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梁的笑意一顿,略微不满地看了穆怜一眼。
穆怜自然察觉,握紧绢帕。
穆云恭顺道:“不过到底是大姐姐与五娘给父亲做了东西。独独我与四娘落下也是不好的,如今夏日将至,父亲在外奔波甚是劳累,三娘给父亲做上一身轻薄的夏衣。”
穆梁满是欣慰的点头。
从前穆云在他面前只会道自己又读了什么书,学了谁的诗词。那时他虽然也是高兴,但可不比现在让人觉得暖心熨帖。
穆怜也不甘落后于众人,原本要红着的眼眶,立马改了面色道:“那四娘也是不能落下的。”
一番说话后,穆梁舒适不已。
穆梁拍了拍穆柔的手,如同慈父笑呵呵道:“元娘来云川江许久,我这做父亲的却是不曾带你与你母亲四处看看这云川江的风土景色。等过些时日,父亲带你去骑小马驹去。”
高氏对穆柔管教甚严,闺房女子该学的一样不落,还处处拔尖,门户更是看得更加严厉,也就是来了云川江,她才时不时找穆辞说话玩耍松快一些。
听得穆梁答应要带她去骑小马驹,贞静的面孔顿时显露出一丝兴奋,她摇晃着穆梁的手:“真的?”
穆柔又瞥见一旁穆辞,又静了下来道:“还是算了。五娘身子不好,父亲又不能带着五娘一起去。而且母亲那里定是不允的。父亲想想别的,能带着咱们一家子都去最好不过的。”
穆辞微怔了一下,没想到穆柔会这样念着自己,她道:“大姐姐不必顾及着五娘,五娘身子不好,别说是骑马,便是走哪儿坐马车都是受不住的。这样好玩的事儿拒了父亲,可不知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你去了回来与我说说,就当是五娘也一起去了。”
“这里哪里能成?”穆柔不依,她点着穆辞的额头笑道,“你身子虽不好,可也不能总在屋子内憋着,若是能得出门,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舍下你?能去骑小马驹固然是好,可是我现在想想可还是有些害怕的,若是摔了,碰着哪儿了,我可不敢。”
穆柔拍着自己的心口后怕地念着。
而穆怜绞着绢帕,看着穆柔就这样满不在乎地推拒了出门的机会,又是眼红又是不甘。
她心里记着那日知府大人家的家奴来送宴请请帖的事,心气不顺,又有些坐不住地看了看穆梁,又看了看穆云,欲言又止,神情阴郁地微微皱着眉头。
没了朱姨娘帮她开口,可穆云还有云姨娘在,这云姨娘怎么就这样沉得住起?
再看看穆云更没有开口的意思,顿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而这边穆柔向穆梁展现了自己身为长姐爱护幼妹的起度,在穆梁心里的好感和喜欢可是一个劲儿的飞窜。
“不去骑小马驹,那也有别的。”
穆梁话还没有说完,穆怜便抬头笑盈盈地细声道:“父亲喜欢大姐姐,想着要带大姐姐出去游玩,那也得过几日再说。”
“这是何意?”穆梁不解道。
穆怜张口便道:“知府夫人要在灵台寺举办佛会,可是给咱们府上也是送了请帖的。到时太太定是要带着大姐姐去的,估摸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父亲可不得过些时日。”
她一掀眸子,打量着穆梁的神色,又继续说:“知府夫人要在灵台寺办佛会,还给咱们府送了请帖,那定然是父亲的功劳和脸面。不然换做别人又有谁能得这份荣光?届时定然是热闹至极,我们不得前去,到时还要大姐姐回来与我们说说,这知府夫人的宴请到底如何不同。”
穆辞眼见着穆梁眉头一皱,脸上笑意顿住,他搁下手中的茶盏,神色莫名。
屋子里原本语笑晏晏的气氛一时凝滞。
穆柔脸色微微一变,望了穆怜一眼,轻声笑道:“四娘说说这话,我怎么不明白?”
穆怜惊慌掩嘴,又故作害怕地低下头,柔弱道:“大姐姐不明白?那日四娘可是亲眼见着吴妈妈送着知府大人家的家奴出府。知府夫人办的宴请,四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前去,大姐姐怎的在父亲面前还要装着明白揣糊涂,这可就好没意思了。”
穆云扬眸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她接着穆怜的话,又缓缓道:“大姐姐是嫡出,这样的官宴太太自是带着大姐姐去,才不会落了父亲的脸面。官宴之日来往宾客不乏有什么身份之人,太太这是思虑甚远,为着父亲和大姐姐考虑。”
她说话隐晦,可也说得明白,穆柔是嫡出,带着她去是先不说能否给穆梁长脸面,但至少不会错漏。
可又说为穆柔考虑?仿佛是意指太太想为穆柔探看亲事,可又怕她们这些庶女前去捣乱或是抢了她的风头。
穆辞瞧着穆云安静这些日子,可当真是长进了不少,言语中比穆怜少了几分忿忿的不甘,得体又显露出气度,但仔细一回味又好似无声地在向穆梁告状一样。
穆云站在穆柔后面,两人年纪相仿。
穆柔温婉贞静,穆云娇媚可人。
此刻穆梁心底不由对高氏升起一丝不满,两个女孩儿都是她的孩子,也都是快要议亲的年纪,只带穆柔一人前去可有些偏私了。
穆柔眉眼微动,心底多了一丝气愤,她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己母亲开口辩白。
可穆梁却有些神色冷淡道:“你是知道这事儿?”
