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罗刚进穆辞的屋子,便听着穆柔娇笑着故意取笑穆辞道:“五娘若是学不会女红,以后可是要被人笑话的。这闺房的女儿家哪里是说不会女红的?便是做不来什么绣艺精湛,这简简单单的缝补,做件衣裳,绣个香囊那也是要该会的。不然以后若是年岁大了,从府里出嫁了,小心被五妹夫嫌弃了。”
穆柔甚少在人前说出出格的话,却也是因与穆辞亲近了起来,这才有些放肆自己性子在这儿打趣她。
穆辞手里捏着绣花针,慢悠悠在绣绷上的碎布上戳针眼儿,一板一眼的反驳道:“家里又不是没有绣娘?难道天底下的女人都要会女红不成,五娘不信这就是人人都会的。五娘是没这个天分学好女红的,倒是以后的大姐夫可却是真真有福气的。大姐姐一双巧手可要给大姐夫做多少好东西。”
穆柔闻言一愣,脸上当即一红,没想到会被穆辞反来打趣。
穆辞还道:“大姐姐你说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大姐夫?可是要会心疼你的?未来的大姐夫可真是有福气。”
穆柔看着穆辞揶揄的笑容,又羞又恼,想要捂住穆辞这张不饶人的嘴,她丢开手上的绣活,指着她道:“瞧瞧你这张嘴多厉害,我看看以后倒是何人来收了你。快,我可是要教会你做女红。”
转眼又见殷罗进来,“别人会不会我不知道,你这个丫头阿萝肯定是会的,这女儿家怎么可以学不会女红。阿萝你来做给你家小姐看看。”
穆辞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大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我以后便要找一个会女红的男子。”
穆柔看她失笑不已,脸颊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酸,无奈摇头道:“可是又在说什么傻话了?你说天底下有不会女红的女子,我便也信一信。可这天底下男子会女红的又哪里能找的出来?我看你是想一辈子留在府上,做老姑娘。”
她又示意殷罗在穆辞身边坐下,盯着他笑了笑道:“你快做给你家小姐,别让她一天到晚,可尽想些什么惊人之事。”
殷罗安然在绣墩儿上坐下,见穆辞将绣绷塞给他,若无其事的拿起绣花针,在绣绷上飞针走线起来。
他周身气质沉静至极,眼眸微蹙看着自己落下的每一步针法。
穆柔努着嘴道:“你可好好瞧瞧,这丫头做起针线活来,可不比那外面绣坊里的绣娘差。”
穆辞也有些微诧异,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看着殷罗极为熟稔的穿针引线。
又见着他一缕头发落下,挡住了视线,便下意识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在了殷罗耳后。
冰凉的手指碰到殷罗的耳廓,殷罗顿时有些不自在的分神一瞬,耳廓也不禁有些发红起来。
“是做得极好,我愿不知道你在女红也是有些功夫的。你先给我做个秀囊可好?我是在大姐姐这儿求不到的,你给我做。”穆辞抬眼,看着殷罗鸦青色的眼睫笑道。
穆柔娇嗔地瞪了穆辞一眼:“你这个懒丫头。”
殷罗手上动作不停,只不过不起波澜的内心好似被人投进了一颗石子,他捏着绣花针的手有些发紧,在指腹印下一道红痕。
他眼底聚起一丝无奈之色和一抹怅然,嘴角笑意越深,他这项技能可得归功与他那喜欢吃醋的阿爹。
他长大了,阿爹不许他缠着阿娘,连阿娘给他补衣衫也不许。要他自学成才。
那是他真是看不起喜欢黏着阿娘的阿爹,可是他们走后,他心里却空了起来。
穆辞只见片刻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就已经出现,还是双面绣。
她挽住殷罗的臂弯,倚靠在他的身上:“你可还没有应我要给我做。”
殷罗对穆辞时不时的亲昵之举,从最初的僵硬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他低垂下眼眸道:“婢子知晓了。”
穆柔眼睛直直地盯着穆辞,嘴里还是忍不住拿出为人长姐的气势道:“五娘是一定要学好女红。五娘学不好女红以后是会被人嘲讽的,你可不愉偷懒……等善善回来了,我让她和阿萝一同看着做。”
穆辞默默偏过头,揉着眉心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殷罗只见着穆辞认命一般拿其针线,如临大敌,一针一线漫不经心又极为缓慢,眼瞳里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浮上了一丝笑意。
“趁着父亲这几日去兰城办事,你可是要做出个秀囊等父亲回来给她。”穆柔故意板着脸,替穆辞安排好功课。
穆辞头痛应下,想着到时做不出来,再拿别人的应付也好。
可穆柔像是看透了穆辞的心思,又补充道:“你若是拿了别人的来冒名顶替,我便让母亲替你去专门请绣娘来教你女红。”
断了穆辞的后路,看着穆辞资料苦深大恨的模样,穆柔又是忍不住大笑。
两人说笑一会儿,穆柔又提及穆梁此次离家是去兰城办差事。
“兰城?”穆辞忽然有些奇怪道。
穆柔问:“怎么了?”
