心里除了松了一口气外,又看着裴沨不知该怎么说话。
神情纠结许久问了一句:“昨晚夫人和元裔君同房了吗?”
裴沨难得有些怔愣地偏过头看向云宵,这还是她的丫头吗?
云宵脸色顿时羞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都是黄花大闺女为什么这话要她来说,有些气闷的瞪了碧花一眼。
碧花默默低下头,整理着床铺,印夫人交代的是你,又不是她。
云宵心一狠,昨天没有机会把东西给她们姑娘,现在她可是有机会了,说着就出去拿着一个匣子回来,她张了张嘴道:“这,这是印夫人让婢子交给姑娘的……说,说是姑娘就明白了。”
裴沨定定地看着这个匣子,一瞬好像明白了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病白的脸色浮现一丝红晕,很难想象印夫人是怀着怎么一个心思把东西交给云宵的。
打开匣子,果然是妖精打架的辟邪图。
而当时印夫子把这东西拿出来给云宵时,印夫子就在一旁,见了气得胡子翘了翘。
等云宵走后,印夫人才道:“谢予是书儿的孩子,我可是盼着事情尘埃落定了,能看着他们的孩子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