穆柔一怔,沉沉地点头。
穆梁又道:“方才我说要带你去骑小马驹,你念着五娘不能前去,都推拒了此事。怎的你母亲要携你去宴请,怎么又不念着想着带你三位妹妹前去?”
他觉着穆柔还是因着云姨娘得缘故所以对穆云不喜,也不愿意在她母亲面前多言语几句。
穆怜见着穆梁给穆柔摆了脸色,心里大快,又适时火上浇油道:“这送请帖的事儿原是四娘无意撞见的,太太也并未向我们说起过这事儿,大姐姐定然也是以为我们也得去的。”
她话语一顿,又失落地红着眼眶道:“可到底我们不比大姐姐的出身,只是庶出。”
“四姐姐说这话,倒是自己在妄自菲薄了。”穆辞掀起眼眸,看向又要垂泪卖可怜的穆怜认真道。
她拿起帕子靠近穆怜。
穆怜先是害怕地后退一步,毕竟穆辞用簪子要划花她的脸的阴影还在,而后又见着穆梁盯着她们两人,这才定住。
穆辞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长气,用着绢帕轻轻擦拭着穆怜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四姐姐这爱掉金豆豆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啊?四姐姐口口声声说,我们比不上大姐姐的出身,可嫡庶尊卑是自古就有的,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才兴的规矩。我们大姐姐虽有嫡庶之分,可大姐姐待我们又可是时时拿着自己的嫡出身份来盛气凌人欺负咱们?”
她睁着一双明澄的眼睛,含着丝丝凉凉的笑意。
穆怜紧紧抓着自己的绢帕,就开口辩白。
穆辞又不急不缓地截住她的话头道:“且父亲待咱们从不亏待,太太更是费心费力教养我们。四姐姐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庶出妄自菲薄,可是自己心里还有些小心思?今日父亲也在,你不如说出来,咱们姐妹好好说道,莫要伤了姐妹和气,又寒了父亲的心。”
“况且这宴请一事,太太还未与咱们说,恐怕是心里自己有所计较。毕竟是知府夫人所办的宴请,这规矩和礼数都是马虎不得的。四姐与三姐姐若是想要去,大可去求求太太。太太虽然对我们管教严厉,可也不是毫不讲情面的人。”
穆怜一时哑口,被穆辞噎住了话语。
穆辞收了自己的绢帕,又是对着穆怜微微福身,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穆柔一眼。
有了穆辞前面的铺垫,穆柔自然懂得顺着穆辞的话接着往下说:“四娘,我若是有做得不对的,今日当着父亲的面,我给你赔罪了。我虽知晓宴请一事,可母亲却是不曾当我面说过只带我一人前去的话。教你们受委屈多心了,是我这个做长姐的没有顾及到你们的心思。”
她柔声说话,难得眼眶有些发红,像是难过至极,她抓着穆怜的手,又牵过穆云的手道:“朱姨娘如今去了庄子上养病,四娘心里不安是在所难免的。你怕朱姨娘不在,有人怠慢欺负了你。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日后你有些不高兴的和不顺的事,你都可直言,这样拐弯抹角,我又是不懂,倒是伤了姐妹和气。”
穆柔将宴请一事揭过,只道穆怜是因为朱姨娘心有不快才会有了今日的话。
穆辞与穆柔一唱一和。
她又冲着穆梁笑道:“父亲大可放心了,咱们可是最好不过的。”
穆梁点点头。
穆怜心里焦急,慌张地看着穆梁,又想再说宴请的事,可又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而边上的穆云亦是神情有些阴沉,她本想借着穆怜的嘴来说,可没想到被穆辞她们轻而易举的揭过。
她晦暗不明地盯着穆辞看了一瞬,紧了紧自己的手。
临出屋子时,穆云忽然对穆辞道了一句:“五娘年岁小,果真是事事无忧,也不知你这样讨好大姐姐替她解围,日后能不能让太太为你费心谋得个好去处。”
穆辞步伐一顿,有些诧异穆云对她说话,她回过头,一阵风吹开她的发帘,露出那双狡黠明澄的眼睛,她乖戾道:“五娘真希望如三姐姐所言事事无忧。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五娘总要防着害我之人的背后还有没有别的推手。”
穆柔神情猛地一变,她呼吸一沉,瞪着眼睛看了穆辞一瞬。
穆辞乖觉地笑笑,就告辞先行。
在快出门之时,又见着了送来账簿的长顺。
穆辞道:“那日多谢长顺管家了。”