穆辞低头笑笑,眼眸微凝:“我姨娘当初便是在兰城与父亲相识的。”
穆柔眉眼微动,只道了一句:“原是这样。”
穆辞察觉氛围有些凝滞,便岔开话题:“这些日子都是大姐姐来找我,明日我让善善做些好吃糕点去大姐姐那儿说话。”
穆柔笑笑:“那感情好,我备下好茶等着五娘。……倒是五娘说善善已经好了,不如让她也来与咱们一同说会儿话。”
殷罗眸光微变,偏头看着穆辞。
穆辞却是哼声叹气:“这个丫头听说我给她放了两日嘉,可是天天躲着坎睡大觉呢。阿萝你去把善善给我叫起来,说是大小姐要找她说话呢,看她还敢懒不懒。”
殷罗放下绣绷就要起身出去。
穆柔摆手道:“算了。今日便饶过她。”
……
几日后,善善果真已经大好,又回到了穆辞身边伺候,可接着又是万儿又病下了。
招娣低垂着头,无措地害怕道:“万儿病了,恐要去请大夫。”
殷罗抬眼往床铺上看去,只见万儿身上盖着棉被,脸颊通红,沉沉地喘着粗气,丝毫没有昨日刻薄嚣张的模样。
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可能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就病了,就如善善当初一样。
善善皱着眉头,哼笑一下:“当真是奇了。我这儿才好,万儿又病了,你与万儿同住别改明儿,又是你也病下了。”
招娣闷声好似不敢说话的模样,犹犹豫豫有些害怕。
却是殷罗想起了前几日万儿摔东西时的场景,眼眸沉了沉。
善善转身出门,要让人去给万儿请大夫,殷罗落后一步。
他刚出门槛时,招娣在身后道:“前几日万儿摔了我的东西,你可有看见?”
殷罗微沉的眼眸变了变,轻声回头道:“摔了你的东西,可是把你什么东西砸坏了要向万儿索赔?”
招娣连连摆手,又低头不说话了。
万儿病得突然,一时间知微园便传起了不知从听到的闲话。说是万儿的病是善善给传染的,因着她的病况与善善极为相似,而且万儿还在善善病时,去送过好几次药。
三人成虎,府内的家奴便猜测这知微园是不是得了什么会传染人的疫症,一时人人自危。
穆辞当时听了,便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她轻轻敲击着桌案,轻声道:“着人去禀报了太太,说我听了流言害怕得紧,便自作主张想要将知微园给暂时封起来,园子里的家奴都不许出去,只让外面的人送一日三餐的吃食就好。还请太太再去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这里看看。”
殷罗闻言当即便明白了,穆辞的心思,她这是要化被动为主动,与其让高氏因着流言将善善她们给赶出去,还不如她自己先做出决断,将知微园封死,断了那人与穆怜的联系。
高氏同意后,当天便将知微园给封了起来,又着人去请了口风较紧的大夫前来。
这一日。
“知微园封了。大夫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有看出什么。那人可还有什么动静?”穆辞将手浸在温水中,看着水里的倒影道。
“小姐既然知道了是招娣,为何不直接将她给拿下?小姐这是在等什么?”
穆辞放在温水中的手忽地抬起,又故意将水珠溅在了殷罗的衣裙和脸上,乖戾地笑着:“我在她们搭好戏台子,引我去唱大戏,人家这样费心思,我若就这样揭穿那多没意思。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心思。你不会又再次骗我吧。”
她看着殷罗,眼底含着一丝怀疑。
殷罗薄唇微动,认真道:“不会。”
水珠在脸上滑过一道道水痕,眼底锁着的深意有差一点泄露出来。
他如今密报已经得手,本就已经可以自己想办法脱身。
不参与近这后宅的阴司当中,与穆辞所说的话虽有周旋的意思,是想继续隐藏身份的。
可是他此刻他忽然有些心疼穆辞。
不忍这个小东西要一人之力阻挡这惊涛骇浪。
穆辞并未知殷罗心中所想,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帕子细细地开始给殷罗擦起脸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